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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須因?yàn)樯碜訚u漸沉重,索性裝作一個大肚的富家男子。百載數(shù)代光陰過去,東平諸地漸有男子懷胎生產(chǎn),也不是有感而孕,俱是交合成胎。早先各國主城主是阿生男身綿延下的后代,因此也能懷胎分娩,多是自己挺大了肚皮,生下來后代皇帝親王。如此幾代延續(xù),不時也有旁的男人得緣產(chǎn)子,漸漸延續(xù)出幾支能分娩的男子來,因此人見了大肚漢都不驚奇。 又男人生產(chǎn)困難,孕母娘娘不能庇佑,滕須這樣尋找打聽名醫(yī)也不突兀。 這日他睡在車中,石子硌得車架格拉格拉作響,廂內(nèi)卻平穩(wěn)安靜。是以法術(shù)裹住車廂,才行得安穩(wěn)。 駕車的是個孔武大漢,邊上坐個清俊童子,正是少年人才抽條的年紀(jì),生得白凈斯文。二人都是滕須由草木變化cao縱的仆從,行至一處村落,大漢便將車停住,少年整理了衣衫,走去詢問。 房門打開,里面是個婆婆,見少年生得干凈,便松下幾分戒心,問道:“娃兒有什么事情?” 少年人文縐縐行禮道:“大娘,我家公子有孕,身重腹大,四處尋找名醫(yī),不知大娘可知道什么消息?” 婆婆聽他這樣說,哈哈笑道:“你可是問對了!咱們這兒還真有個小大夫呢!” 滕須提前打探過附近情況,知這村有個有名的神醫(yī),兩三年前開始坐診,生得又面嫩細(xì)白,偏偏很有本事,因此特地來問。 老婦道:“就是平羅家的!村里也數(shù)他的生得多,四年就養(yǎng)了三個,這會兒肚子又挺起來了!不單能生,也會接,你公子就叫他看著,他可懂著呢!” “平羅家的?” “嗯,就住那頭,有名氣呢!好多富貴人家趕車幾百里路來找!” 龍君聽她言語,越發(fā)覺得相似,只是村人受神醫(yī)的恩惠,即便做點(diǎn)兒病人的食宿生意也掙得流油,不肯露一點(diǎn)兒他家閑話。他便又使了個法決,老婦如魂魄出竅一般,驟然呆愣,有問必答起來。 “這混賬!”滕須挺著肚腹跪坐車中,馬車已又啟行,正慢悠悠往村那頭去。他摟著圓潤高挺的肚腹,狠狠地錘了一下廂壁,恨恨罵道。 原來這個“平羅家的”正是四年前來到村中,瞧著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言語口氣更是一派天真,聽著遠(yuǎn)比樣貌年幼許多。少年叫做九兒,與平羅在山中遇見,后來也住在平羅家中,沒過幾月便挺起了肚子。只是那時沒辦席,也沒請酒,一直到生了大兒,還是沒名沒分地住在平羅家里。 還是幾個月后村人遇見九兒,見他又大著個肚子,到底覺得不像,幾個村老急急催著,平羅才把事情辦了。后來九兒生了,也漸漸給村人接生看診,收點(diǎn)銅板米糧,之后神醫(yī)的名頭就如他再次新懷的肚腹一般,越長越大…… 十月懷胎,九兒肚里卸了貨,那平羅家出了個神醫(yī)的消息卻已經(jīng)傳到天邊去了! 滕須氣得渾身打顫,自己看著長大的仙草,他如何不知!雖在仙園中生長了幾百年,卻才化形不久,容色好不說,脾性更是童真質(zhì)樸,一派孩子氣。滕須雖不通人間嫁娶,卻也聽得出老婦人口氣游移,言語中對那平羅隱有責(zé)怪,就知道仙草定是叫這凡人欺負(fù)了! 他緊咬牙關(guān),車架已經(jīng)緩緩地停了,腹中的孩兒卻又活動起來,踢得滕須下腹凸起一個鼓包。“嘶——”銀龍弓著身子緩緩按揉肚腹,這孩子向來乖巧,自己真是氣得狠了,叫肚子也鬧了起來。 靠在車壁上緩了好一會兒,細(xì)細(xì)的冷汗?jié)u漸褪去,滕須撫平衣擺間的褶皺,由少年扶著下了車。 這小院倒是磚瓦修砌,竟還弄了個牌匾,上書平羅醫(yī)館四字。滕須壓抑住自己胸中怒意,取羽扇遮面,又挺肚托腰,扮作柔弱的孕男子。 隨著幾聲應(yīng)和,內(nèi)里傳來匆匆腳步聲,便見一大肚豐臀的男子推開門來。男人身材臃腫,高挺的肚腹緊緊包裹在寬厚棉衣之下。他的肚皮比滕須的圓腹更大上許多,肚尖尖兒圓挺飽漲,隨著他身形走動顫顫巍巍搖動。門外香車寶馬,侍從一個健壯一個俊秀,中間男子更是華服美飾,大腹便便倚靠在男侍身上。九兒顯然是見慣了這些富貴風(fēng)流人物,面上不露驚疑,抬手便將人迎進(jìn)院去。 這院子外面看著已是昂貴,卻不料內(nèi)中更有乾坤?;▓@中一應(yīng)擺飾都修飾得綺麗,芳草奇珍,古樹名品,擺布得各有韻味,獨(dú)居匠心,倒將滕須一身豪富公子的裝扮襯得粗俗起來。 銀龍卻無心賞玩,他環(huán)顧四周,見沒有旁人,一下卸去偽裝。 霎時間壯漢與少年變回草人,屋外車架也消失得無蹤。那九兒本來在前面引路,忽覺背后氣息一變,他回頭,見那孱弱的富家公子已經(jīng)換了一張面皮,雖然仍是大肚高挺,看這面孔不是龍君是誰! 當(dāng)即也擺開架勢,手上變出一長一短兩把劍來。 滕須這時已施法將院子籠罩起來,叫外人輕易不能進(jìn)入。他一襲銀藍(lán)色長袍大氅,手中雖擎長劍,卻不指向九兒,反倒溫言勸和道:“你下界也有四年,玩耍得也夠了,今日隨我回去罷!” 九兒卻不肯依,道:“我與羅哥成了親事,要與他長相廝守,再不回天上去了!” 滕須聽他如此說,急道:“你個呆子!村人都瞧得出他不是真心,怎么你還癡迷,他連求親也不干不脆,哪里對你是真好?分明由你診病救人,卻倒叫他平羅揚(yáng)名!” 九兒將腹部一挺,那rou乎乎的大肚顯得更加沉重飽漲,瞧著比足月的婦人都大上兩圈?!拔遗c羅哥十分好,從來不分彼此,你們才是不知!” 滕須聞言,急斥道:“今日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他日天上兵將來捉,便是生死不論了!” 他口中雖然嚴(yán)厲,心里卻絞痛!這仙草長開了許多,面目間有些柔和成熟神色,身軀更是豐盈敦厚,言語卻還是稚拙!口氣天真,說話時眼中一派孩子般執(zhí)拗,那平羅難道瞧不出嗎?見他心智仍是孩童,身軀卻全然不見少年靈動,滿是孕味夫性,滕須心中很氣,恨不得活剮了這男子。 于是他足尖一點(diǎn),擎著長劍,側(cè)身避過九兒,直往房中躍去。 那九兒雖然身形笨重,不料動作絲毫不慢,兩把雪刃也直刺過來。滕須不得不回身抵擋,錚錚兩聲脆響,二人都持劍彈開了幾步。 銀龍挽一個劍花,面色沉肅,決定先將這草兒制服了再論。二人霎時纏斗在一處,真是兵刃揮舞,銀劍相交,兩個大肚男子胎腹膨隆,腰身粗壯,卻身法矯健,來回躲閃拼刺,分毫也不遲滯。 幾個回合下來,滕須已占上風(fēng),幾次將九兒逼退,只是沒能擒拿。 仙草此時手持雙劍,低身曲腿,彎成個弓步,架勢擺得十足。滕須卻見他身前圓挺碩大的肚皮,瞧著又沉又重,顫顫巍巍,孕態(tài)十足,心里不由憐惜。他自己肚內(nèi)血rou也游魚兒一般動了幾下,身上倒是顯不出動靜,只是突出的臍眼兒被頂?shù)冒蛋的Σ林L袍。 滕須便決意速戰(zhàn)速決,就見他持劍當(dāng)胸,閃身往九兒面門刺去。九兒見了,也揮舞雙劍,短的格擋,長的斜刺,一齊劈砍過去。 二人才飛在半空,銀龍周身忽地閃出銀亮輝光,九兒定睛一看,見他肩頭覆上雪亮銀甲,不由大驚,只是這時也不能收勢,只好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那廂滕須正變出他護(hù)身盔甲,手上銀劍一下也伸長了數(shù)倍,本應(yīng)一股作氣,直取九兒。卻不料這甲胄太??!滕須孕中也將軟甲調(diào)了肥大一些,只是他久不披掛,卻不料孕晚期的肚皮一天生得一個模樣。這五月大小的軟甲罩住七月有余的肚子,可不是壞了事了! 就見龍君面色慘白,啊地大叫一聲,吃痛趔趄。這一下正好迎上九兒長劍,雪一樣慘白銀光直撞上胎肚。緊繃的銀片環(huán)環(huán)相扣,已將大肚裹得緊緊,這下又受重?fù)?,銳劍帶著巨力,正刺在甲片相交之處,一下竟捅穿了銀甲,直插入巨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