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落城是一處物外之境。相傳是千年前一位大能以魂為劍,斬落這一方天地,將這一處從天道剝離,而他自身血rou神魂則分崩離析,成了這一方土地的萬千生靈。 而如今,整個不落城都由夜君掌控。不同于作為老城主的人族,夜君身為艷骨,本就是游戲人間的妖,嘗過權(quán)力滋味后愈發(fā)墮落起來,城中秩序早已禮崩樂壞,弱rou強食,適者生存。混亂的終極自然是毀滅,忠于老城主的部分勢力自然自發(fā)組建了反叛軍,為首的便是那老人一手帶大的養(yǎng)子、邊城將軍野成。 一個令人畏懼的人族。 夜君比任何人都先嗅到危險的信號,以往也有反叛勢力,有的被輕巧殲滅,有的選擇繼續(xù)臣服。但這位將軍卻不同于他人,她幾乎是第一時間感受到某種隕落的可能。 她送去的女子被軟禁,派去的使者被斬首送回,對方幾乎油鹽不進。 作為掌控欲極強的妖,她第一次動搖了,或許可以考慮將不落城分給他一部分?這個人類實在是太過難纏,她不想把太多用于享樂的精力放在對方身上。 直到有一天,她藏在那人身邊的探子告訴她,對方碰了文玉。 不止他自己,還有他的傻子胞弟,還有軍中其他人,就連那個凈身的探子自己,也迫于野成的yin威將文玉強暴了。 夜君有種說不明白的滋味。她將文玉和一大群女妖送去就是想與對方交好,或者說試探,那些妖都不是什么善茬,若是對方欣然接受,享樂的代價就是他們的命。夜君早便料到野成不會對這些人出手,所以才有意送文玉同去,只是沒想過…… 原來那人所謂的“油鹽不進”也只是作秀。 原來那人早就發(fā)現(xiàn)制服她的命門。 是她親手把文玉送出去的,不是么? 女人很慢很慢地笑著,身體慢慢倒了下去,前來服侍的侍女驚叫一聲,卻見夜君的“尸體”微微抖動,頭上雪色的鳳冠忽然撲到她臉上,再然后,那奇異的笑聲便從她喉嚨里一陣一陣擠出。 她聽見自己說,“……也只不過是個人族?!?/br> 也只是一句話,就定了這近千人的生死。 文玉看著地牢里的男人,臉上沒什么表情,對方似乎聾了一只耳朵,偏著頭聽了會兒才轉(zhuǎn)到她的方向。 “文姑娘?!彼?。 男人有一張溫文爾雅的皮相,卻早早剃了發(fā),讓人生生看出幾分硬朗,肌理分明的背上紋了張揚的刺青,此刻卻都被鞭笞得血rou模糊,青紅交織在一起,讓人看都看不清。他手腳的筋都被挑斷了,懷里抱著個紅發(fā)的人頭——正是他那一母同胎的胞弟的。 “我聽聞將軍除卻這一身武藝,蜃術(shù)幻法亦出神入化,本想見識一番,可惜來得不巧。” 男人細細打量著她,眼神若有若無地從她身上那件男裝飄過,笑得很柔和:“手上功夫,不過是些不入流的玩意?!?/br> “哪兒比得上我這傻子弟弟,只需幾下,便能讓姑娘爽得哭出來?!?/br> “明日便是在下的死期,倒想斗膽問一句,在下軍中能人巧匠不少,文姑娘最心悅哪一位?” “野成,”文玉沉默了一會兒,“我一向當(dāng)你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不曾想還有這樣一面。” “懦夫?!彼察o地罵出聲。 興許是人之將死,男人沒再辯駁,只是笑了笑,朝地牢門口揚了揚下巴:“文姑娘,請回吧?!?/br> 文玉做了七日的噩夢。 從被送到野成身邊,對方當(dāng)夜便同兄弟一起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第二日被迫坐在龍椅上,聽男人和送她來的姑姑虛與委蛇。 她是男人的禁臠,是他泄欲的物件,應(yīng)對這個人族和他弟弟情欲的玩具。 野成是人,他弟弟卻是個十足的妖,沒有自主思維,卻聽信哥哥的獸。聽不懂她的求饒、將她隨時隨地按在任何一處肆意玩弄的獸。 這般折磨的四年,每一日每一夜,文玉都在被人掌控中度過。 她該恨野成的。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是該恨野成的。 離淵藏著上古大能的神魂,但千年以來沒人敢涉足。那枚魂魄或許有了自主意識,但在千年的孤寂中早已怨氣沖天。 發(fā)配到那里的野成,還有殘存的反叛軍,是會死的。 文玉收回了看向遠方車隊的目光。 押運犯人的車隊幾乎融到了太陽里面,再也不能窺其一分。 她低下頭,眼角似有淚劃過。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野成。 她本是應(yīng)該和那群女妖一同軟禁,卻被人攬著腰抱進懷里、擄到一間亮著燈的大殿上。男人抱著她翻窗而進,動靜不小,屋內(nèi)交談的兩人也停頓下來,只聽一個溫潤男聲安撫道:“只是舍弟?!?/br> 擄走她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低聲喘息,他太高了,肩卻佝僂著、像大型的犬獸,呼出的熱息噴在文玉頸窩,文玉無端有種要被吃掉的恐懼。她繃緊了身子,強迫自己不去理會身后的異樣,隔著屏風(fēng)悄悄窺視著外面,站在高臺上男人正同送她來的姑姑客套,低頭時正好看進她的眼睛。 文玉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姑姑來此的目的,在下知曉了。在下會收了這件禮物,好生照顧。” “欸好好好,聽了將軍許諾,妾身自然放心!文玉姑娘是夜君自小養(yǎng)大的,性子也乖,不會給將軍惹事,您同意了就……” 卻見男人不知何時抽出一柄畫戟。 再然后便是姑姑的頭落到地上,嘴邊諂媚的笑意還未下去。 她看見那男人從高臺上一步步走下來,拉開屏風(fēng),站到她眼前。 “……在下不會同夜君妥協(xié)。”他說,“她將你送至在下身邊,想必早已視你為棄子?!?/br> 文玉點點頭。 她不傻,從城門走出的一刻,她就清楚自己與夜君的恩情已經(jīng)斷了。 “你要殺我么?” “……不?!?/br> 出乎意料的,男人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動作生澀地握住她的手。 “我講這些,不過是想求夫人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