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醬油視角特別BE番外
我的名字是陳平。 這個名字是他起的。他說,我是個平常孩子,祝愿我一輩子平平安安。 其實他錯了,我不是個平常孩子。 我天生啞巴,哪怕幼時餓得要死,也連哭喊都發(fā)不出半聲。父母都嫌棄我是個累贅,把我裸著趕出家門,丟在路邊,連褲子都沒給我穿上一條。只有他,牽著我的手把我一路帶回宅子,讓我活得越來越像個人。 他更像是我的父親,一度我很崇拜他。 不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家都管他叫主子,而我,是個啞巴,不需要對他有任何的稱呼。 我只知道他英俊,強(qiáng)大,溫柔,總是帶著些無所不能的人才會有的自矜和鎮(zhèn)靜……只有憤怒的時候會像是一只炸毛的貓,推翻桌子,跳起來大叫。 他只會為一個人的事情而惱怒,而且也只是憤怒了那么一次而已。 因為那個人對他說:“你我都明白,我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在一起也不能長久,你總該為今后多打算打算?!?/br> 那個人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公子。 他最早把我?guī)Щ貋?,其實就是讓我陪在公子身邊,好好照顧的?/br> 我不喜歡這個公子。 公子身體不好,大多時間都是臥床。 大夫給別人看病,有時候發(fā)覺病情嚴(yán)重,會說只有幾年或者甚至幾月可活。 可診了公子的脈,大夫卻說,活一日便是多賺一日。 因此,每每發(fā)覺公子盯著我看時,他的目光中總是帶著一絲讓我毛骨悚然的古怪,我懷疑他妒忌我能活得更長。 怪哉了,我這么慘的啞巴,難道公子也嫉恨?又不是我害他年輕時傷了身子導(dǎo)致現(xiàn)在奄奄一息的。 可是,這不影響主子他喜歡公子。 有一次他手下一個掌柜的做了黑賬,他陰沉著臉發(fā)落人的時候,碧云姑娘忽然進(jìn)來,對他說:“主子,公子說讓你去陪他一起晚飯,他今日身子好多了,親自下廚做了個湯呢?!?/br> 于是他立時就喜笑顏開起來,賬本一推,起身就跑,仿佛晚上片刻湯就會飛了一樣。 …… 我總是記得他那時候的笑。 因為后來就再難見到他那般的笑容了。 公子離開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笑過,只剩下了一個愛好。就是每天清晨都到園子里來坐一會兒,哪怕是雨天雪天也不曾錯過。 今年冬天,他病得很重,醫(yī)生都說恐怕要不好了,可他卻依舊要堅持坐在那里。 我擔(dān)心地半跪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指。 而他目光茫然地看向我好一陣,才聲音低低地問:“為什么?” 我不會說話,沒法回答他。 他自問自答說:“你的眼睛有一點像他,可你是不會說話,他是不愛說話。他就算說話,也總是要氣我,說我們不能長久。我總以為,他是想著以前的事情,到底不能放下。我還以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有的是時間要他回心轉(zhuǎn)意……現(xiàn)在才知道,時間其實不多的,不能放下的終究是只剩我一個?!?/br> “你跟我,有三十年了吧?三十年,很長了呢?!?/br> “我跟著他,要更長一些。從認(rèn)識那一日起算到今日,就要有三十七年了。三十七年,頭幾年我不承認(rèn)我和他是一個世界的人,后三十年,我想說我們是在一起的,可他卻真的和我不在一個世界了?!?/br> 他瞇了瞇眼,眼角的皺紋也隨之堆疊了起來。 “可是,你說,他為什么要叮囑我那些話?” 那一日,公子告訴他說,他不能原諒他,除非主子為他做一件事。 公子說,討厭自己的花園長滿了野草,要主子為他把雜草野花清干凈,為他把院子里的凌霄花照顧好,就原諒主子。 公子是笑著說這些話的,可是他卻是哭著聽的。 后來的每一日,他就坐在這園子里,不肯讓任何人動公子墳上的一草一木。任敗莠滿了園子,任凌霄花徹底枯萎在荒蕪之中。 他說,他寧愿公子恨著他。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他愛著公子,卻寧愿公子恨他,更不明白,若是公子恨他,為什么還要把自己的園子交給他照顧成這般荒廢。 【三十年以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