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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異度侵入)鏡面反射在線閱讀 - 13水銀

13水銀

    富久田等了十來分鐘,很普通地抱著木盆,在數(shù)田遙微妙的視線里出了牢門。

    他的腳步不是特別急切,慢悠悠地進了公用的廣間浴室。

    倉有幾十間牢房,浴室的設(shè)計也是可以多人同時使用,僅在最里面有幾個相當(dāng)簡陋的小隔間。

    隨著接近,水聲和低語聲逐漸清晰。

    “我總覺得我虧了……以前……幾次?我不記得……”

    “啰嗦……”

    富久田的腳步一下子停下了。

    他反應(yīng)迅速地進了相鄰的另一個隔間,臉上帶著饒有興致的笑容。

    水聲停下了。

    “喂。”

    是鳴瓢的聲音。

    “大野,那個縱火犯,是不是你殺的?”

    富久田挑眉。

    東條一郎半天沒說話,再說的時候,壓低了聲音。

    “你覺得呢?”

    “嘖?!?/br>
    鳴瓢不爽的咂舌。

    “我說你啊,在這種時候問這種事情……”

    東條一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做作,“真是無情啊?!蓖nD了一下,“還是故意的呢?”

    隔壁傳來了哐的一聲,緊接著,富久田從門的縫隙中看著某人路過他所在的隔間,隔了一會,隔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剩下的人走出來,停在富久田藏身之處前。

    富久田打開了隔間門。

    他還穿著衣服,東條赤著上身,頭發(fā)還濕著。

    東條看見是他,笑著比劃了一個保密的姿勢,緊接著比了一個大拇指——指尖從脖子左邊劃到右,“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富久田沒被威脅到,不過還是舉起手后退半步,笑容看起來幾乎有點惹人厭了。

    東條瞇了瞇眼睛,突然嘆了口氣。

    “要說的話,我甚至是更驚訝的那一個?!?/br>
    把濕漉漉的頭發(fā)梳到腦后,然后,略帶煩躁的,將腦后的頭發(fā)撓亂了。

    “我可是沒有想過、會和同事有點什么關(guān)系——而且,我還沒有任何印象……盡管是這種情況,他還是莫名其妙的……吸引人。”

    東條一郎的眼神帶上一絲凌厲,很快又柔軟下來,“嘛,怎么說,雖然沒有什么頭緒,但是他應(yīng)該不會想讓別人知道。”

    “你看起來應(yīng)該也不是很八卦的人……不過,我其實還是比較想問,畢竟井波和數(shù)田才剛來,要說有誰能知道,可能就是你了吧?”

    這是某片鏡子碎屑通往的場景。

    布局像是“倉”的監(jiān)牢,只不過比起牢房更像是展覽柜。

    右手邊是臉上沒有五官的粉發(fā)年輕人,坐在紅色絨面的墊子上;緊挨著一對隔著玻璃的玩偶,彼此背靠背坐著;左邊的展覽柜里放著電鉆——唔,一目了然。

    藍(lán)色頭發(fā)的男人眨了眨眼,笑容一如既往。

    往前走幾步,又是一地碎玻璃。

    電鉆隔壁的展廳,玻璃得到處都是,倒是看不出來是從內(nèi)部還是外部打碎的。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數(shù)不清的玻璃渣上移開,看向地上的男人——把場面搞得到處都是紅色,靠著展覽柜的男人安靜的坐著,姿勢看起來還算瀟灑。

    佳愛琉醬也坐在紅色絨面的墊子上,看起來沒有很明顯的傷口,但是表情僵硬,眼睛睜著,一動不動。

    ——看到的一瞬間,突然想起來了。

    ——我是xue井戶,是一個偵探,要調(diào)查佳愛琉的死因……?

    ……開洞的笑容帶上了某種深意。

    他用腳踢了踢坐著的人形——面目不斷變化,不過至少還是有五官的。

    但從位置和身形來看,完全不難猜。

    ——東條一郎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如果沒有傷口的話,是毒殺?”

    開洞摸了摸下巴。

    東條一郎抬頭看了他一眼。

    “來拿東西的?”

    “……”

    “終于有人來了啊,不夸張的說,我都快等死了?!?/br>
    東條一郎舔了舔嘴唇,從后腰摸出了槍。

    “證明你不是間諜?!?/br>
    xue井戶打量著四周,眼尖地看到某個角落還算完整的玻璃——上面不太清晰地印出他的倒影,裂縫之間滲出一些小顆粒。

    “喔——”

    他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了,不經(jīng)意般看了幾眼佳愛琉,眼尖地看見她身上的紅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也開始有些呼吸困難了。

    從踏入這個房間的那一瞬間開始,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

    各種意義上來說,真是兇狠啊,東條前輩。

    雖然倉外的大家大概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了,但是作為不合格的偵探,xue井戶什么都不會說。

    畢竟——雖然倉中能穩(wěn)定工作的只有鳴瓢秋人,數(shù)田遙和井波七星短期內(nèi)不太可能配合工作,但有工具人東條一郎,只有他表現(xiàn)得不夠好,倉的人才有可能放那個人進來吧?

    如果能在井里遇到就更好了呢。

    她遲早會過來的,畢竟她就是那樣的人。

    再等等……

    緊接著呼吸困難,汞中毒的癥狀越來越明顯。

    發(fā)熱,無力,急躁,甚至還有微妙的幻覺。

    靠著展示柜的東條一郎依舊用槍指著他,仔細(xì)看,眼神已經(jīng)渙散了。

    身上到處都是紅色,因此也看不太到紅疹。

    不過大概率已經(jīng)中毒了,可能比佳愛琉還深?不過仍然還活著,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我是誰都好,你要把那個東西交給誰才能離開這里吧?”

    開洞的聲音很溫和,東條一郎靠著的展覽柜和地面之間有一些空間,東條一郎無法完全擋住,是一個……盒子?

    東條一郎沒有說話。

    仿佛確定開洞無法給出他想要的答案,他沉默著開了槍。

    “我是誰”是一個頗為微妙的問題。

    廣到哲學(xué),細(xì)到認(rèn)知,沒有辦法準(zhǔn)確的回答。

    東條一郎頓了頓,摸了摸脖子,“準(zhǔn)確來說……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根本對所謂的“大野”毫無印象。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殺沒殺過人。

    富久田摸了摸下巴,“是一個……非常果斷,毫無留戀的人吧?!?/br>
    倉收集了好多東條一郎的殺意。

    每一天,東條的井都有急劇的變動。

    像是每天都在殺死昨天的自己一樣。

    因為昨天秘密下了東條的井,所以富久田知道。

    東條一郎十有八九經(jīng)歷過水銀中毒。

    井里的事物都是井的主人所理解的,因此井中的東條表現(xiàn)出中毒的癥狀——神經(jīng)受損的話,無論是思維混亂,性格變化,痛覺遲鈍或者是幻覺,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要說的話,明明應(yīng)該會更明顯得才對。

    富久田伸出手指,點了點太陽xue,“痛嗎?”

    神經(jīng)受損,應(yīng)該會有持續(xù)的劇痛。

    東條一郎的眼神變了。

    他握了握拳,“……沒有那么疼了。”緊接著,他露出笑容,要說的話,比剛才多了許多微妙的,能刺痛神經(jīng)的——殺意?

    “倉里的檢察官居然沒有人知道你是病理性的神經(jīng)病?!睕]有什么評判的意思,富久田的語氣還是很平穩(wěn),“是因為他們不關(guān)心,還是因為……你在偽裝嗎?東條前輩?”

    “不,那倒是說不上?!?/br>
    東條一郎撓了撓頭發(fā),想起自己正洗澡洗到一半,又去隔壁隔間,再次擰開水龍頭。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是清醒的?!?/br>
    他一邊洗著頭,一邊嘀咕著什么。

    “不痛的時候大多數(shù)是在做噩夢,疼的時候通常是在作戰(zhàn),即使是我,想要完美偽裝也是不太可能的……最近總算快養(yǎng)好了?!?/br>
    東條一郎的世界,像是海里的小船一樣。

    時不時會波動,旋轉(zhuǎn),令人眩暈作嘔。

    大部分時間處于干渴的狀態(tài),痛反而是比較好的常態(tài)。

    只要不暈。

    當(dāng)船被颶風(fēng)席卷時,眩暈感會摧毀一切秩序。

    他甚至?xí)J(rèn)不清自己在哪里。

    即使是現(xiàn)在,他的腦子里也經(jīng)常是一段段的個人資料,認(rèn)不清眾多名字哪一個是自己的,幸好大多數(shù)人會直接叫他的名字,不需要他問。

    ……即使如此,“不要暴露”已經(jīng)融入了骨子里。

    即使他還想不起來任務(wù)是什么,也許在想起來的下一瞬間就會遺忘——

    “偽裝?不可能做得到吧。我都控制不住我自己的?!?/br>
    半真半假,最好的謊言。

    潛伏,仍在進行時。

    東條一郎回到自己臥室門口的時候,百貴正等著他。

    他們從他屋子里摸出了五六個小瓶子。

    端著槍的特警站在一旁。

    “——藏在枕頭里面,你都不嫌硌得慌?!?/br>
    東條一郎眨眼。

    百貴露出了有些嫌棄的表情。

    “你自己說,還是我拿去找人翻譯化驗?”

    東條一郎嘀嘀咕咕,“我的個人隱私啊……”

    “不要再讓我后悔放你出去了?!?/br>
    東條一郎走進屋子,拿起瓶子看了看,“其實我也不知道啊——”

    他話說到一半,表情微妙極了。

    他無語地看著手里的小瓶子。

    “……都在想什么啊,我自己?!?/br>
    “安眠加麻醉?!彼瘟嘶问掷锏男∷幤?,“可能會造成短期記憶混亂,不含LSD,無副作用。”

    但這玩意完全就是三無產(chǎn)品——看藥瓶上手寫的標(biāo)簽,好像是自己的字體……

    太怪了。

    ……因為這種組合更常見于酒吧。

    想起某個人手里一閃而過,剛剛被完全用完的小瓶子,東條一郎的眼神有點飄,看起來莫名心虛。

    百貴的表情也很詭異。

    “你——沒收!”

    他拿走東條一郎手上的小瓶子,豁的一下轉(zhuǎn)身,看起來氣得不行。

    人群離開了他的屋子。

    他在心里大聲嘆氣,轉(zhuǎn)身,擋住對面的視線,從袖子里拿出剛才被他匿下的最后一瓶小東西。

    揮發(fā)性安眠藥。

    那些東西——要說的話都可以被扯到奇怪的地方,不過就這瓶實在不能被看見。

    揮發(fā)性強力安眠劑,比起酒吧下黑手,更常用來被作為生化武器,甚至一不小心就會致命。

    他把那一小瓶就價值六百多美金的金貴東西藏進口袋,伸了個懶腰。

    真是不能小看啊,倉。

    結(jié)果,又被看出來了什么?

    作弊,太作弊了。

    信息不對等……都特意把自己折騰到距離那個鳴瓢秋人最遠(yuǎn)的地方了,還是藏不住……?

    東條眨眼。

    他看拿著自己的手心,慢慢地握住,又松手。

    ……藏什么?

    必須快點想起來任務(wù)才行……?

    輕微的眩暈感突然加重,很快又消失,一如既往。

    啊,安眠藥被沒收了。

    可惡啊,早知道剛才不說那些鬼話了……

    百貴說不定會提醒鳴瓢……又會很難套近乎了啊。

    ……

    ……

    管他呢。

    明天起來的時候,還會不會記得那個人都不一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