第60章 天道輪回
韓元清的電話打來的時候,蔣楚風正在開會,一般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去打擾,秘書員聽到聽到是符黛出事,頭上也開始冒冷汗,忙進去傳話。 “九爺,韓爺那邊打了電話過來,讓您去中醫(yī)院一趟,太太似乎……”蔣楚風一眼掃過來,秘書員還沒說完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 蔣楚風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各個地方管事的面面相覷,都有些無措。 秘書員使了個眼色,眾人也都了解了。 能讓九爺放下正事這么牽掛的,除了太太也別無人選了。 韓元清正守在醫(yī)院走廊上擰煙頭,看見蔣楚風來了趕緊先一步走過去,“醫(yī)生正給九嫂處理傷口呢,你快進去吧!” 蔣楚風聽了,臉色越發(fā)陰霾,推門走了進去。 符黛正擰著眉不肯縫針,看見他來了,哭得更可憐了。 溫倩見狀,趕緊讓到了一邊。 蔣楚風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攬住她,當即貼到一身潮濕的汗水。他抹了把符黛濕漉漉的額發(fā),看向那血跡斑斑的小腿,眉頭都打成了死結(jié)。 扎進去的玻璃已經(jīng)取了出來,不過有一個傷口頗大,墊著的棉花紗布都暈濕了一大塊。 醫(yī)生也很無奈,看向蔣楚風希望他能明白嚴重性:“小的傷口只是扎破了皮rou,但這個大的險些傷了筋骨,不縫合是不行的?!?/br> 符黛抽抽噎噎地說:“不縫針……我不要縫針,留那么大的疤好丑……” 蔣楚風被她淚汪汪地盯著,心軟得不行,可又不能不遵醫(yī)囑,只得溫言哄道:“只是縫幾針,等年長一些便不會看出來了,嗯?” 道理符黛也是知道的,可是好端端就遭了這種罪,添了塊疤,這對從小就愛美的女孩來說無疑是個噩耗。 符黛窩在蔣楚風懷里,眼淚流得嘩嘩的。 蔣楚風知道她妥協(xié)了,朝醫(yī)生點了點頭,讓他開始縫合。 醫(yī)生事先已經(jīng)打過麻藥,不過符黛來之前也疼了半晌了,這會揣著要留疤的噩耗,更是傷心欲絕,蔣楚風的外套都淌濕了一片。 醫(yī)生見她著實可憐,有心憐憫,耐著性子盡可能將傷口縫得漂亮一點,統(tǒng)共縫了五針。 剪了線頭的時候,符黛側(cè)腿一看,還是覺得丑,癟著嘴哭。 蔣楚風自來就沒見她停過,還不知道之前哭了多久,兩只眼睛都泡成了核桃。 “再哭水分都要耗光了,怎么這么多眼淚呢?!笔Y楚風抹走她下巴尖上滴答的眼淚珠,見她眼眶里的血絲密布,心疼不已。 醫(yī)生將周邊的血跡處理了一下,裹好紗布,交代道:“回去好好休養(yǎng)幾天,暫時不要下地,按時換藥。我再開些消炎片,晚上如果有發(fā)燒的癥狀,記得吃兩片?!?/br> 蔣楚風一一記好,想著符黛現(xiàn)在這樣子鐵定也戀家,再者也需要人照顧,他若平時有事忙總有照應不到的時候,于是出了醫(yī)院就直接讓司機開到了符家。 陳玉見著符黛蔫耷耷的樣子,擔心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去了臥房照看。 符秋生見狀,也急問:“這是怎么回事?” “等我查清楚始末,自會給您一個交代?!笔Y楚風看了眼符黛的房門,轉(zhuǎn)而又朝外走去,臨到門口又停頓了一下,“爸,您可還顧及與二房的情義?” 符秋生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就知道符黛出事跟二房脫不了干系,當下氣得直揚手,“還有什么情義,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我也是倒了八輩子霉投生在了符家,沾了一窩不省心的親娘兄弟!” 蔣楚風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蔣楚風從溫倩口里得知事情的始末,當天就安排了人手,反告了符音一記誹謗,連同余秀娟聚眾鬧事,以致傷了人一事一同告了。 警察來帶人的時候,符音還賴在被窩里照自己滿臉的疙瘩,聽到原因指著自己的臉大喊:“我沒有說謊!我沒有冤枉她!我的臉就是用了他們店里的香才變成這樣的!” 探長拍著手里的警棍,嗤了一聲:“人參鮑魚還有人受用不起吃得上吐下瀉呢,人家的香鋪開了這些日子,也沒見哪個人鬧出事來,偏你一用就有問題,焉知不是你自己的原因。警局里現(xiàn)在還有百八十號人證呢,你若有異議,自己走一趟對峙也行?!?/br> 符音縱然刁鉆跋扈,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學生,見對方一亮出鐵銬,腿就軟了,還想叫余秀娟救她。 不過余秀娟也是自身難保,警署的人對傷人的人也不會好言好語,拷了人就走。 “不是我傷的人!是那丫頭自己不長眼站在玻璃跟前的,我哪兒知道玻璃會砸到她!”余秀娟撅著腚一個勁兒往后撤,愣是不想上車,搖頭散發(fā)一副瘋婆子的樣兒。 老太太拄著拐杖從后面出來,也是站在原地叫囂:“你們……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又是拿了誰的錢辦事!我兒子是政府參議,你們膽敢無禮!快把人給我放了!” “喲,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說自己是太后呢,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您這……省省吧。”探長說罷也不管她怎么威脅放刁,招呼著一幫人關(guān)押著符音母女駛出了巷子。 老太太催著叫人給符海仁掛了電話,叫他趕緊去救人。 符海仁不是傻子,打聽清楚了整件事,又氣又狠:“這母女就沒有一個省心的!這事擺明了是蔣九爺知會了警署的人,還怎么救!我這官職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的嗓門兒大,在旁邊涂指甲的羅盈一早就聽到了,瞥了下眼道:“要我說,這事兒老爺可千萬管不得,二小姐那店我也是去過的,還光顧了不少時日,我不還好好的?這無非就是用了不合適的東西略起了反應,偏生大姐心急,帶著人就去鬧,本來可以小事化了,現(xiàn)在直接傷了人,我看那蔣先生也不打算善了了,你可要明哲保身?!?/br> 符海仁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事情的利害他不會想不清楚,原本還想找個律師幫母女倆周旋一下,仔細一想,若讓蔣楚風知道了,沒準壓得更厲害,還會牽扯到他也不一定,于是只當不知道,任他們自生自滅去了。 羅盈看著自己嫣紅的指尖,唇角一直勾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男人絕情起來真是心狠,看來什么時候都還得靠自己。 “我去哄rourou睡覺,老爺也早點休息,明早不是還要出去忙?” 符海仁吸了煙,有些煩躁了扒了下頭發(fā),去盥洗室了。 符月和余秀娟被關(guān)進警署一晚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本也以為符海仁會來救他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余秀娟直接被判了一年監(jiān)禁,符海仁派來律師的時候,她還抱著一絲希望,卻不想是符海仁宣布要與她離婚。 余秀娟當即就瘋了,要是符海仁就在面前,怕是要把他整個人都撕了。 “符海仁你個王八羔子!你居然為了保自己跟我離婚!你不是人不是人??!”被關(guān)了半個月的余秀娟憔悴得不成人樣,潑辣跋扈的態(tài)度卻沒改變多少,本就是想也出身,如今罵起人來句句不重復,聽得旁邊的警員都呲牙。 律師從警署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掛著三道抓痕,忙不迭去給符海仁交差。 符海仁多少顧念著符音是自己的女兒,劃了一筆錢到她的賬戶里,一副不打算再管的樣子。 符音被拘留了幾天,送回老太太那邊的時候,一條腿卻瘸了。 老太太哭天搶地,還叫囂著要告人,羅盈卻拎著箱子,抱著孩子,在大堆人傭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你個狐貍精還回來干什么!秀娟和小音出了事,是不是就是你搞的鬼?我早就跟海仁說最毒婦人心,看看現(xiàn)在把人害成了什么樣子!” 羅盈聽到老太太的叫罵,卻笑了一聲:“最毒婦人心?老太太對自己的定位倒是挺準確的。” “你——” 羅盈擺了擺手,叫傭人把孩子先抱去休息,自己則坐在了椅子上,吹了吹新染的指甲,一一清算起來:“當年你欺壓大房,怎么也不會想到人家現(xiàn)在會飛升吧,你一力主張取回來的二房媳婦卻是個沒腦子的草包,養(yǎng)了個同樣沒腦子的女兒,成天只會惹事。越州地界,誰不知鴻門蔣九爺是個人物,偏你們自視甚高,拿著雞蛋去碰石頭,不知死活?!?/br> 羅盈目光一瞥,看向以前還囂張的符音,此刻卻只會縮在老太太身后,不由感嘆了一聲天道好輪回。 “我聽說二小姐被大姐弄傷了腿,蔣先生現(xiàn)在還在氣頭上,發(fā)落了大姐還只是開頭,你們要再不識好歹,僅憑老爺是保不了的?!?/br> 老太太小眼一瞇,哼道:“光天化日,我就不信誰敢亂來,還沒有王法了不成!” “老太太現(xiàn)在倒講王法了,動用私行的時候怎么不說?” 羅盈自從被符海仁納進門,老太太就看不上她,要不是她自己還有幾分硬氣不想被人拿捏,早被她磋磨死了。不過呆在符家這幾年,卻也沒少見他們婆媳虐待傭人,以前符月還在的時候,也是從未留過情,動輒打罵不停,好端端的小姐比傭人也高貴不了幾分。 其實老太太打從看見符音的瘸腿,就知道對方真的是不好惹的,只是嘴上厲害慣了,死也不肯承認罷了。 羅盈見她默不作聲了,又添了一把火:“對了,從今天起,我就是正式的符太太了,以后我的面子也就是老爺?shù)拿孀?,老太太以后再要罵我的時候,麻煩想想清楚?!?/br> “海仁居然把你扶正了!”老太太對于失去自己掌控的事情,總是格外排斥,眼見羅盈一個姨太太居然被扶正了,心里那口氣怎么能咽下去。 “老爺需要的是一個能持家的太太,不是一門 心思就想著讓自己女兒抱別人大腿的短視村婦,我羅盈就是再不濟,也不會招惹不該惹的人給自己家找麻煩。這個家以后就歸我管,你們?nèi)艄杂X,就可以好吃好喝地呆著,若還像以前一樣,也別怪我不念舊情。” 符音被羅盈的目光刺了一下,瑟縮著低下了頭,全不似以往的威風。 “唉……老天爺終究是公平的?!绷_盈看著猶如斗敗的公雞一樣,忽然也就沒了與他們周旋的興致,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踩著纖細的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符海仁原以為符音出來以后回會濱州找她那幾個舅舅,畢竟以前余秀娟娘家人也頗是護著她的,未想她會留下來。 符海仁看過她的傷腿,見她因此沉寂下來,也不免是因禍得福,便道:“你既留下,以后就好好聽你母親的話,別再惹是生非?!?/br> 符音知道他指的“母親”已經(jīng)換成了羅盈,心里終有不忿,不肯點頭,也怯怯的不敢吭聲。 一個沒有丁點用處的女兒,符海仁也不會再多花心思,給一口吃喝也就仁至義盡了。 老太太一直坐在旁邊沉默著,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對符海仁說:“什么時候也把阿月接回來吧,出了這事,咱們還有什么臉把人放在那邊。” 符海仁知道符月和符黛關(guān)系好,有符月在那邊,興許還能緩和著關(guān)系,當下也沒立即答應,只道:“這事容后再說,阿月她也不一定想回來?!?/br> “總不能一直留在你大哥那里,回來也該張羅著找個人家了?!?/br> 符海仁聽了這話倒沒什么想法,一旁的符音卻是一愣,看向自己奶奶皺紋遍布的臉龐,那瞇縫著的深邃眼睛里,流轉(zhuǎn)著又一番的算計。 符音看著自己瘸了的右腿,白凈的小腿肚上還有被利器剜下來的疤痕,猙獰可怖。 符音潛意識里不想再回想那天的情景,可是覺察到自己奶奶的心思,心里還是忍不住發(fā)涼。她到此刻才明白,奶奶對她的驕縱,都是建立在她手腳齊全能找個合意的人家的前提上,現(xiàn)在這個前提沒有了,比起她的一條廢腿和刁蠻的性格,尚能平穩(wěn)行動而又溫和的符月,顯然成了上上之選。 符音慘然一笑,自己一直在笑別人傻,殊不知自己卻是傻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