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42. 這一次的出逃沒有計劃,也沒有目的地。喬云杉一路向北,車開累了就找個附近的小城住一兩天,若是運氣好碰上個旅游城市,他能在當?shù)赝A粢粋€星期,每天逛些景點,吃些特色小吃,了解風土人情,晚上再回客棧里寫點日記。喬云杉才明白過來,原來自由的滋味是這樣的。 他的手機卸載了除微信外的一切社交軟件,杜絕所有sao擾,新聞同樣也不想看。喬云杉只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生活。他依然和段西元保持著聯(lián)系,只是不再接受視頻——經(jīng)常變換的背景會讓段西元起疑心。于是他撒謊說自己父母要來住幾個月,視頻實在是很不方便,就連語音通話都得偷偷摸摸。靠著這個謊言,他把同段西元通話的時間壓縮再壓縮,到四月底的時候段西元每天只能和他聊不到十分鐘。 和所有親人失去聯(lián)系的喬云杉自然是不知道這時裴豐年和文琪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入白熱化。裴豐年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想離婚卻離不成。文琪對他的所有渴望就是一個“愛”字,文琪只要裴豐年的愛。她跑去文娟那里訴苦,說就算玩過那么多小白臉,可心里還是只有裴豐年。她告訴文娟自己和老裴其實雙雙出軌十多年,從小玨一點兒小就開始了;她把裴豐年是同性戀的事實隱瞞,一方面覺得丟臉死了,一方面還是心存幻想認為只要不承認這個事實那么它就不會成為事實。文琪和jiejie文娟在自欺欺人這方面的一致性再次體現(xiàn)出血緣的奇妙:文娟堵了心口一個月的憋屈同樣是誰也沒說。直到現(xiàn)在,喬云杉是同性戀這件事也只有文娟和喬彬知道。而文娟選擇把這份憋屈藏在心里的理由和文琪如出一轍。 文琪把這些年來她和裴豐年出軌造孽的事情一一擺在jiejie面前,叫文娟聽了個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到底該罵自家meimei還是妹夫,只好先把meimei的眼淚哄停。文琪在文娟家哭哭啼啼吃了頓晚餐就回去了。回家路上她把jiejie教的復(fù)習一遍:先反省自己錯誤,不可再強詞奪理,然后和裴豐年盡量平靜地談一場,都夫妻十幾年了,往后兩人都不要再犯錯誤,如此湊合過吧! 她打包好了自己的許多衣服,拎著大箱子去南城,打算在裴豐年的小小宿舍住下,從此做安分女人,企圖用賢妻良母的形象挽留裴豐年。卻沒想到裴豐年這幾天正在外地開會,她沒有鑰匙無法進門,于是想求助外甥喬云杉,然而給喬云杉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guān)機。 這時的喬云杉正開車往英川市去。英川離南城不遠。他花一個月時間走到北方,沒想到最后還是回到南城附近。 一切都因為喬云杉在北京停留時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了博物館、藝術(shù)館里。竟然在央美美術(shù)館碰見曾經(jīng)的大學同學,同學有個好記的姓:云。但喬云杉不記得他的名字,因此在云同學叫住喬云杉,同他打了招呼后,喬云杉用一秒鐘使勁把大學時代回憶了個遍都沒找著云同學的名,最后只好說:“哎呀老云!怎么這么巧啊在這里遇見你!” 老云說自己已在央美工作七八年,今天是帶著學生過來看看。喬云杉笑說那就該改口叫云老師了。見著老同學,老云表現(xiàn)出很濃烈的熱情和好客,他表示現(xiàn)在不大方便和喬云杉細聊,非要讓喬云杉留下電話,晚上找個餐館好好敘舊。 于是老云成了喬云杉新電話號碼的第二個擁有者——第一個是錦悅府的物業(yè)經(jīng)理。 當天晚上喬云杉在南鑼鼓巷被盛情款待。老云叫了另外兩個同學來聚會,另外兩個同學的名字喬云杉依舊不記得,只記得他們的姓。 席間喬云杉被問起工作如何,他便說已經(jīng)辭掉了,現(xiàn)在正進行著一個人的旅途。老同學們都驚訝又佩服,說喬云杉想得真開,心態(tài)真好。話題轉(zhuǎn)向旅游后,老云說起了曾經(jīng)的團支書謝涵在英川開了一家客棧叫“合一山居”?!坝⒋ㄊ莻€好地方!人少,風景美?!崩显普f。 喬云杉便把英川記下了。 五月中旬的英川還有些冷,喬云杉穿著外套給合一山居的大黃狗和小黑貓喂早餐。他在這里住了兩周,同兩個小動物混成了朋友。 合一山居的老板謝涵看在老同學的情分上,給喬云杉的住宿打五折。本就是淡季的便宜房費再加個折扣直接約等于無。喬云杉實在不好意思,于是自覺做起了謝涵的幫手,喂狗喂貓這樣的活就派給他了。 讀大學時喬云杉和謝涵的關(guān)系并不大熟,因此兩人就是“陌生的熟人”相逢。幾乎每個晚上謝涵都會邀請喬云杉在客棧的葡萄藤下喝點小酒聊點小天進而重新認識對方。謝涵開客棧五六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他觀察喬云杉三四天就看出來喬云杉是“離家出走”;喬云杉對謝涵也沒說假話,他說最近生活不順,出來散心。前一個月一直是自己一個人的孤單行程,幸好遇見老同學,不用再獨自一人了。 他每天在晚上八點半還是準時和段西元聯(lián)系,段西元已經(jīng)一個月沒看到喬云杉的臉,心里總是覺得有些奇怪。 他在這個夜晚要求和喬老師視頻,甚至已經(jīng)做好挨罵的準備。這時恰巧喬云杉剛和謝涵喝完酒,有些微醺,而天上的星星密布,喬云杉看著天空心情難得愉快,他接受了段西元的視頻請求。 段西元一眼認出喬云杉去到了陌生地方,他問喬老師怎么不在家里,喬云杉說出門旅游啦。段西元立刻又從喬云杉的語氣判斷喬老師喝了酒,他便忍不住細細盤問:怎么出門旅游也不說一聲?和誰一起出門的???去哪了?好玩嗎? 喬云杉皺起眉頭:“你怎么問題這么多,好煩!” 段西元委屈閉嘴,也似乎意識到自己像在查崗,便想著要把話題岔開。喬云杉卻突然調(diào)轉(zhuǎn)攝像頭,段西元看見了一片黑暗,他聽見喬云杉說:“看到了嗎?這樣的星星才像小怪獸。” 段西元笑起來,叫喬云杉最喜歡的酒窩也露了出來。通過手機攝像頭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卻還是配合應(yīng)答,喬云杉在一瞬間有些眼睛發(fā)酸。于是他回答了段西元的問題:因為想旅游就旅游了唄;自己一個人;特別好玩,客棧里一貓一狗整天打架,很有趣! 他說著醉話,偏偏把自己在哪里給略過。段西元悄悄說一句“想你”,得來喬云杉一個淺淡微笑的回應(yīng)。接著喬云杉便說:“我有點困了,不講了?!?/br> 段西元乖乖和喬云杉道別。喬老師不透露旅行的具體地點沒關(guān)系,段西元已經(jīng)在視頻的時候看見喬云杉背后的玻璃上映著“合一山居”四個字了。 喬云杉就這樣在風景如畫的山里客棧愜意“隱居”。裴豐年則在南城苦受煎熬。 裴豐年找到了喬云杉口中的“偷拍視頻”,是他逼著裴玨交出來的。他本以為一切順利,將U盤插上電腦,確認一下視頻,再右鍵點個刪除就完事了。卻沒留意到走路不帶聲的文琪站在他身后,打算抓他看黃片的現(xiàn)行。文琪先看到一個男人趴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動物交配那樣進行性交,然后她聽見其中一個男人說:“云杉哥,你為什么不愛我?!?/br> 文琪呆住一瞬,她推開裴豐年,把視頻快進到結(jié)束,確認里面的兩個人一個是心肝寶貝小玨一個是外甥喬云杉。接下來就是歇斯底里,她坐在地上尖叫大哭,罵裴豐年把變態(tài)基因遺傳給兒子,罵喬云杉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狐貍精,罵他們?nèi)齻€男人都有病,雖然這時文琪還不知道“狐貍精”喬云杉和裴豐年有過長達十七年的秘密戀情。 裴豐年向文琪下跪,求她小點聲音,不要把鄰居都驚動。文琪便哭得更兇狠,說你還知道要臉!裴豐年看著她想,她哭起來真丑。這時候裴豐年疑惑了,為什么自己能和她過這么久,為什么能委屈自己這么久? 裴豐年便不再求文琪,他坐在文琪身邊抽煙,任由文琪對他又抓又打。待文琪停止哭鬧時,已經(jīng)到了晚上。 清醒一點的文琪恢復(fù)了強勢,她讓裴豐年趕緊刪除視頻,這件事只有他們?nèi)酥?。還要立刻和喬云杉誠懇地談一次,希望云杉能原諒小玨。 連裴豐年都覺得最后一點太過無恥了些。 他們夫妻二人接裴玨回家,責備訓斥蠢兒子怎么犯下這么大一個錯誤,還留了證據(jù)下來?!靶液冒职謒ama給你刪掉了!”文琪哭著對裴玨說,“你是mama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了,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 ?/br> 裴玨低頭不語,母親的哭聲仿佛絲毫無法撼動他。文琪說你怎么喜歡男人,你喜歡男人就算了,怎么非要去喜歡喬云杉!這是luanlun你不知道嗎! 裴豐年在文琪崩潰之前把兒子趕走,然后又開始勸妻子。文琪哭累鬧累之后沉沉睡去,裴豐年掏出手機給喬云杉打電話,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