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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GB/女攻】不辭天下束海棠在線閱讀 - 第四十五章,封侯

第四十五章,封侯

    “顯帝詔曰:

    論道經(jīng)邦,任惟勛德;分陜作伯,實寄親賢。焦云宮賢妃堪虞總帥江氏辭準,首贊奇謀,寒旗新將,總?cè)直》?,戡翦無遺。策尚權(quán)遠,肅清槐路。

    今敕封靖侯,使持節(jié)堪虞府,其堪化、虞地諸府尹及北征府兵,并受節(jié)度。馀官悉如故。”

    面對江辭準臉色,鐘泓已怯了三分,勉強念完,趕緊將詔書遞向這位世姊兼姨娘。

    “臣,江辭準,領(lǐng)詔。”江辭準眉眼含煞,短短六個字斷了三次才從牙縫里擠出來,到底不至于當著一眾文武給那個不在此地的王上臉色瞧,便接過詔書,不等鐘泓發(fā)話,已站起身來。

    鐘泓不敢怨她無禮,反而討好地湊上前去:“娘娘,兒臣這便起駕返回京城了……”

    “殿下此言差矣?!蹦沁呉严葠懒死蠲爸败娭兄徽J軍銜,不論親疏。莫說總帥是你庶母,便是你親娘,在堪虞大營也只認總帥,不認什么娘娘!”

    這原是她堪虞大營的規(guī)矩,只因最初眾將士不服,常用她女人的身份加以諷刺,“娘娘”二字本是尊稱,落到他們口中倒成了蔑稱。

    幾場勝仗之后軍士服她,雖江辭準并未下令禁止,恐引起誤會,他們也自覺羞于提起。

    不過鐘泓從未出過昭華宮,哪里知道這些?因此一張口便說錯了話。

    “罷了。”得軍士信任足以,江辭準懶得同一個小輩計較……雖然這小輩比她還要大兩歲,“只此一次,不許再提。”

    “是,總帥?!辩娿檫龃鸬?。

    “胡將軍,給特使安排營帳?!苯o準隨口吩咐,轉(zhuǎn)身便要回帥帳。

    “總帥。”何熒則低聲叫住了她,“韓將軍與胡將軍昨日已啟程回京述職了?!?/br>
    江辭準動作一僵,深深嘆了口氣:“李將軍,那就麻煩你了,不可怠慢?!?/br>
    “末將遵令?!崩蠲爸畬︾娿?,“末將甲胄在身,不便全禮,請?zhí)厥购:!?/br>
    “無妨,無妨。”鐘泓從袖中摸出絲帕,擦去額上冷汗,“總……總帥,兒臣不便久留……”

    江辭準腳步一頓,回頭冷笑:“你便安心住下吧,若不認認真真將我這堪虞大營看遍,你父王那邊可交代不了?!毖援叄瑥街毕驙I帳行去。

    “研墨?!苯o準風(fēng)風(fēng)火火撩簾進帳,看都不看一眼,對身后淬刃命令道,跑兩步走到案前。

    “是,主人?!贝闳袕牟欢嘌?,聽了令,便立即行動,待江辭準提筆,已可以蘸墨行文了。

    “參見總帥?!?/br>
    江辭準聽得身后聲音,手下卻沒有停,待將字寫完,棄筆收絹,這才回頭看向何熒:“惟則怠慢,還請軍師恕罪?!?/br>
    “總帥客氣?!焙螣煞笱芤痪洌膊晦D(zhuǎn)彎抹角,直入主題道,“敢問總帥,此物可是面呈陛下的書信?”

    江辭準嗤笑,將之遞予何熒。

    “君難留我,何況一字?!?/br>
    八個大字立透紙背,何熒頭疼地將之收起,還是勸道:“總帥此行差了,陛下先斬潘伯煦,再召韓胡二將軍,總帥可知是何用意?”

    “陛下,”江辭準冷笑一聲,“疑我?!?/br>
    “在下知道總帥氣惱,此事莫說總帥,便是在下與眾將士,又有哪一個不氣?”何熒盡量說得委婉誠懇,“詔稱以妃位在前,帥職在后,分明是輕視總帥。封賞侯爵以靖,也是總帥曾在后宮時的封號。更派親子前來監(jiān)視,出生入死卻反遭猜忌。大軍之中又有哪一個不寒心?”

    “只是總帥還是要忍?!焙螣蔁o奈搖頭,“這信若入陛下的眼,震怒之下恐對總帥不利?!?/br>
    “他敢!”江辭準聲調(diào)揚高,眼底怒色更沉,“老子倒要看看他鐘寄能奈我何!”

    何熒不動聲色:“莫忘了,韓胡兩位將軍,還在陛下手上,他們能不能活,可全在總帥一念之間?!?/br>
    江辭準額頭青筋狂跳,狼毫軟筆被兩指捏斷:“好,我忍。”

    “總帥高義,子簧代二位將軍謝過?!焙螣晒戆葜x,“在下眼拙,似乎那位大皇子,對總帥頗為忌憚?”

    思緒飄回數(shù)年前,江辭準神情略微放松,道:“京城趣事而已,江辭準當年尚在閨閣,不知天高地厚。京城跑馬,沖撞了大皇子車架。那小子原想與我理論,反被我抽了一頓馬鞭,是以懼我至今?!?/br>
    “世叔當年寵我,并未怪罪?!苯o準搖搖頭,哂笑一聲,“現(xiàn)在想來,不過是忌憚我江家權(quán)勢,不好責罰罷了?!?/br>
    “總帥自幼便如此霸道?”何熒忍不住一笑,忙正色道,“如此甚好。在下瞧著大皇子并不像心機深沉之人,他既懼總帥,總帥威嚇他一番,想必他回京城也不敢亂說?!?/br>
    江辭準擰了擰眉心:“也只能如此了。擺宴,給大皇子接風(fēng)?!?/br>
    “遵命。”何熒躬身退下。

    是夜,歌舞升平,觥籌交錯。何熒特意從城中請來樂師舞姬,將個簡陋的營帳裝點出幾分繁華。

    李冒之第一個笑嘻嘻舉杯:“殿下,白日是末將魯莽,還請殿下不要見怪?!?/br>
    “不怪,不怪。”鐘泓乖乖陪了一杯,李冒之原就長得粗獷,臉上傷疤更顯猙獰,這笑起來由不得他不怕。

    江辭準也舉杯:“泓兒,你娶明城公主時,大軍已經(jīng)開拔。還未賀你新婚之喜,便以此杯,聊表寸心。”

    想起自家溫婉賢淑的妻子,鐘泓臉色也柔和幾分,這句話說出口也多些真誠:“謝總帥掛念?!?/br>
    武將輪番上陣灌酒,鐘泓喝得醉氣熏熏,全然沒注意到,這營帳上下無人敢過三杯。

    酒正酣時,營帳外突然喊殺聲震天,守備滾進帳來,拉長聲調(diào):“報——總帥敵襲!看旌旗,是西樞的!”

    鐘泓霎時間醒了酒,癱倒在地,滿面驚恐,竟連話都說不出來。

    “抄家伙!”李冒之第一個喊起來,拔劍出鞘,對江辭準告罪,領(lǐng)著幾名將士,沖出營帳。

    “軍師領(lǐng)樂坊的避難,其余將士隨我來。”江辭準也是反應(yīng)極快,“戴秣,中庸的人來了嗎?”

    “稟總帥,午時消息送達便出兵,早到了。”戴秣簡短回道。

    “好,數(shù)次誘敵不成,這回可算中計了!”江辭準贊一聲,目光落到鐘泓身上,“泓兒隨我觀戰(zhàn)如何?”

    “這……不……不……”鐘泓嚇得肝膽俱裂,只是一時間失了聲,回話都做不到。

    “霧分、馳斷,幫泓兒一把?!苯o準吩咐間已走出帥帳,看都不多看一眼。

    霧分馳斷兩個自然唯命是從,不顧鐘泓推拒,架起他便隨江辭準而出。

    二人登高遠眺,只見大營火光沖天,被敵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江辭準猶自微笑,道:“泓兒可知,我東顯擅車戰(zhàn),在這平原之上最是悍勇。只是北虞西樞多游牧,車馬不如騎兵靈便。但騎兵戰(zhàn)力終究不如戰(zhàn)車,因而敵攻我守不懼,卻無力攻敵?!?/br>
    “一眾戰(zhàn)車、攻城器械改良,便成了移動的堡壘。深入敵境有‘城池’可守,又有中庸騎兵往來相助,便是在敵國土地上扎營,他們也不敢來攻?!?/br>
    江辭準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今日特使前來,我又接來樂坊,哪里瞞得過對方探馬的眼睛?他們決計猜不到這是誘敵之計,我軍已準備萬全,將之一網(wǎng)打盡?!?/br>
    鐘泓則根本聽不清她說什么,只看得腳下人頭攢動,火把遍地,將黑夜照得白晝也似。

    喊殺聲、擂鼓聲、慘叫聲亂燉在一處,血rou橫飛,早分不清哪些是敵軍的哪些是我軍的,直將他雙眼染得鮮紅。

    對方有多少人?幾百?幾千?還是幾萬?她沒有收手的意思,這些人是不是都要死在這里?

    幾萬尸體,幾萬骸骨,他的榮華富貴都是躺在這些之上?如此殺孽,只為個開疆拓土,值得嗎?

    在他眼中,此情此景還能笑出聲來的江辭準,與惡鬼無異。伴隨著對自我的厭棄,鐘泓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