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動搖
經過邱大律師的不懈努力,他終于把一身的‘債’還完了。 他決定,今年到過年前都掛牌休息,他不用年底沖業(yè)績,他的業(yè)績早在保平安離開的時間里已經沖到后年還有余了。 他的當務之急是陪小美人,燃眉之急是玩小美人,最重要是要解小美人之急。 還記得保平安剛回來的時候,當著他的面說喜歡跟人說話,想要出門,不想在家里。邱鳴旸當時將保平安的話放在了心上,那會兒的他聯(lián)想到自身——保平安不在身邊時,他巴不得自己每分每秒都在工作,才能勉強將保平安暫時性擠出腦內。 他曾單純地猜想保平安應該和他一樣,對方不在身邊時會感到寂寞,會滿腦子都在想對方,所以保平安故意給自己找事做,分散注意。 邱鳴旸想著孩子缺人陪,便更加加速解決了手里囤積的工作。剛好這周趕上小侄子生日,邱家會給小少爺舉行生日宴,邱鳴旸覺得是個好機會,爸媽哥嫂都在,正好帶保平安回去見見家人,再正經地介紹一次。 邱鳴旸提前打電話回家交代了下,說小侄子生日當天他會帶保平安晚點過去,等宴會客人走了,只剩自己家人的時候再帶保平安出現(xiàn),他不想像上次一樣,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保平安。 邱鳴旸盡量做到不讓保平安感到局促,但保平安這次表現(xiàn)得明顯比上次回邱家更緊張,車開在路上,邱鳴旸瞥看一眼副駕駛椅上坐得幾乎僵直的保平安,問:“怎么了?別緊張,安安像上次一樣跟在哥哥身邊就行?!?/br> “他們會喜歡嗎?”保平安朝車后座看了看,上面整齊地放著幾個包裝精美的袋子。 邱鳴旸不知道他問的‘喜歡’具體指喜歡什么,不過他全部回答了保平安,“喜歡,肯定喜歡。他們喜歡安安,也會喜歡安安的禮物?!?/br> 也是。保平安緩緩轉過頭,邱家的人什么沒見過,他又沒多余的錢買貴重的禮物,憑自己能力能送出手的只有幾件針織品了。 保平安穿著一套深色西裝,顯得露在外面的皮膚更白,因緊張而繃緊的身體讓西裝更熨帖,青年腰臀肩膀線條幾乎是嚴苛的完美,原本就精致脫俗的五官被稍事打扮,呈現(xiàn)出工藝品般的極致美感,遠看上去就像是放在副駕上的一件藝術品。 這藝術品是他的。邱鳴旸在后面車一聲催促的鳴笛聲中不舍地把視線從保平安身上移開,將車開離紅綠燈路口。 從邱鳴旸家到邱家父母家的路上要經過夜色酒吧,邱鳴旸以隨意攀談的口吻開口問:“安安,這段路熟悉嗎?” “嗯?”保平安呆呆地轉頭。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這里?!鼻聒Q旸笑著說。 “嗯?!北F桨哺α耍鞍舶驳谝淮卧谶@兒賣東西,就碰到哥哥了。應該早點來的?!?/br> 喲,小家伙是在撩他嗎? 邱鳴旸沒忍住伸手掐了一下保平安嫩白的臉蛋,把話題引到正軌上,他報了一串數(shù)字,是保平安那晚說見過的車牌號。 保平安身子頓了下,想事情時眼珠生理性地就想轉,他堪堪忍住了,隨后裝作無知地“嗯?”了聲。 “那車,安安是在這條路上看到的嗎?”邱鳴旸問。 “車?” “數(shù)字,就是剛才哥哥說的那串數(shù)字,安安不是說見過嗎?” 車子有消息了?邱鳴旸調查了?!保平安盡力壓住興奮,說:“嗯,安安見過,好像是在這條路上?記不清了……” “那是我朋友的車,他以前經常在這邊玩,你要見的話,應該也是在這兒見的?!鼻聒Q旸漫不經心說著。 朋友?邱鳴旸的朋友。保平安皺了下眉的功夫,邱鳴旸就朝他看了過來。 邱鳴旸:“或者你在別的地方見過?” 保平安在要不要告訴邱鳴旸實話之間猶豫。 邱鳴旸干脆將車一拐,慢慢開向老太太出事那段路,路徑一別墅區(qū),邱鳴旸又問:“或者你是在這兒見的?” 既然已經知道車主是邱鳴旸的朋友了,或許可以告訴小可,讓小可縮小范圍調查,可現(xiàn)在邱鳴旸已經查出來了,告訴邱鳴旸實話,會不會讓進度更快些?可如果說了,邱鳴旸會再次懷疑他嗎? 證據(jù)不全,就算一個證人近在咫尺,但不確定因素太多,還不到告訴邱鳴旸真相的時候。 最終焦急的情緒占了上風,理智斷線的一剎那就在邱鳴旸將車開到曾經老太太鮮血直淌的地面上,保平安吞了口口水,點點頭說:“好像是這里……” “這里?”邱鳴旸一手扶方向盤,一手搓了搓下巴,思考片刻,“奶奶帶安安來過這里嗎?” 保平安喉嚨一緊,遲鈍不過半秒,回道:“來過?!?/br> “那就對上了。”邱鳴旸點點頭應道。 兩天前,揚名律師事務所,邱鳴旸辦公室。 邱鳴旸正在跟助理說話,薛頃毫不見外地推開辦公室大門,從外面走進來,身著西裝大衣長腿直邁沙發(fā),一屁股坐下,坐姿隨意地等邱鳴旸跟助理說完話。 助理走后,邱鳴旸從軟皮椅上站起來,走到辦公室的會客區(qū),坐到薛頃對面的沙發(fā)上,在桌上沏了杯茶給薛頃,“薛總,辛苦跑一趟?!?/br> 薛頃佯裝不屑地接過茶,“你見過有老板跑顧問辦公室的嗎?” 邱鳴旸輕笑,拿出續(xù)約合同,推到薛頃面前,“順便,今天還有別的事問你?!?/br> 薛頃略一抬下巴,示意邱鳴旸說。 邱鳴旸:“三年前,你和瀟瀟訂婚,期間,你跟她住在怡海佳苑?!?/br> 瀟瀟,邱瀟瀟是邱鳴旸的堂妹,曾經是薛頃的未婚妻,后來各種原因,兩人婚沒結成。 薛頃皺起眉頭,“你怎么突然提這個?” 邱鳴旸:“那段時間,莊哥去那邊找過你嗎?” 薛頃越聽越迷糊,并且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顯然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你到底想問什么?” 邱鳴旸笑笑,“放心,這么久了,我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瀟瀟要罵你。就是最近有個案子,意外調查到莊哥曾經開著車去過怡海佳苑附近,時間剛好是你和瀟瀟訂婚期間。我就想問問?!?/br> 薛頃不好糊弄,立馬問:“什么案子?” 薛頃只有三年前和邱瀟瀟訂婚那段時間才住在怡海佳苑,后來和莊周粱在一起,那邊的房子就被他空著了。 邱鳴旸把寫有車牌號的紙張推到薛頃面前,“這輛車,是莊哥的車吧?我想知道他開這輛車去怡海佳苑的具體時間。或者去了幾次,分別是什么時間。”邱鳴旸尷尬笑笑,“本來想直接去問莊哥的,但還是覺得應該先問問你有沒有印象?!?/br> 薛頃與別人訂婚期間,莊周粱去找薛頃,想必對于兩人來說都不是太好的回憶,尤其對莊周粱來說。無緣無故去揭人瘡疤,邱鳴旸害怕當著莊周粱的面,他開不了口問。 “很重要的案子?”薛頃眉頭皺得更緊,顯然對邱鳴旸的提問有些排斥。 “嗯,很重要。”邱鳴旸認真且鄭重地說。 與邱鳴旸想象中的不同,薛頃幾乎是準確到年月日時分鐘,乃至時間段,告訴了邱鳴旸莊周粱去怡海佳苑找他的具體時間。 和保平安奶奶出事的時間正好吻合。 邱鳴旸又問:“那晚,莊哥撞到過人嗎?” “嗯?”薛頃一臉黑人問號,“你是懷疑他肇事逃逸?” 邱鳴旸笑得更尷尬了,“或者,見到別人撞人?” “沒有。當晚我和他在一起,沒見到什么?!毖暱隙ǖ卣f。 “好吧?!鼻聒Q旸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相信薛頃的話,因為以薛頃的身份地位,說謊沒有必要。 保平安見過的車……老太太出事時又恰好經過案發(fā)路段…… 邱鳴旸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保平安當晚難道和老太太在一起?看到車子撞了老太太?所以他記得車牌號??墒撬浀玫氖乔f周粱的車號。 除非撞人的是莊周粱。 還有如果保平安當晚和老太太在一起,為什么老太太的尸體第二天才被發(fā)現(xiàn)? 時間回到現(xiàn)在,邱鳴旸將車開離案發(fā)地路段,朝父母家方向一邊開一邊試探性問保平安:“奶奶因為什么死的,安安知道嗎?” 保平安被問得口干舌燥,永遠在說真話還是說假話之間權衡。 他感覺真相離他很近,但是又不敢在窺見曙光前完全暴露自己。 不過還好,邱鳴旸值得他信任。 他半托出真相,說:“嗯。奶奶被車撞死的?!?/br> “安安見到了?” “鄒阿姨告訴安安的。安安好像……也見過。” “好像?” “夢里,”保平安往車窗外看了一眼,指向馬路上一輛正在超車的金杯車說:“那個……撞了奶奶……” 保平安說話永遠半遮半掩,邱鳴旸猜的辛苦,但他大概理了下思路。 如果按他所想,當晚老太太帶著保平安走在那條路上,后來被一個金杯車撞了,保平安被嚇跑,路上見到恰巧經過那段路的莊周粱的車,由此記住了車牌。這樣似乎一切都說得通。 保平安和邱鳴旸在一起這么久,從未跟邱鳴旸主動說起過奶奶去世的事,邱鳴旸不愿戳保平安痛處,也提的不多。而且邱鳴旸提的時候,以前保平安是完全懵懂,現(xiàn)在保平安是愿意主動說出一些東西。 邱鳴旸偏頭看了一眼保平安,復又轉回來看著前方的路。 邱鳴旸是個愿意相信自己直覺的人,他淡淡道:“安安,你說的話,哥哥都會認真聽。有什么想告訴哥哥的就說出來,不用害怕,哥哥會永遠幫你?!?/br> 青年俊美的臉上有了一絲異樣,他轉向車窗外,語氣依舊傻乎乎,又有幾分茫然,“安安做錯了事,哥哥會像奶奶一樣不要安安嗎?” “你聽哥哥的,就不會做錯事?!?/br> “如果已經做了呢?”略微的鼻音暴露了說話人的情緒。 “及時止損。”男人的聲音堅定又溫柔,仿佛是在向門后小心翼翼露出腦袋的小兔子展現(xiàn)自己的溫厚與可信。 車內一時間陷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