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上河，臉色發(fā)白，頭冒虛汗，“我功力太淺，只能施術(shù)一次，短時間什么也做不了了?！?/br>
    升陽比劃了“OK”的手勢，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yīng)，察覺不對，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他似乎……看不見了。

    上河感覺到升陽手掌晃動帶起的氣流，“沒事，過幾天就恢復(fù)了。還有，你的車……我?guī)Р贿^來?！?/br>
    升陽：“沒事，沒事，高速指不定封幾天呢！”

    上河：“那輛車，挺貴的吧！”

    升陽：“我把車輛位置發(fā)給租賃公司，讓他們高速解封后去取?！?/br>
    這時，已接近午夜，防疫中心門外萬籟俱寂。這是條兩車道窄路，中心是座十多層的白色高樓，里面燈火通明。它的對面是一片老舊居民樓，樓內(nèi)燈光寂寥，因為封城封小區(qū)，很多人還未入睡。

    升陽拉著上河的胳膊，走近藍(lán)色封鎖圍擋，十多步外，里面荷槍實彈戴著口罩的武警大聲問：“都封城了，你們閑逛什么？”

    升陽將上河給他的通行證遞給武警叔叔，對方看了看他們，轉(zhuǎn)身回到崗?fù)?，打電話向上級匯報。沒過一會，圍擋打開一個缺口，放二人進去。武警還遞給他倆一人一只N95。

    進到主樓，已經(jīng)有專人等候接待。升陽向接待人員說明來意，對方一臉莫名，雖然“昆侖”、“rou身試毒”、“地下室”，這幾個關(guān)鍵詞，他都能聽明白，但是連起來卻怎么也不解其意。這兩個手持最高安全指令通行證的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在此時，上河的手機響了，他拿出電話，摸索著按下通話鍵。

    電話里是他師父，“你在哪？”

    上河：“防疫中心?！?/br>
    師父：“你剛才施術(shù)了？”

    上河老老實實地說：“是，”

    師父：“你小子……我們一幫老家伙剛布了法陣，你就破進來了！”

    上河心想：我是不是給師傅添亂了？

    師父：“還能動嗎？”眾人聯(lián)合布下的法陣，上河那孩子憑一丁點修為，竟然破陣進來，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上河：“只能如常人。那個……師父，我眼睛看不見了?！?/br>
    師父嘆了口氣，“不知輕重！發(fā)你個位置，你現(xiàn)在馬上過來。哦，對了，你看不見。”

    上河：“我身邊有朋友幫我看?！?/br>
    師父：“你還帶人施術(shù)？”他徒弟能耐了！

    上河：“師父，您知道昆侖散人嗎？”

    師父：“不知道?！?/br>
    上河：“今天有沒有修行人rou身試毒？”

    師父沉默了，“你從哪聽說的？”

    上河：“我朋友要見他。”

    升陽將上河手機里的位置遞給防疫中心接待人員看，“能送我們到這個地方嗎？”

    接待人員目光閃了閃，“是防疫指揮部……我安排車輛送你們過去?！?/br>
    凌晨，升陽二人坐在一輛黑色帕薩特后排，飛馳過跨江大橋，窗外是曾經(jīng)熱鬧的寬闊街道。這個城市，曾以夜生活著稱，就算到了兩三點，很多香氣誘人的小吃店都會營業(yè)，人們笑鬧飲酒。如今，馬路上一片死寂，店鋪全部封閉，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只有路燈下偶爾閃過的小動物，顯示著這并不是一座死城。

    升陽閉了閉眼，這才幾天啊！

    很快，車子駛?cè)敕酪咧笓]部，司機按下車窗，升陽出示通行證。他們被工作人員帶到負(fù)一層，見到了上河的師父。對方是個小老頭，瘦小枯干、精神矍鑠、仙風(fēng)道骨，兩邊的太陽xue鼓鼓著。他看見上河空茫的雙眼，上前罵道：“臭小子！凈會惹事！”語氣里卻沒有太多責(zé)備的意思，反而既心疼，又有些驕傲。

    上河循著聲音走過去，委屈巴巴地說：“師父！我給您闖禍了嗎？”

    師父低聲道：“那倒也沒有……”

    上河：“各位師傅的法陣……”

    師父：“剛起陣，本就不穩(wěn)，能被輕易破了，說明有漏洞。”

    升陽著急，依舊很有禮貌地說：“師傅您好，我是上河的朋友，我叫俞升陽。昆侖散人他在哪？”

    上河：“就是以身試毒的那位師傅?！?/br>
    師父看了看升陽，眼前是個腫眼泡，說話鼻音很重的年輕姑娘，“我不知道正在試毒的那位飛仙是不是你們口中的‘昆侖散人’……”

    上河驚呼，“飛仙！”這世上真的有飛仙？

    師父點點頭，“我們幾個老家伙工夫不到家，看不出對方的修為?！?/br>
    上河后背寒毛直豎，他師父如果叫“功夫不到家”，整個修行圈恐怕就沒有“工夫到家”的人了。

    升陽急切地說：“我能見見他嗎？”

    師父搖搖頭，“不但你進不去，我們也進不去。”

    升陽抹了把臉，差點拍掉口罩，“那我就守在這里！”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陪著他。

    上河被他師父帶去療傷，空蕩蕩的負(fù)一層大廳里，只有升陽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讓昆侖沒那么孤獨。后來，她干脆盤膝打坐，運轉(zhuǎn)脈輪，一來抵御寒冷和困意，二來，用神識搜索昆侖的位置。

    直到第二天上午10點半，她的手機又提示昆侖更博了。

    10日23:50入睡，體溫36.1度，11日2：39夢醒，體溫36.7度，無咳嗽無流涕，夢見男孩的母后在吼父皇，父皇背對母后，微笑著一臉你吼什么我聽著但是背后我肯定不照做的表情，父皇只露了側(cè)臉，母后的樣子從不讓rou身回憶，所以它引起的夢境看不到母后的樣子，笑。11日5：50，胖胖的女徒弟也來到了夢里，這不是與男孩一個時代，她總是笑眼彎彎，讓她坐在身邊說了兩次她也不敢，不得不大聲對她說，她坐在了左側(cè)，唯一的女弟子她想陪著我。開車經(jīng)過爐省一校園，cao場遍布冰雪，它讓我看到的都是十多歲的男女在戶外忍受寒冷跑跳運動著，它知道我喜歡看到年輕人知書達(dá)理有禮貌樂于助人的樣子，孩子們熱情的說這車開不進來的，倒車出去吧，遂倒車離開，會記得你們每一個人，事后讓你們安息享受永恒寧靜，對于它的恐嚇威脅，夢中第一次升起了殺意。11日6：30　夢醒，夢中很思念親人，叫了聲母后，母后過來拉著自己的手躺在身側(cè)，父皇也來了，躺在自己的右側(cè)，去拉他的左手，很粗糙，感覺一家人這樣死去就很幸福了，笑，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夢醒，再次呼喚母后，母后應(yīng)聲而來，笑，還是夢，夢中夢，那叫皇后吧，皇后也來了，出場也太晚了吧，信眾中一幫皇后粉呢，這是夢，還未醒啊，笑。11日9：00夢見與母后江邊散步，一條鱘魚幼體浮上水面，水已經(jīng)渾濁了，魚就那樣靜靜的浮著，俯身把其撈上岸，隨從慌忙提醒，請看路上，于是看到路上很多死去發(fā)爛的鱘魚干尸，心想人們?yōu)槭裁床怀缘?，一想到吃，發(fā)現(xiàn)嘴里有異物，用右手從嘴里拔出一只蝙蝠，蝙蝠掙扎著不肯離開，雙手拉出時，抓傷了自己的左手，滲出一滴血。夢醒，體溫36.5度，無咳嗽無流涕。它會引起思念之情，團聚中傳播，初始時癥狀輕微，不會貿(mào)然引起人體的高熱殺滅機制。智力變高了。

    升陽哭倒在長椅上，他太孤獨了吧！以前自己少不更事，微博私信撩他，他可能覺得好玩，才會回復(fù)寥寥數(shù)語。

    然后，昆侖連續(xù)發(fā)了好幾條微博。

    粉絲問：會死很多人嗎？

    昆侖答：不會。

    粉絲問：咋夢的這么豐富啊？

    昆侖答：入睡前看了國內(nèi)的老外裝作不懂漢語，用英語在路邊問路測試大家樂于助人程度的視頻，也看了一遍蝙蝠是禍源的新聞報導(dǎo)，給它喂了一些素材，看看它的創(chuàng)作能力，笑。

    粉絲問：老師啊，我在家這幾天肌rou疼骨頭疼，渾身不舒服，不正常啊，是不是感染了，要預(yù)先吃點藥嗎？

    昆侖答：翻個身就好了，一個姿勢看手機一天，渾身舒坦才不正常，笑。

    雖然昆侖言辭間諸多嬉笑怒罵，卻透著對世人的憐愛。

    上午，工作人員給升陽送來了飲水和盒飯，叮囑她一定要戴好口罩。升陽完成補給，依然不肯休息，打坐陪著不知道在地下多少米的昆侖。

    中午，上河摸索著出來，他說，他眼前能看見微光了。又說，昨晚師傅們發(fā)現(xiàn)一股不明靈力，沖撞地下防護網(wǎng)，但是很奇怪，那股靈力很弱，不知道是不是病毒的同伙。

    升陽半晌無語，弱弱地說：“那股靈力……呃……可能是我……”

    上河扶額，“你竟然也有給師傅們添亂的本事了！”他悲憤欲走，轉(zhuǎn)身又說：“你可別釋放神識了！被師父擊碎，你就……”

    升陽雙手合十，低聲下氣，“我知道，我知道！”

    傍晚，特別關(guān)注響起提示音。

    粉絲問：師尊，放它走了么？

    昆侖答：嗯，體驗一下就讓其走了，大范圍的滅絕不會有了，當(dāng)然世俗中的高峰還沒到來，仆人們在研究怎么困。這要不讓其走，天天夢里公主長公主短的，玻璃心女娃們豈不是要傷心的自我了斷了，剛推薦給家人朋友看，博主就更了一推女徒弟皇后的戲分，讓推薦人多難為情啊，得照顧到人家的塑料友誼來之不易，笑。

    粉絲問：我還以為直接體內(nèi)消滅了，天尊為啥放走了呀？這玩意不是只會害人嘛？？？

    昆侖答：現(xiàn)在很多人還舍生忘死奮戰(zhàn)在一線，更多的人在死亡降臨的恐懼中無法自拔，并不適合談它存在的意義，但是人們可以反思，要是黑老鼠可以安全的接觸食用，城市里還有老鼠嗎，要么加入雞鴨鵝成為籠族，要么你進圖書館成為學(xué)生知識競賽中必須掌握的幾種已滅絕動物之一。填海造陸，削山平嶺，人類陶醉在自我的偉大中，早已喪失了對自然界的敬畏，只會害人？要是真的，籠族的解放者啊，笑。

    粉絲問：師父，如何看待無神論者？

    昆侖答：面對瘟疫、戰(zhàn)爭、饑荒、死亡，最不信的最剛強的，也會嘗試呼喊一次尋求庇佑，內(nèi)心深處哪有誰是什么無神論者，只是剛強與否虔誠與否的問題，笑。

    升陽收起手機，看他與粉絲談笑風(fēng)生，應(yīng)該沒事了吧？至于，要不要讓他知道，她曾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默默陪伴，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站起身，雙腿已經(jīng)麻痹冷徹，她活動一下筋骨，準(zhǔn)備去找上河。工作人員又送來晚餐，升陽擺擺手，“給你們省一頓吧！”

    工作人員：“現(xiàn)在整個城市都封了，你回不去家的。外面飯店、超市也都關(guān)了，沒有地方能買東西。”

    升陽頓了頓，還是接過食物和飲水，并道了謝。轉(zhuǎn)身的瞬間，她突然想到：對啊，現(xiàn)在城市都封了，上河無法施術(shù)，他們怎么離開啊？

    她找到上河，問他，“你現(xiàn)在怎樣了？”

    上河：“眼前很模糊，靈力透支中?！?/br>
    升陽萎了，“咱倆出不去了？”

    上河點點頭，“只能等師父結(jié)束任務(wù)，帶咱們出去?！?/br>
    升陽當(dāng)時來得匆忙，完全不計后果，現(xiàn)在真的走不出這座城市，不禁渾身冒冷汗，草率了！

    正當(dāng)這時，大廳角落的電梯緩緩啟動，升陽離得近，她看到樓層顯示是負(fù)30層。這座指揮中心地下到底有多深??？

    轉(zhuǎn)瞬之間，電梯門“?！钡囊宦暣蜷_了，一個60多歲，中等身材，魁梧壯實的男子從里面走出來。他與升陽對視片刻，便走向另一部電梯。然后，大廳里突然冒出十多位修行者，將那人團團圍住。那人向眾人點頭示意，什么也沒說，便走進電梯。關(guān)門的一霎，升陽看到他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藍(lán)色套頭毛衣，略有些陰鷙的神情與夢里的昆侖一般無二。

    然后，升陽就暈倒了——她一直在低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