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傅輕就坐上了去北京的飛機。 在這次的拍攝中,傅輕扮演一位單身父親。電影的名字不文藝,甚至有些土,叫,是完全不吸引人的名字。 接受采訪時,有記者問道:“你今年過了生日也才27歲,現(xiàn)在就開始接父親輩的角色,是不是太早了?” 一向低調又溫和的人這次難得狂了一把:“27歲演爸爸怎么了?30歲我也還能演大學生?!?/br> 這次的角色外表不需要太過光鮮亮麗。傅輕扮演的男主角妻子難產去世,留下父女兩個相依為命。為了努力賺錢,傅輕白天工作,晚上還在兼職做翻譯,好在女兒懂事,父女兩個生活不算富裕,但是非常幸福。 故事在女兒十二歲進入初中后開始進入高潮。 這次的電影中,陳靜導演放棄了之前最擅長的商業(yè)大片,轉走探索人性的路線。電影的重點放在校園暴力和單親家庭上,單身父親如何獨自撫養(yǎng)青春期敏感的女兒成為電影最大的看點。 拍攝的時候,傅輕無法避免地將扮演自己女兒的小女孩代入到了甜甜身上,尤其是拍到發(fā)現(xiàn)女兒在學校一直被人欺負的時候,傅輕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拍攝開始近一個月后,戚別來探過一次班。 那天拍攝的是影片的一個小高潮。 女兒已經升入了高中,擺脫了那些困擾已久的噩夢,父親卻又陷入了另一個頭疼的狀況。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兒談戀愛了,甚至和小男朋友偷偷出去開過房。 父女兩個為此爆發(fā)了巨大的爭吵。爭執(zhí)過后,女兒摔開房門,離家出走了。 那晚下著大雨,傅輕刷碗的時候,聽到家里的房門被重重關上,他呆愣一秒,擦干凈手立刻追出去。然而就這幾秒鐘的時間,女兒已經跑不見了。 傅輕站在瓢潑大雨中,焦急地一遍又一遍撥打女兒的電話,電話那邊只有無情的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br> 陳靜一向喜歡拍攝自然天氣,極為厭惡刻意制造出的雪景、雨景,為了等這場大雨,這場戲一推再推。好在北京的夏天雷陣雨很頻繁,這晚他們終于等到了傾盆大雨。 拍攝不算太順利,第一條因為傅輕的妝被打濕,花得不像樣,不得不重拍;第二條傅輕因為沒注意腳下的路,一腳踩在水坑里險些摔倒,又廢掉了。 雨勢真的很大,雨點打在傅輕臉上,他幾乎睜不開眼睛,本能地皺著眉頭。陳靜坐在監(jiān)視器后,舉著喇叭對他說:“傅老師,注意一下表情,你現(xiàn)在的表情太不耐煩了?!?/br> 傅輕松了眉頭,調整了一下狀態(tài),對陳靜說:“抱歉靜姐,剛才有點不在狀態(tài)?!?/br> 他不知是怎么了,從剛剛開始心里一直心不在焉。 這時,陳靜放下喇叭,舉著兩把傘朝他走來,示意周圍的工作人員先散了。 “今天先到這吧?!?/br> “???”傅輕以為自己實在不在狀態(tài),甚至拖累了劇組進度,立刻想要道歉,“靜姐,繼續(xù)拍吧,下一條一定……” 陳靜撐開傘罩在他頭上,小聲說:“戚總來了?!?/br> 傅輕又皺了皺眉頭。 戚別大概半小時前就到了,剛剛廢掉的兩條他都看到了。雨實在太大了,他看得直皺眉。 “這么大的雨怎么拍戲?他們拍的又是冬天的戲,身上穿的毛衣泡了水貼在身上,肯定會感冒吧?” 他一直給陳靜打電話,倒也沒有直接說希望拍攝暫停,只是一直施加這種無形的壓力。 陳靜不勝其煩,自己也有些惱火,干脆暫停了拍攝。 不巧的是,剛暫停沒多久,雨勢就變小了。幾分鐘后,甚至有停下的趨勢。 傅輕在自己的房間里擦著頭發(fā),戚別坐在他身邊。 傅輕幾乎瞬間就明白了拍攝暫停的原因。以往戚別也會來探班,有一次他拍攝一場被車撞倒的戲,那次戚別臉色也很不好,只是沒有打斷拍攝。 這一次,干脆直接發(fā)作了。 作為一名演員,傅輕并不害怕拍攝各種高難度的鏡頭。他在北方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里跳過湖,在大夏天拍過穿羽絨服戴帽子的冬天戲,也拍過吊著威亞從十幾樓跳樓的戲。受傷也許談不上家常便飯,但確實很難避免。 到了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這段時間戚別偶爾讓他感到不適的地方是什么了。 他覺得,戚別有時太強勢了,方方面面都要管到。小到吃飯,大到拍戲。 以前戚別不太管他工作上的事情,生活方面更加無法插手,他沒想過原來戚別還有這樣的一面。 別的也就算了,這次甚至影響到拍攝,實在讓傅輕很不高興。 “……輕,輕輕?” 傅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才聽到戚別在叫他。 此時的戚別,早已沒有坐在他的身邊,而是坐在他雙腿之間的地毯上,嘴里剛剛吐出他軟綿綿的yinjing。 性器上面還沾著戚別的口水,微微發(fā)著冷。 戚別表情很復雜,他先是看看傅輕毫無反應的下身,又抬頭看他的臉。 “你沒事吧?是不是剛才凍著了?” 傅輕完全沒注意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甚至戚別將他吞進口中也沒反應,他不知道戚別什么時候坐在他面前,又是怎么拉開了他的褲子拉鏈。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他的褲子還能不能穿。 傅輕一個激靈,蹭地站起來檢查自己的衣服。這是戲服,戲中他扮演的單身父親穿著羊毛衫在廚房洗碗,腰間的圍裙都還沒來得及摘下。 毛線被浸足了水,貼在身上又濕又冷,可傅輕此刻覺得心里更冷。 他擦擦自己的下身,重新整理好衣服,想了想干脆直接脫下來,用毛巾擦著潮濕的皮膚。 他說:“戚哥,今天怎么想起過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br> 戚別淺淺笑了下,上前一步抱住他,“太久沒見到你了,很想你?!?/br> 傅輕伸手摟住他的腰,低聲說:“那也不該中斷拍攝,我們等這場雨等了很久了?!?/br> 戚別不滿地說:“都已經拍了半個小時了,如果我不打斷,你還要繼續(xù)淋雨,萬一生病了怎么辦?” 傅輕試著解釋:“拍攝不是我一個人的事,現(xiàn)在這場雨停了,戲沒拍完,之前的工作都白做了,劇組這么多人跟我一起拍,不能連累他們?!?/br> 戚別蹭著他的脖子,不知是不是在撒嬌:“那我不管,反正我看不了你吃苦?!?/br> 那晚的拍攝,到底沒再繼續(xù)。 戚別工作也忙,只待了一天一夜就回了上海。 他走后,傅輕忙于拍攝,也沒太多時間思考兩人這次小小的摩擦。 幾天后,到了謝明聲比賽的日子。 那幾天的拍攝還算順利,傅輕的心情也在漸漸放晴。這天一早,他帶著南南出發(fā)去看謝明聲的比賽。 ……果然如謝明聲所說,現(xiàn)場簡直烏煙瘴氣。 觀眾鬧哄哄的,傅輕根本聽不到南南在說什么。會場燈光也很暗,臺下一群人喝酒抽煙,簡直不能更亂了。 但是眼前這個場景,傅輕覺得莫名有些眼熟。幾年前他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和白遇之也來看過一場livehouse的演出,他們那次都是第一次看,誰都不懂,結束之后傅輕幾乎耳鳴了一天,腦袋都嗡嗡作響。 他搖了搖頭,趕走腦子里那些回憶。 他和南南坐在二樓的卡座上,視角很好,正對舞臺。 南南戳戳他的手臂,指指臺上,示意下一個就是謝明聲。 謝明聲站在一群rapper里,可以說是十分出眾了。他個子看著很高,人也清清秀秀,今天穿的依然是連帽衛(wèi)衣,這次是件深藍色的。 battle MC簡單做過介紹后,兩人猜拳,最終決定對手先,謝明聲后。 南南湊近傅輕耳邊,說:“我做了一下功課,謝明聲對手很強,是這個比賽上一屆的冠軍?!?/br> 傅輕問:“為什么上一次都拿了冠軍,這次還要來比賽。” 南南:“?!?/br> 我又不是萬事通,你問我我也不知道?。?/br> 南南沒理他,轉過頭去看比賽。 她查到的資料沒錯,謝明聲這次的對手叫阿亮,是這幾年最熱門的battle rapper,攻擊又狠又毒。 阿亮開始后沒多久,傅輕就皺了眉:“好臟啊?!备鞣N草泥馬,各種生殖器。 臺上的謝明聲沒什么反應,只看著臺下的觀眾,偶爾跟著伴奏搖擺身體。 傅輕開啟十萬個為什么模式:“他都不生氣嗎?!他們rapper不是都……嗯……天天diss這個diss那個的嗎?他們……” 南南:“傅輕哥,其實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清?!?/br> 傅輕:“?!?/br> 阿亮的部分很快結束了,輪到謝明聲的反擊。 相比較阿亮來說,謝明聲的攻擊顯得文明許多,但也夾雜著幾句臟話。 傅輕這時已經有點石化了,他僵硬地問南南:“不是,這種東西可以在電視上播出嗎……?” 南南也沒見過這種場面,她小心翼翼地說:“好像,沒有,攝影機。應該不可能上電視吧!” 兩個說唱白癡,被周圍一群激動的觀眾圍著,瑟瑟發(fā)抖。 傅輕沒見過謝明聲這種樣子,以往幾次見面,謝明聲給他的印象都是又軟又甜,還有點蠢,現(xiàn)在站在臺上的謝明聲,手里拿著麥克風,往那兒一站氣場很足,再聽聽他的歌詞,更讓傅輕驚訝。 什么“喪鐘長鳴”,什么“開始你的葬禮”,什么“讓你懷念自己四肢健全的日子”。 諸如此類。 傅輕托著下巴,修長的手指敲敲自己的耳朵邊邊,他轉過頭對南南說:“有點意思啊?!?/br> 南南畢竟是個女孩子,聽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歌詞,她撇了撇嘴,跟傅輕說:“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場battle謝明聲發(fā)揮得不錯,只是對手確實太強,兩人比了三輪才勉強分出勝負,謝明聲很遺憾止步全國四強。 他本人倒沒什么遺憾的,只在下場前偷偷對著傅輕的方向揮了揮手。 傅輕也沖他揮了揮手,以為這樣就算打過招呼了。之后他發(fā)了條信息,說了幾句客套話,帶著南南離開了。 謝明聲下了臺就被廠牌里其他幾個成員團團圍住,拿到自己手機時已經過了快十分鐘。他匆忙擠開人群,艱難跑出去,只看到了傅輕和南南離開的背影。 他不敢大聲叫他的名字,害怕他被人認出給他惹麻煩,追了幾步后,發(fā)現(xiàn)實在無法從人群中鉆出去,連忙低頭又給傅輕打電話。大概是會場實在嘈雜,手機的微弱鈴聲也被忽略了。 十幾秒后,電話自動掛斷,謝明聲又一次看著傅輕從自己眼前離開。 眼前的場景和記憶中的那天精準地重合了,過了這么多年,他依然只能看著傅輕離去的背影。 他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他在和傅輕的聊天對話框中輸入“哥哥”兩個字,想了想又刪掉,發(fā)了一個“貓貓開心.jpg”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