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顧柏明回書房拿一份鎖在密保箱的機密文件，裴淮桉先上飛船，剛坐下，小易從駕駛室探出頭向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br>
    “裴先生，你昨天下班之后去哪了？顧上將和我們在福利司門口等了你好久。”

    “等我？”

    “對啊，我們?nèi)ソ幽阆掳??！?/br>
    裴淮桉怔愣一瞬，聽小易繼續(xù)說：“我們在門口等了很久都不見你蹤影，以為你出了什么事，顧上將二話不說進去找雷斯問清楚。怎么...顧上將沒跟你說這件事？”

    小易一臉懊惱，心道一句“小丑竟是我自己”，同時承受來自小賈嘲笑的眼神，他心里一陣悲哀。

    裴淮桉rou眼可見地發(fā)現(xiàn)小易變了臉色，忙接話道：“昨晚顧上將全都跟我說了，我也跟他解釋清楚了。”

    如果小易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昨天顧柏明接他下班的事情，顧柏明為什么刻意隱瞞呢？實在沒道理。

    話音剛落，小易放下心來，安心地舒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有說不該說的事。

    “那——”

    小易想繼續(xù)與裴淮桉聊天，正是這時，顧柏明走進飛船，他便不好再說些什么，悻悻地轉(zhuǎn)身。倒是在飛船停在福利司門口后，裴淮桉對顧柏明說：“顧上將，下午不用來接我下班了，今天我要加班?！?/br>
    聞言，顧柏明抬眼透過后視鏡斜了一眼小易。

    “可以等你忙完再來接你?！鳖櫚孛髂樕桓牡卣f，語氣又帶著商量的意味。

    顧柏明非常忙，上班路上也在處理公務(wù)，他低著頭認真瀏覽文件，裴淮桉注意到了，他嚴肅的時候總是皺起眉頭。只是屏幕上的文件定格很久了。

    裴淮桉動了動嘴唇，最后應(yīng)下：“好。”幾乎是同時，顧柏明關(guān)掉文件，屏幕變得一片黑暗，他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分心，不是處理文件的好時機。

    裴淮桉的確忙到很晚，下班后他去接溫小可放學(xué)，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他倚著燈桿抽起了煙，嘴巴深深吸一口，過一遍肺，再慢悠悠吐出煙圈。他其實不太會抽煙，平時不常抽，甚至對煙味十分敏感。

    裴淮桉讀高中時在同學(xué)的強迫下試著抽了一支煙，只一口便愛上了苦巴巴的煙草味，后來被裴妮發(fā)現(xiàn)后再也沒有吸煙。直到在「Omega互助福利司」工作，壓力大時才偶爾抽一根。

    煙霧靜靜飄動，裴淮桉抖了抖夾著煙的手，又張嘴把煙咬住，靜靜地陷入沉思。

    今早雷斯在辦公室里對他說：“裴淮桉，你不用去檔案室整理文件了，你繼續(xù)幫我處理日常事務(wù)就好?！?/br>
    “雷斯先生，包括溫小可的事情嗎？”

    雷斯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溫和地說：“我知道你很想成為溫小可的專屬調(diào)解員，但系統(tǒng)為她分配的最合適人選是梁佑，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況且——”他話鋒一轉(zhuǎn)，凜若冰霜，顯然忍耐已久：“你誤殺alpha郭準這件事在部門里傳得沸沸揚揚，如果我繼續(xù)將調(diào)解事務(wù)交給你，恐怕會引起其他部員不滿?！?/br>
    “裴淮桉，我上有老下有小，做事只求安穩(wěn)，萬萬不可節(jié)外生枝，你沖動行事，我不放心將事情交予你。即使顧家在郭準這件事上幫了你，你沒有被追究責(zé)任，但為了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fā)生，副司長決定往后的調(diào)解事務(wù)不需要你處理，你安安分分處理日常事務(wù)就好?！闭f完，雷斯嘆一口氣，佯裝遺憾地拖長腔調(diào)道：“我也是為你好，畢竟——人心難測?。　?/br>
    話已至此，說得明白。雷斯又一次用這件事壓制他，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落索。

    「結(jié)果正義」和「程序正義」一直是一道辯題，不正義的程序取得正義的結(jié)果，即離開程序正義，只談結(jié)果正義，「結(jié)果正義」很容易成為惡性犯罪的掩護?！?】

    可無論如何，裴淮桉殺了alpha是既定事實，他無法反駁，這也是為什么他不敢?guī)椭茉脑?，他時常想，要是有更痛快的死法，他不想被同一件事千刀萬剮?；蛟S，清醒是犯錯的開始，越是清醒，只徒增愁緒，災(zāi)禍接踵而至，即便顧柏明救他于水火，千人千口堵不住。

    良久，裴淮桉艱難開口：“那...你們之后怎么安排溫小可？怎么處理她的父親？”

    “副司長說由我決定，我已經(jīng)和梁佑討論出一個相對合適的方案，你很快就知道了?！?/br>
    雷斯說得真誠懇切，裴淮桉知道實際上這個方案由他全權(quán)決定，梁佑壓根說不上話。無力感如海浪般席卷裴淮桉，他啞口無言仿佛被扼住喉嚨，無聲地握緊了拳頭。

    幸好，這份彷徨和痛苦不會揮之不散。他從鐘本語寄來的信件中得知他過得很好，寶寶很健康，非常感謝裴淮桉經(jīng)濟和物質(zhì)上的幫助。

    讀信那一刻，裴淮桉眼眶濕潤，雙手顫抖，內(nèi)心久違的觸動久久不能平息。鐘本語過得好，他的心結(jié)才能暫且解開。

    即使雷斯不允許他插手調(diào)解事務(wù)，但下班后的私人時間屬于自己，就當(dāng)他一心向南墻吧。

    人心自古難測，陽奉陰違之人絕不在少數(shù)，而嘴上說著＂為你好＂的人，誰知他會不會背刺你。

    學(xué)校大門打開，裴淮桉掐滅煙，在重重疊疊的人影中張望溫小可的身影，然而直到保衛(wèi)關(guān)上門也沒找到。

    裴淮桉眉頭一皺，直覺事情不對勁，他立馬撥打通訊器，沿著街道尋找溫小可，焦躁、不安、慌張一起涌上心頭，他不停地查看始終斷聯(lián)的通訊器。

    “你們別這樣！求求你們...！”

    “溫小可，你真可憐！你的爸爸拋棄你，他不要你，沒有人愛你！真慘！”

    “求求你們...別說了...”

    路過一條深巷，裴淮桉聽見熟悉的求饒聲，語氣由強硬變得無措，他身形一頓，迅速跑過去，只見四五個女生將溫小可團團圍住，邊上站著一個雙手插兜的男生，而溫小可背對著他，雙腿跪在布滿石子的地上，頭發(fā)凌亂，課本落在各處。

    校園霸凌，裴淮桉深痛惡絕。

    一個女生拿著一瓶水準備倒在溫小可頭上，見狀，裴淮桉煩躁地扯開衣領(lǐng)，厲聲喝道：“住手！”頗有大干一架的氣勢。

    拿水的女孩被眼前的男人嚇得大驚失色，水瓶霎時掉落在地，水慷慨地灑了一地，盡管年少輕狂，作為初中生的她仍會害怕，尤其他身上還有刺青。幾個人二話不說，像約定好一般，頭也不回慌慌張張地撒腿往反方向跑，一眨眼，早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