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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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泓被這一嚇竟發(fā)起熱來,江辭準原沒想把他欺負成這樣,但已經(jīng)如此,也只得暫緩歸期。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旬日,圣旨已到。 韓闊、胡長山伏誅,嚴令靖侯立即放歸大皇子,不得扣留,否則嚴懲不貸。 江辭準這次連脾氣都發(fā)不出來了,與何熒憂心忡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八個大字。 營有細作,朝有佞臣。 無須多想,定是她前日強留鐘泓的事被人添油加醋說予世叔,或許帳中與何熒所言也被聽了去。 顯帝此舉也是向她示威——你以皇子為質,不就是要保全他二人?朕便殺了,你能如何? 江辭準搖頭嘆息,與軍師眾將商議無果,只得遣鐘泓還京,便是他重病未愈也顧不得了。 雖江辭準已下令此事不得外泄,然天下哪有不透風的墻?軍中傳開是早晚的事。 卻說此番鐘泓離營還京,此前本就是心病,一離開大營便好了一半,入少昊城門時除了神色憔悴些,倒也無大礙。 是以,大皇子來不及告慰母妃自覺先入御書房述職。只是轉入宮門前,先遇見一人,天青裙釵,佩環(huán)叮咚。 鐘泓上前見禮:“兒臣拜見昭儀娘娘千歲。” “大皇子不必多禮?!杯h(huán)昭儀掩唇輕笑,“一月不見大皇子入宮,怎生如此憔悴?” 鐘泓聞言苦澀一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兒臣奉父王之命,前去堪化慰勞將士,今日方回?!?/br> “哎呀,那堪化仿佛是有戰(zhàn)事?”環(huán)昭儀驚詫嘆息,忙關切道,“大皇子可無礙吧?” “謝娘娘關心,兒臣無礙?!辩娿銖姶鸬?。 “本宮聽聞,那堪化的總帥,原與我同為妃嬪,可是靖meimei嗎?”環(huán)昭儀放緩了語氣,見鐘泓臉色有變,又試探道,“這女子行軍打仗,終是多有不便,也無怪陛下整日為此憂心?!?/br> 鐘泓本就不知該如何向顯帝回稟,又知除卻靖侯唯這個環(huán)昭儀最受寵,是以忙打探道:“不知父王怎會提起此事?” 環(huán)昭儀聞言笑容收斂,小心翼翼上前幾步,壓低聲音:“恕本宮多嘴,陛下前日得了密報,早知堪化大營齷齪,殿下可要小心行事?!?/br> 鐘泓臉色大變:“這……臨行前母妃還囑咐我萬不可多言,如今竟全被父王知曉了,這可如何是好?” 環(huán)昭儀遲疑片刻,問道:“德妃jiejie可是說,要殿下盡力為靖meimei周全?” “娘娘如何得知?”鐘泓忍不住訝異??盎恍兴m不喜江辭準,卻深記宋總管的囑托,因牽連外祖,只得忍氣吞聲,竟已為人所知? “萬萬不可!”環(huán)昭儀花容失色,連忙道,“陛下早就疑心賢妃娘娘勾結朝臣為她美言,殿下若當真為她遮掩,必被陛下降罪?!?/br> “這……這……”鐘泓即施大禮,神情慌張,“請娘娘救我,鐘泓萬死難報娘娘大恩。” “殿下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環(huán)昭儀虛扶鐘泓,聲音壓得更低,“本宮此舉不全是為了大皇子,也是為了陛下。我與靖meimei雖有姐妹之情,但畢竟是陛下的妃子,如何忍心看陛下受到蒙蔽?” “兒臣受教?!辩娿媛稇M色,道,“父王若疑我針對靖侯,其掌兵在外不好懲處,反而責罰外祖,當如何是好?” “大皇子糊涂啊。”環(huán)昭儀感嘆連連,“王大人駐守荊城,也是掌兵在外,哪里不如賢妃了?” “只是,只是,”鐘泓仍舊優(yōu)柔寡斷道,“若是靖侯事后知道,與我母子為難……” “那,本宮也無可奈何了?!杯h(huán)昭儀搖了搖頭,“此番令賢妃死灰復燃,以她蠱惑陛下的手段,若肯安心宮闈,又有何人是她的對手?” 鐘泓眉頭緊皺,試探道:“娘娘的意思是?” “什么?”環(huán)昭儀疑惑地看著他,臉上的不解之色沒有半點作偽。 “無他?!辩娿u了搖頭,心下計較已定,再行大禮,“鐘泓謝娘娘指點大恩,這便向父王述職去了?!?/br> “即是如此,本宮也不便留大皇子了。恭祝大皇子,馬到功成。”環(huán)昭儀一身澈如春水的天青衣裙,與周身玉石近乎融于一色,側身讓開路來。 “宣——大皇子鐘泓覲見?!?/br> 鐘泓正衣冠,攏袖垂首入殿,掌心不知何時已滲出一層冷汗。奇也怪哉,讓他說謊話他不見緊張,怎么這下要說真話,反而怕成這樣? “兒臣叩見父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好在這些請安禮儀已經(jīng)刻入骨髓,行動起來不見凝滯。 “賜座。”父王聲音平靜一如往昔,他從不喜歡自己這個皇子,鐘泓很清楚。 “謝父王?!比欢€是乖巧應聲,端坐下首。 “泓兒辛苦,”顯帝的聲音柔和下來,含著關切,“朕聽聞你重病臥床,不知可好些了?” “謝父王關心,已經(jīng)大好了?!彼呀?jīng)多久沒聽過父親對他柔聲細語了?這一切都是為了江家世姊? “泓兒平日身體康健,怎會重病?”果然這才一句,便轉到正題上來。 “回父王,”鐘泓面露慚愧之色,“是兒臣不濟,接風宴上突遇敵襲,受了驚嚇?!?/br> “哦?朕怎么聽說,是江辭準威嚇于你,不放你回京所致?”顯帝聲音無悲無喜。 “這……”好似與實情不符?鐘泓面露難色,一時間不敢回答。 “從實答來,不可為她遮掩!”顯帝疾言令色,然后語氣逐漸柔和下來,“你說,朕恕你無罪?!?/br> 父王也知道,無論真假,觸及江家世姊便是有罪?鐘泓苦笑,只得半真半假道:“靖侯盛情難卻,兒臣不敢不從?!?/br> 他說的原是強令他觀戰(zhàn)一事,不過落到顯帝耳中,自然聽成挾他為質。 顯帝臉色數(shù)變,這無用的兒子胸無城府,看他臉色也知斷無可能說謊,難道…… “皇權啊,真的能扭曲一個人到如此地步?!?/br> 江辭準曾說過的話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他腦中,顯帝心底冷笑,你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終究是變了。 “朕聽聞,靖侯拜的軍師何熒,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你可曾見到?” 話題終究是拐到父王最在意的事上來,鐘泓左右為難,只得撲跪在地:“兒臣不敢置喙靖侯私事!” 江辭準本人要是在這兒,聽到鐘泓幾句話,定是氣得掀桌子了。 胸無城府?!天然呆也要有個限度!你丫是怎么做到這么精準地雷區(qū)蹦迪的啊! 顯帝臉色果然陰沉下來:“私事?朕問的是國事,有什么說不出口的?” “是……”鐘泓硬著頭皮開口,“兒臣確實見到那位何軍師了……逸群之才,品貌非凡。旁的……恕兒臣眼拙,看不出?!?/br> “好,很好?!憋@帝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到宋丘儀身上,平淡道,“擬詔,著靖侯立即回京述職。你親自去宣旨,她若敢抗旨,綁也給朕綁回來!” 望見顯帝可怕的臉色,宋丘儀心生畏懼,卻還是忍不住道:“陛下……” “宋丘儀!”顯帝斷喝一聲,“你也要違抗朕的命令?” 這一瞬間,宋丘儀只覺得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皇帝,無比陌生:“老奴,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