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一個人留在了臥室，久久地瞪著陰暗的天花板，不知何時連頭也痛了起來。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將吵雜的雨聲從耳邊趕走，將混亂的意識從體內(nèi)驅(qū)除。這樣，快要爆炸的心臟才得以漸漸平靜下來。

    可就在他以為可以保持這個狀態(tài)的時候，一陣無法控制的顫栗又侵襲了全身，好像烈火般燃燒起來，讓他覺得無法呼吸。他掙扎著要醒過來，可身體卻不受控制。他想握緊拳頭，可手指卻無法收緊。心里涌上了一陣恐懼。

    很快馬修就覺得舌干唇燥，再也無法繼續(xù)折騰，不知不覺中就失去了意識。

    直到他聽到一陣敲打——

    馬修想搞清楚那是什麼聲音，因而豎起了耳朵努力捕捉著，卻只聽到了暴雨敲打窗戶的聲音，似乎還有什麼吵雜聲伴著一道刺眼的亮光閃過。

    倏然一驚，馬修在一陣酸痛中醒了過來。他察覺到床邊有人，便費勁地轉(zhuǎn)過了身，一動卻發(fā)現(xiàn)頭痛欲裂。

    模糊的雙眼看見赫伯特時，才恍惚憶起了睡前發(fā)生的令人心情慌亂的事，以及赫伯特對他說過的那些令人苦惱的話。

    “馬修，你有些發(fā)熱……”赫伯特的神色并不冷靜。他在客廳躺著，聽見屋里有什麼聲響便進來看看。馬修睡得不安穩(wěn)，額頭又燙得驚人，他立刻就明白，是自己害馬修淋雨著涼了。

    赫伯特打了電話叫自己的醫(yī)生過來，但大雨滂沱，從外面進來也要大半天時間，這樣等下去并不是辦法。

    “你在這里躺著，我先去把這村里的醫(yī)生請過來?！?/br>
    馬修不敢拿正眼看赫伯特，默不作聲地掖好被子，默默聽著開門與關(guān)門的聲音才伸出無力到顫抖的手摸自己的額頭。

    他長嘆一口氣，又盯住了天花板。

    他寧愿赫伯特不要管他。

    他害怕虧欠別人，對赫伯特也一樣。

    他無意識地咬緊了下唇。

    突然，書房里響起“啪噠”一聲讓他驚了神。他豎起耳朵，努力在吵雜的雨聲中聽清什麼，卻久久都沒聽見。

    他翻了個身，才剛閉上眼睛，恍神間似乎又聽見書房里什麼重物掉落的聲音。

    他聽到“吱呀”一聲，心中升騰起一絲懼意——那是書房的門從里面被打開的聲響。

    是竊賊嗎？！

    裝作熟睡的馬修開始祈求赫伯特快些回來。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些不對勁。

    不速之客在桌面上翻找了許久，不停地拉開抽屜，應(yīng)該是在找赫伯特收在里面的信件。

    馬修繃緊了神經(jīng)，緊闔著雙眼卻覺得眼眶下的血管依舊突突地跳著。

    看來這個人并不是普通竊賊。

    馬修的手悄悄摸向了枕頭下方，赫伯特時常會把手槍收在那里。

    ——摸到比想象中冰冷的槍械，緊張地連心臟都要跳出來。

    竊賊并未注意到馬修的小動作，只是更加急躁地搜尋著，許久才罷休，又折回了書房。

    馬修這時才將手槍從枕頭下抽出，用拇指推開了保險，他記得赫伯特是這樣做的。

    但他有些遲疑，他不喜歡管這樣的麻煩事，也不確認自己是否真的能阻止對方。

    馬修頭痛地皺眉。

    可他并沒有別的辦法。

    時常緊鎖的書房里堆放有軍隊的秘密文件，視而不見大概會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也許赫伯特會惹上麻煩，也許整個軍隊都會惹上麻煩。

    赫伯特是為了自己離開的，那麼自己也沒有理由裝作不知道。

    馬修說服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摸著陣陣抽痛的腦袋，輕聲躲在書房門口。

    他也感到害怕，只開了一條縫想要先看清書房的情況，卻發(fā)現(xiàn)竊賊已經(jīng)開了窗戶，帶著東西就要逃跑。

    不能讓他逃走——

    馬修清楚地明白這一點，因而慌張地舉起槍扣動了扳機。

    槍聲比他想象中響得厲害，震得他一時緩不過神來。但竊賊痛苦的神情映入他眼中，讓他明白已經(jīng)成功了。

    “請把你盜走的東西留下?！瘪R修把槍指著受傷的竊賊。那個人看上去還有些瘦弱，但他明白這時不該有多余的仁慈，因而沙啞的喉嚨低沉地發(fā)出了警告，“如果你不這樣做，有許多人會因為你的惡意而陷入巨大的麻煩?！?/br>
    “賤狗——！”竊賊滿臉扭曲，捂住劇痛的傷口而激怒咒罵。

    馬修皺了皺眉，他討厭聽到這樣難聽的粗話。

    “把東西留下?！?/br>
    “如果我拒絕呢？”

    “你并沒有權(quán)利拒絕?！瘪R修握著槍的手其實有些顫抖，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對付這個人的反抗。但他很清楚應(yīng)該怎麼做，赫伯特應(yīng)該快回來了，即使竊賊拖延時間也只是自尋死路。

    “謝謝你的勸告——”

    可是，耳邊卻突然響起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

    馬修驚慌地轉(zhuǎn)過身，冰冷的槍口就抵住了自己的額頭。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被眼前高大而有力的男子反手箍住了脖子。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馬修被拖到窗口，身後的人像宣告勝利般看向了窗外……

    赫伯特不過遲了一步，就看到了眼前這樣的場景。他迅速掏出槍沖進了房間，但眼前所見卻讓他不得不克制著所有的沖動。

    赫伯特掃了一眼馬修，而後隱去眼中的怒火，陰鷙地看向眼前的綁匪，“你就打算用他威脅我？”

    “把槍放下。沒有人會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綁匪二話不說扯開了馬修的領(lǐng)口，冷幽幽地說，“我們知道你每天怎麼疼愛他，陪著他做了些什麼，送他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如何地跪倒在你身下，如何用身體討好你叫喚著你。一切我們都清楚。”

    馬修望著赫伯特的眼神有些動搖，又看著他就這樣不甘地把槍甩出了窗外。

    “為我們準備一輛車……”另一個人撿起馬修掉落的槍靠在書房門口，傷口痛得他直冒冷汗，他知道這里不宜久留。

    “并且將巴頓·馬歇爾安全送到曼拉城的國境，”綁架馬修的人繼續(xù)補充著要求，“過了國境，我們才將這個人還給你。”

    “我這里并沒有巴頓·馬歇爾。”赫伯特的眼睛掃過混亂的書房，又回到了綁匪身上。

    “你當然不會記得一個俘虜?shù)拿?！”這個人激動地幾乎吼了起來，“他被關(guān)在了你的後院里，被當做你們的——性玩物?！?/br>
    “我沒有碰過任何新玩物。”赫伯特已經(jīng)意識到眼前的綁匪必定是敵國的軍人，因而不安地看了看馬修。

    “即使你沒有碰過他，他的身子也已經(jīng)被玷污了?！苯壏伺豢啥舻氐蓤A了眼睛，“第三帝國荒yin的將軍們，你們似乎只會在俘虜身上找樂，真是卑鄙下流?！?/br>
    “但那并不由我決定——”

    赫伯特悄悄向前邁了一步，卻冷不防遭了綁匪同夥的一槍，打在了他的左肩肩上。

    “少將——”馬修驚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綁匪用冰冷的槍口更緊地抵住馬修的太陽xue，“但是這個人的命，你一個人就能決定。如果有人尾隨，我們就立刻斃了他?！?/br>
    赫伯特眼神焦急地看著馬修，馬修望著自己也幾乎快要哭出來。

    “對不起……”

    赫伯特讀懂了馬修的唇語，卻終究只是攥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