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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正趕上大雪天。早晨的時候江亭拉開窗,就看到白雪皚皚一片。大概是下了一夜吧,門口的雪已經(jīng)積的有點高度了 他家的別墅在郊區(qū),獨棟。位置清凈,平時除了采購生活用品的阿姨,幾乎沒人再來了。 江亭走下樓,飯菜已經(jīng)做好了。清粥小菜,十年如一日的顧秋聲愛好。 他想了想,打了保姆的電話,告訴她今天雪大,中午可以不用過來了。 屋子里很安靜,不用想江亭都知道這個時候那個男人應(yīng)該在活動室鍛煉。 他捏著手里空空的藥瓶,神色如常的把它丟進(jìn)垃圾桶里。 6年了,江亭。他對自己說。 清晨八點,顧秋聲準(zhǔn)時的從樓上下來。他大概剛洗了澡,皮膚帶著濕潤的水汽。即使在供暖充足的室內(nèi),他仍然長衣長袖,扣子系到第一顆。 “秋聲,你怎么沒做南瓜粥啊?!苯ばχ瘟嘶紊鬃?。 “早上吃消化不好。”顧秋聲拉開椅子坐下,“還有,說了多少次,叫我爸爸,別叫我名字?!?/br> “可我們又沒有血緣上的關(guān)系呀?!苯ふf:“我就要叫你秋聲,叫了多少次了,你怎么還不習(xí)慣。秋聲秋聲秋聲” “小亭,吃飯的時候不要一直講話。不禮貌?!鳖櫱锫暱戳怂谎?,“牛奶要喝光?!?/br> 江亭嗯了一聲,今天奇跡般地聽話,只是到最后,也沒有動那杯牛奶。 大概十一點鐘,江亭站在顧秋聲書房門口,他身手想要推開門,第一下卻失敗了。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手,細(xì)細(xì)的在顫抖。 門打開了,江亭赤足走了進(jìn)去。他低著頭,步子很快,幾乎不敢看書柜玻璃反射中那個下賤的自己。 他穿著女式蕾絲的睡裙,那睡裙緊緊的包裹著他深蜜色的皮膚,胸口大片的裸露,鍛煉良好的胸乳淺淺的露出一條溝。 顧秋聲閉著眼睛,靠坐在紅木的辦公椅上。他好像睡著了,但并不安穩(wěn),眉宇緊皺,像在努力忍耐著什么。 看來安眠藥和催情劑在這個男人身上起了作用。 江亭放肆的看著他,看他纖長的睫毛,濃黑的眉,男人永遠(yuǎn)俊美嚴(yán)肅的臉染上欲望后,竟然也和普通人一個樣。 江亭八歲遇見顧秋聲,那天親戚們堂而皇之的聚在他家客廳,嘰嘰咋咋的聲音討論著錢,房子,撫養(yǎng)權(quán)。 江亭縮在臥室,手里攥著爸爸臨走那一天塞給他的小狗布偶,他想爸爸不是說去給我買小狗了嗎?爸爸知道那家寵物店的,雖然有點遠(yuǎn),可是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回來。 他呆愣愣的看著玩具小狗的黑色塑料眼睛,眼淚唰的一下子流出來。他想,啊,爸爸不在了。 江亭感覺黑暗包裹著他,小小的他還很難去描述什么那是一種什么心情。那感覺就像在空中向下墜落,沒有抓手,永遠(yuǎn)觸不到底。 他在失重的世界里,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咬字清晰。 淚眼婆娑里,他看到一張年輕的臉,那個人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沒有惡意,也沒有刻意擺出的親昵善意。 他聽到低沉的聲音又開口說:“江亭。如果你愿意的話,讓我來照顧你。” 江亭用力的抓著他的衣角,沒有說話。 他忽然覺得自己雙腳落地了。 江亭知道顧秋聲收養(yǎng)他的原因,消防員的父親曾在半年前的某個高檔小區(qū)失火案里,救出了意識不清的顧秋聲。而父親拒絕了事后顧秋聲的酬犒和禮物,只象征性的收下了錦旗。 江亭曾在家里見過他一次,年紀(jì)輕輕卻老氣橫秋,雖然長相俊美但做事一板一眼,他對著父親深深的鞠躬。 小小的江亭抱著玩具狗,非常天真的覺得這個大哥哥的眼珠子像他的玩具狗一樣黝黑。 后來他和他的玩具狗一起來到了哥哥家里。他知道了原來哥哥和他一樣也沒有爸爸mama了,他也知道了哥哥為了收養(yǎng)他盡了很大努力。 在他九歲的時候,他的哥哥問他:“我辦齊了所有手續(xù),你愿不愿意讓我做你的爸爸?!?/br> 小時候的他覺得哥哥如果變成了爸爸,就永遠(yuǎn)不會丟下他了。于是江亭點頭同意了。 但隨著江亭開始長大,他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不安。爸爸是親人,可親人也需要自己的空間,有自己的生活。 親人會擁有自己的伴侶,也許會有個自己的孩子??伤约耗?,他孤身一個人在黑夜里踽踽獨行,他又怎能忍受顧秋聲舉著火把來溫暖他一時,又轉(zhuǎn)身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呢。 江亭愛顧秋聲。愛的不尊敬。愛的扭曲和占有。 江亭十四歲開始有了懵懂的性意識,他被顧秋聲保護(hù)的很好,幾乎沒有接觸過黃色錄像。 但他在夢里夢到了他的爸爸,顧秋聲。這個永遠(yuǎn)冷靜永遠(yuǎn)正經(jīng)的男人在夢里,親昵的吻著他的嘴唇,喊他的名字,“小亭,我愛你。” 只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在夢里驚醒,看到濕透的內(nèi)褲,襠部粘稠的液體仿佛在訴說著他的yin亂。 他開始偷偷看一些同學(xué)給的色情錄像,影片里女優(yōu)用狹小的下體吞吐著男人的巨大。 他才知道原來他多出來的部位原來可以這么使用。 他總在做夢,夢里的顧秋聲是那么強勢,毫不留情的占有他,絲毫不理會江亭的求饒。他咬著他的后頸,像野獸交配一樣把他牢牢攏在身下,顧秋聲的性器是那么大那么熱,他cao他,像他瘋狂的愛一樣cao他。 那時候江亭想,慢慢來。 他十五歲開始不再喊顧秋聲爸爸,他努力念書,在學(xué)校成績優(yōu)秀,體育也很好。 他外表成長的那么好,看起來陽光俊朗,像極了他父親。其實他自己知道,敲開了這層虛假的殼子,他內(nèi)里根本還是那個八歲在家怯懦的抱著小狗不敢大聲哭泣的小男孩。 他在家常常會故意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過錯,江亭最喜歡看顧秋聲垂著眼有點無奈的看著他的樣子。 顧秋聲是上挑的丹鳳眼,那樣垂著眼的時候,看起來有點溫柔。 可是顧秋聲總是會拒絕他的親近,明明小時候還可以牽他的手,甚至初到因為不安而哭泣時,還被他摟在懷里安慰。 可長大的江亭別提被抱了,顧秋聲連遞他水果都會小心不碰到他指尖。 江亭本以為日子會這樣過去。一輩子得不到顧秋聲也沒關(guān)系,只要陪在他身邊,沉默又自得其樂的愛他就好。 可那個男人出現(xiàn)了,年紀(jì)不大卻氣質(zhì)成熟,五官英俊儒雅,江亭曾在顧秋聲的辦公樓下碰見他。 他與顧秋聲肩并肩走著,看起來很親密。不像江亭,他從來不敢并肩走在他身邊,總會故意裝作被落下一點,在顧秋聲背后望著他的背影,踩著他的影子。 那天江亭想要給顧秋聲送飯,顧秋聲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工作就很忙,常常顧不上吃飯,他自己又不愛吃外賣那些油多鹽多的葷腥,于是江亭掐好了時間送到了他公司樓下。卻看到兩個人般配的走在一起的樣子,江亭沒有離開,他虛偽的擺出了自己能露出的最燦爛的笑容,喊著顧秋聲的名字,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這個人是誰呀?!?/br> 顧秋聲說:小亭,怎么這么沒禮貌。這是我的朋友,你要跟他問好。 那人哈哈笑著說沒關(guān)系,小朋友嘛。沒想到那時候的小孩都這么大了。要不要一起吃飯呀? 江亭說:可我給秋聲帶飯了。秋聲,你別出去吃了吧。 顧秋聲接過飯盒,沉默了一下,說那也好。又轉(zhuǎn)頭跟那個人說改天吧,不然就浪費了。 那人說沒問題啊。反正來日方長嘛。話畢大大咧咧的伸手搭在顧秋聲肩上,顧秋聲沒什么表情,只是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說:別胡鬧。 江亭沉默許久,他知道這樣詭異的沉默與他平時在顧秋聲身邊的開朗相去甚遠(yuǎn),但他做不到平靜。 來日方長,這四個字,好沉重,重的江亭那一刻竟然無言以對。 顧秋聲怎么敢,又怎么能把獨獨在他面前展現(xiàn)的縱容給予別人。 于是他借口說大學(xué)社團(tuán)有事,急急忙忙離開了。因為江亭怕再晚一秒,他嫉妒扭曲的嘴臉會招致顧秋聲的厭惡。 但他沒走遠(yuǎn)。他在公司對面的咖啡廳呆了九個小時。 他告訴自己,這沒什么的。那男人只是顧秋聲的朋友,每一個成年人都該有自己的社交圈子的。這沒什么。 但他還是忍不住自虐的去想,可是萬一呢?這些年顧秋聲形單影只走過來,身邊只有他一個。為什么偏偏這一個這么特殊?還要擺出那一副相識已久的令人作嘔的模樣。 他想啊想,直到在第六個小時的時候,他看到顧秋聲從公司大門走了出來,沒開車,他站在路邊,西裝筆挺,像在等人。 不一會兒,那男人也從同一棟大廈里出來,他側(cè)身像是和顧秋聲說了什么。然后遞給他一個盒子。 江亭從沒有那么一刻那么恨自己絕佳的視力,他看到黑色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上明顯的logo。 那是個鉆戒的飾品盒。他甚至曾經(jīng)在雜志上悄悄做了標(biāo)記,想在未來的某一天以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送給顧秋聲。 但此刻,他看到顧秋聲很短的笑了一下,他想,那是顧秋聲多么單純開心的一個笑啊。 他們離開了,大概是共赴那場被自己攪黃的晚餐了。 江亭沒有表情,他只是呆滯的盯著面前早已冷卻多時的咖啡。 他想,我知道你愛吃的每一道菜,了解你的忌口??催^你讀過的每一本書,我了解你的過去,知道你所有的愛好,熟知你偏愛的品牌,我接受甚至喜愛著你的全部哪怕是缺點。 一直望向你的灰鴿子是我 在寂靜中愛著你的,是我 ? 那憑什么,和你走到一起的人不是我,你的來日方長里,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