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鄞南再會

    誰也沒有預(yù)料到會有這樣的事。

    九月中旬，出現(xiàn)了兩次日蝕地動，拱衛(wèi)京師的幾大縣鎮(zhèn)甚至出現(xiàn)了地陷，地下濁水涌出。

    連日里烏云遮蓋，再望不見京師巍然聳立的龐大宮城和迎風(fēng)颯颯的王旗。

    由第一仙門發(fā)起的共襄天下命脈的天下盟會，定于九月朔日以后，京師腳下，鄞南鎮(zhèn)。

    大約半年前，天下仙門大半聚集于此，共赴凡俗君王一個邀約，可是最后各自散去，大多數(shù)人并不曉得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半年后，第一仙門向天下所有宗門發(fā)出警告，人間王朝千秋百代，全都是以損耗天下之氣運維持。此前的召令也不過是為了加固封印。如今封印已然快要失效，萬不能再讓他們搶奪氣運。

    千年前，各宗門實力參差不齊，卻不也不乏飛升之輩。自千年以前，大約就是此封成型之日起，再也沒有哪個大能飛升。

    就連天縱奇才的追風(fēng)嶺主人也是如此。

    推算時間，又關(guān)聯(lián)追風(fēng)嶺主人與俗世王朝的關(guān)系，很難不懷疑，如此自私自利卻叫人瞠目的封印，不是出自他之手。

    第一仙門給天下宗門發(fā)出邀請后，也同時去信邀請俗世王朝，請他們務(wù)必蒞臨，全盤交代。

    不過半年，而賓主之位已換矣。

    我與天垂門弟子趕到盟會點，正撞上攝政王李坤陽領(lǐng)著幾個妖修步入正堂。義纖塵落后幾步，不曉得是一同來了還是恰好經(jīng)過。

    “厲亥師兄，王縛師弟，……”義纖塵走過來同我們打招呼，說完了站在厲亥旁邊。

    厲亥與我對視一眼，顧及到在場許多人有破解傳音之術(shù)，并未過多交流。

    李坤陽冷著一張臉，毫不掩飾地回答第一仙門同其他人的追問。

    “確有此事，先祖為了保全王室千秋萬代，損耗心血，歷經(jīng)了一百年收集寶物陣法，布下封印?！?/br>
    “你們半年前已經(jīng)試過加固封印，怎的現(xiàn)如今要破了封??？”

    第一仙門對外話事的如今是連荒轍，他一把燒枝劍拍在主位上，無人膽敢造次。

    連天碧和連山和一左一右護衛(wèi)在他身后。

    在座的各位大能也紛紛發(fā)難，要王室給個交代，千年氣運不過彈指間，若不是事關(guān)仙道坦途，誰又會去在意人間帝王如今哪個做？

    李坤陽的目光一一掠過周邊的道長，似笑非笑，“相信在座的各位，對近來天生異象都略有耳聞，若是封印還在，大約不出百年，此后天下人便終日生于暗處，長于暗處?！?/br>
    “你們王室肯舍棄一己之私心懷天下蒼生？”

    “我看不見得，大約，暗地里又琢磨了別的法子，說不定我等齊心破了封印，便是打開下一個封印?！?/br>
    “到時候王朝千秋萬代，仙道一蹶不振……再沒有能遏制住俗世貪婪的！”

    “好生歹毒！”

    ……

    李坤陽淡然地面對著各種猜疑和指責(zé)，等到聲音漸漸小了，他才繼續(xù)說下去。

    “若是道長們不相信我們的誠意，盡管坐以待斃罷?！?/br>
    連荒轍沒有給他甩袖離開的機會，邀請他并幾個人到偏廳再議。其余人無所事事，各自散了。說不定回去住處便立刻御劍飛書，將天下將傾公之于眾。

    “天垂門道友也一同來吧?！边B荒轍經(jīng)過我們的時候說道。

    按理說，天垂門雖然不至于藉藉無名，可是到底也算不上多大的尊位能夠位列仙門群首之列。不過要是再追溯個千百年，說不定確有這個實力。天垂門就是千年前初立，與第一仙門沒法兒比，可是也算古宗了。

    厲亥與義纖塵跟隨一眾離去，我繼續(xù)坐著同第一仙門幾個年輕弟子閑聊，時不時瞟一眼對面吃酒的堯嵚。

    堯嵚詫異地看過來，似乎不太明白我為什么做賊似的偷看。

    我低頭裝作找東西，一抬頭他就過來了。

    “是你，天垂門的——”他記得我，哼了一聲，“我好看嗎？”

    要是別人這么說也就算了，對著堯嵚我萬不能說出什么夸獎的話，在我有些模糊的記憶里，當(dāng)時我宗還是十分落寞，所幸人丁稀少，師父帶著我到處打秋風(fēng)。

    趕上第一仙門的大會，連家的一圈孩子當(dāng)時只是一群故作深沉的奶娃娃，連荒轍走到哪里，連堯嵚就跟到哪里。連新佩扛著一把重劍將挑釁的人打得滿地找牙，再后來才和祝落琴棋逢對手。

    “咳咳——”我環(huán)顧四周，見周圍的第一仙門的弟子紛紛低著頭，不敢看他，心里好笑。

    “作甚么，”堯嵚不悅地瞪著他們，“個個鵪鶉似的！見到長輩都不曉得問好？”

    “五師叔——”

    “嗯，乖，”堯嵚挨個兒摸了一把腦袋，指著我說，“少同這個人說話，小心學(xué)壞了。”

    這場景，也似曾相識。

    我無奈地嘆氣，說：“道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和厲師兄有齟齬，作甚么遷怒我？”

    “你們天垂門沒一個……”堯嵚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等連荒轍他們談完事，送走了李坤陽，折返回來，堯嵚自己已經(jīng)把自己灌醉了。

    “師兄，你回來了，走，睡覺去?！闭f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連荒轍連忙扶住他。

    “怎的又喝酒？”連荒轍看了眼身邊低著頭的弟子，他們把頭埋得更低了。

    連荒轍扶著堯嵚，同厲亥告辭，第一仙門弟子趕緊各自跟上。

    厲亥揉了揉眉心，“此地不宜多言，我們回去再說。”

    回到住處，厲亥打發(fā)幾個弟子出去守著，檢查了客棧中的陳設(shè)，仔細關(guān)好了門窗，又下了禁咒才將方才的談話內(nèi)容緩緩道來。

    義纖塵雖也在場，卻抱著劍走神。

    我看了他一眼，心生疑惑，到底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