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第一片雪花緩緩落下的時候，新王朝第一場舞會開始了。

    在皇帝攜皇后發(fā)表冬月致辭后，就是從不對公眾轉播的私密環(huán)節(jié)。圣泉宮將從神圣的帝王居所，變成窮奢極欲的銷魂窟。

    把宮中愛寵被灌下烈性春藥，賜予臣下肆意yin玩，被視為皇帝慷慨的美德。受邀者換上精心準備的華服，在假面的掩飾下邀請心儀的舞伴共舞，然后徹夜交歡。

    西塞爾今夜換上了裙裝，象牙色的塔夫綢上繡滿了精美的花卉刺繡，每一朵都綴著珍珠與寶石，花結和蕾絲繁復得令人眼花繚亂。

    然而他只是靜靜站在那里，就已經(jīng)美得令人屏息，絕不會被服飾的華美奪去光彩。

    阿爾伯特親手為皇后戴上王冠，七十克拉的水滴形海藍寶，曾經(jīng)是英倫女王的珍藏。

    西塞爾握住了丈夫的手，十指相扣，輕輕靠在他肩頭。

    “累了嗎？再堅持一會，跳完開場舞就送你回去休息。”

    “不，我有點害怕?！蔽魅麪柕穆曇魫瀽灥模叭绻腥讼胍臀易瞿欠N事……”

    “我這樣善妒的男人，難道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嗎？”阿爾伯特失笑，“到場的舊貴族都像羔羊一樣溫順，至于之后的交歡，如果不涉及強迫與迷jian，那也沒有什么要緊的。”

    帝國皇后孩子氣地鼓起了臉。

    “放心，只是跳舞?！笨创┝朔蛉说男⌒〕源祝实圩龀隽吮ＷC，“除了帝國之花，我不想擁抱任何人?！?/br>
    裝飾著潔白羽毛的面具壓在小巧的鼻梁上，只露出一雙皇家藍的眼睛。

    標志性的瞳色，加上能與皇帝一起跳開場舞，這位美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深知帝后間的感情，賓客們心照不宣地敬而遠之，沒有邀請西塞爾跳第一支舞。

    然而讓皇后受到冷落也很失禮，舒曼正打算冒著被上司打斷腿的危險上前邀請，卻被另一位高大的青年搶了先。

    “殿下，我是否有幸能與您共舞？”

    西塞爾不易察覺地搖搖頭，握住象牙折扇的手抗拒地壓在胸口：“恐怕我不能……”

    “殿下，我要走了。”煙灰色眼瞳的青年注視著他，聲音低沉，“身為總督，我不能在首都星長久盤桓?！?/br>
    黑發(fā)美人如鯁在喉，勉強笑道：“是啊，您即將去封地赴任了?！?/br>
    雖然自我調(diào)侃善妒，但阿爾伯特不是因公廢私的君主。

    蘭斯開疆拓土的功業(yè)得到了認可，不僅保留了舊王朝授予的爵位，還獲得了新的行政任命：統(tǒng)治由他親手開辟的盧蒙德星區(qū)。

    按照帝國法律，星區(qū)總督除戰(zhàn)爭、述職、覲見等幾種特殊情況外，均不得離開轄區(qū)，否則視為瀆職。

    蘭斯緊緊握住了西塞爾的手，強硬得不容掙脫，忽然用力一拽，將戴著面具的皇后摟入懷中，飛揚的象牙色裙擺宛如一朵盛開的山茶花。

    “我還沒有和您跳過舞。”

    “不，在我和陛下的婚禮上，您和我跳過半支。當時您喝得爛醉，還扯掉了我的項鏈?！?/br>
    “是嗎？我不記得了，那不算數(shù)。沒有人能夠在戀人與父親的婚禮上保持理智。您漂亮的脖頸間，本來應該只掛著我的第二顆紐扣?！?/br>
    西塞爾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原來是這樣，我一直以為您很討厭我?！?/br>
    “即使在我最討厭您的時候，我也無法停止愛您?！碧m斯虛扶住皇后的細腰，徐徐起舞，“您是我刻印在胸口的傷疤。”

    舞曲漸漸變得熱情輕快，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舞步依舊標準優(yōu)雅，足以令最挑剔的宮廷禮儀官贊美，然而正如從“你”退回“您”的稱呼，仿佛有看不見的帷幕在兩人之間落下，從此徹底將兩人分隔開。

    “分別在即，殿下不想對我說些什么嗎？”

    “蘭斯?！蔽魅麪枃@息般念著繼子的名字，“請忘了我吧，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任何可能了。”

    “除此之外呢。”

    “您還想聽什么？”

    蘭斯的手指劃過皇后柔軟的發(fā)絲，帶著眷戀與不舍：“如果我對您伸出手，您還會像兩年前一樣，毫不猶豫地答應與我私奔嗎？”

    這時大廳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在賓客的驚呼聲中，西塞爾被他緊緊擁抱入懷，在唇上落下一吻。

    淚水從不知誰的眼眶中滑落，沾濕了兩人的面龐。

    “西西，不要回答我?！碧m斯輕聲說，“不要那么殘忍。”

    供電系統(tǒng)很快恢復了。

    這時圓舞曲已經(jīng)臨近尾聲，即將到了更換舞伴的時候。

    蘭斯松開西塞爾的手，將它歸還給他的法定丈夫，頭也不回地離開舞池。

    “嚇到了？”阿爾伯特抬起夫人的下巴，“只是一點小故障。”

    西塞爾慌忙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干干的。

    他沒有哭。

    即將與蘭斯迎來又一場漫長的分別，徹底斷絕任何可能地時候，他竟然沒有哭。

    ……那眼淚又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