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一）

    回到小屋后千景反常的蒙頭干活不說話，但卻時不時的瞅安娜一眼，生怕自己一個轉(zhuǎn)身她就離開似的。安娜哪能沒發(fā)現(xiàn)這分秒追在她背后的惴惴不安的視線，千景并非第一人。屢次想開口告訴他今夜回祀堂休息，但千景的模樣讓她實在開不了口。任安娜再聰明也無法想象，紫竹現(xiàn)身后她讓千景獨自下山的一路，狂奔中有多少個恐怖的念頭在這老實少年的腦海里盤踞，如今仍未散。

    安娜嘆了口氣，她有預(yù)感，平靜的生活結(jié)束了。

    從趙宅回家已經(jīng)很晚，洗刷后稍稍吃了點東西，千景鋪床睡覺。柔軟的唇在他額上輕輕一觸，耳邊傳來女子寵溺的嗓音，“晚安，我的好孩子。”

    安娜轉(zhuǎn)身吹熄蠟燭，卻被抱住后腰，“千景？”

    “……安姨……今后別做那么危險的事，好嗎？”千景抿了一下唇，手臂徒然加勁，“我會快快長大，然后變強，讓安姨幸福！”

    安娜先是一愣，繼而彎起眼眸輕笑出聲，“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睡吧，千景，在山上過了三天兩夜已經(jīng)很累了，好好休息吧?！卑材壤Ь叭υ谒g的手臂轉(zhuǎn)身，黑暗中，少年的一雙眼眸灼得她不禁晃神。這是一雙怎么樣的眼睛，這雙眼睛的主人又經(jīng)歷了何種心理煎熬才會那般恐惴，簡直可以說得上神經(jīng)質(zhì)的緊張和小心翼翼。

    這雙眼眸，似曾相識，雖然色澤完全不同，但眼神里透出來的情緒是相同的。

    千景從抓著安娜的手淺眠到很快進入身邊人離開都不知曉的深眠，安娜離開屋子來到后院，當初的一枝合歡樹嫩芽已經(jīng)長成三米多高的大樹，安娜靠在樹干上，飄忽的眼神望向西方。

    多少次，夜殿曾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多少次，而自己卻沒有意識到他的心境。從幼時開始一次一次的生死戰(zhàn)，帶給自己的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酣暢淋漓以及實力大步提升，可看在那只守護了她近二十年的吸血鬼的眼中，卻是數(shù)不清個恐慌的疊加。生怕一個不小心，安娜就落下殘疾，生怕一個不小心，安娜就死亡，生怕一個不小心，安娜就……千千萬萬種可能分秒侵蝕著他的心神，這叫夜殿如何安心？明明是個希望坐擁美酒與美女快樂簡單的度過一生的男人，卻讓他經(jīng)受這般地獄時光。所以才會決定與其在自我折磨中守護一個守不住的女人，不如退而求次之——沙華……

    “你給不了任何人安全感?！?/br>
    “……是?！卑材却瓜卵垌?，不可否認。她活了23年不到，伊琉活了兩千多年，若算比例，她這一生不比伊琉殺孽少，而她帶給別人的溫暖似乎也遠遠小于別人對她的擔憂。

    “可你又想保護他人，用自己掌中的刀。”

    “呵……到頭來，想守護一生的兩人都生死未卜?！卑材嚷冻鲆粋€慘淡的笑容：夜殿和K，還活著嗎？能從伊琉手里活下去嗎？這種可能性，極其微妙吧……

    “矛盾的女人。”

    眼皮忽地一跳，恍惚中的安娜猛然回神，“誰在說話！出來！”

    一條手臂緩緩纏上她的頸項，敏感的耳垂邊呼過陣陣濕暖氣息，“才分別兩個小時，怎么，就不認識‘表哥’我了？”

    “偷窺別人的心思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卑材劝櫭?，語氣森冷，“放手！”

    無視安娜像小貓調(diào)皮一樣的無力掙扎，紫竹低笑，“力量虧空成這樣，為何不回饕餮祀堂？”

    “放手！要你管！”

    “西大陸的小貓兒，有點自知之明吧！力量再消耗下去你的魂魄也不能穩(wěn)定了，怎么，饕餮沒和你說過？即使你什么事都不做只對著西邊的月亮出神，只要你存在著，你就在消耗力量。若什么時候力量耗竭，即使全勝時期的饕餮出面也無法救你，魂飛魄散，可理解？”說罷，紫竹在安娜耳邊吹了一口氣，看她渾身一哆嗦才松手。

    快速拉開五步距離。該死的男妖，又用夜殿的手法玩她！安娜捂著開始發(fā)燙的耳垂暗暗咬牙，臉上不自覺染開一抹紅暈，被夜殿疼愛得無比敏感的身子差點就服軟了……紫竹愣了一瞬，背著月光的紫眸盈盈，憤怒中似乎還懷著一絲幽怨。眼波如同初春的薄霧，似有似無的迷蒙誘人。臉頰微紅，貝齒咬著下唇，明明是個成熟的女人卻偏偏透出些羞澀的少女氣息，恁得清純又嫵媚。

    紫竹微微渙散的眼神一凝，頓時綺麗逼人，絲絲縷縷的妖氣逸散，將這個小空間包圍起來，修長的身體前傾，將安娜桎梏在樹干上，兩根手指撫上她頸側(cè)那個夜殿最喜歡的位置細細摩挲，冰涼的拇指卻掠過她逐漸升溫的唇。這混合著陌生氣息的熟悉手法愣是令安娜微微顫栗，多年來強壓在心中的渴望讓身體反抗不得，紫眸中水霧漸多，腦海中不可抑制的出現(xiàn)夜殿那張邪魅且微涼的唇在她脖頸吮吻的細致快感……

    紫竹捧起安娜明顯已動了情的小臉，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唇上，嗓音低啞卻認真，“我們，雙修吧?！?/br>
    肆（二）

    紫竹舌尖輕輕一推，一顆赤金色的小蓮子送入她微啟的紅唇，安娜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口腔里融化成一股涼潤潤的甘甜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去了，體內(nèi)燥熱頓時消失。呼吸間盡是陌生男子的體息，安娜一怔，抬手便推開紫竹貼得過近的身體，“什么東西！”

    “別人求我都不給的好東西?！弊现癖煌频煤笸艘徊?，若無其事的笑笑，視線上下游移似在觀察她的身體反應(yīng)。一顆珍藏已久的赤金蓮子吃下去普通的魂魄早有反應(yīng)了，若非成“靈”則成“妖”，起碼有了rou體之身。安娜的情況讓他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略微露出些困惑：只是精神好了點，一顆還不夠么？

    安娜又后退了一步。靈魂不需要也不能吃東西，現(xiàn)在莫名其妙的吃了什么融入靈魂的玩意兒，突然有一種連生死都掌握在這男妖手里的厭惡感。對東大陸認知情報極度匱乏的弊端日漸暴露了。唯一幸運的是，紫竹貌似對她沒有惡意。一雙亮眸如同林中鹿仔般小心翼翼，閃爍間，逐步探尋，“和……和你說的‘雙修’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嗯……有關(guān)系，當然有關(guān)系?！辈蝗唤o你還不如給小碧！思索中，紫竹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若非別大陸的靈魂不適合東大陸的修煉方法？

    “唔……‘雙修’……是什么？”安娜微微歪著頭，靈魂暖洋洋的感覺很不錯，虧空的力量似乎在慢慢回復(fù)。雖擺出一臉困惑又茫然的表情，看紫竹的眼眸依舊蘊含著小小的警惕，但這警惕的量控制得很微妙，既不讓她看起來一臉蠢相，又不會引起紫竹反感。

    紫竹微愣，隨時會撓他一爪的壞貓咪變成任他宰割的初生小鹿了？這種感覺……真不錯！紫竹看了下天色，愉快的瞇眸，離太陽升起還有七八個小時，夠他說上一陣了，“雙修呢……嗯咳！叫一聲‘先生’，本公子就給你從基礎(chǔ)開始講講東大陸的修行體系！”

    安娜定定看了他五秒鐘，語氣平淡且沒有一點不自然，“……紫竹先生?！?/br>
    這便宜占得還真是輕松！紫竹忍不住低笑：為人師表授課，沒想到還能有這么一天！

    安娜莫名，“怎突然間開始裝‘紳士’？”腦中出現(xiàn)一身燕尾服頭戴大禮帽然后彬彬有禮的為女性開門的紫竹……額頭一陰，安娜強制停止想象。

    “嗯？”聽到安娜的嘀咕紫竹亦搞不清狀況，教書授業(yè)的先生怎么突然和小官僚階級的紳士聯(lián)系上了？自己和那些用寬大的絲帛做束腰帶并且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紳士”沒有任何共同點吧？

    差異的存在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這等認知差異中還能繼續(xù)對話！

    紫竹示意安娜坐下，“東大陸講究‘陰陽五行修煉’，我們認為天地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種基本要素構(gòu)成，而這五種要素亦非固定，就像草木，有其自然的盛衰變化規(guī)律。五要素不僅存在于天地萬物，更可以周而復(fù)始的循環(huán)使用，于是便有人想到了將要素的能量引入體內(nèi)以修補虧虛延年益壽，這便是東大陸最初的修煉者，許多年后才衍生出運用五行力量創(chuàng)造攻擊性法術(shù)的人。五行分為陰陽兩系，修煉陽系五行者則為‘靈’，修煉陰系五行者則為‘妖’。到這為止，可有不懂？”

    安娜面無表情的眨了兩下眼睛，轉(zhuǎn)身，“……我去看看千景被子蓋好了沒?！?/br>
    “回來?。?！”

    “……”被一排竹劍封住去路的安娜嘆了口氣，“明說吧，我沒有興趣卷入東大陸的任何事件，這對大家都不好。我只想看著千景長大，然后到處瞧瞧……”

    “等千景老死，東大陸各處也看夠了，就天天坐在合歡樹上等你男人來接你？”紫竹搶過話，唇邊的弧度陰沉得刺目，“他會來嗎？嗯？就你那種不明不白的提示，他會想到你死后還能再生嗎？守著自己留下的半絲飄渺希望，畏懼打亂命運的惡懲會以傷害最愛之人的方式降臨，畏手畏腳到甚至答應(yīng)那樣的約定，你……！”

    安娜側(cè)過半張臉，在月光的陰影中淡淡瞟了紫竹一眼，這幽暗凌厲的眼神里所包含的東西卻令紫竹頓時息音，嗓音瑟冷如秋雨，“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知曉我的過去，也不知道你知曉到何種程度，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全都與你無關(guān)。就算你救過我也沒有資格對我的所作所為加以評論干預(yù)，我想怎么過是我的選擇。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山上去了，小青蛇對你的依戀不是一點點。”

    肆（三）

    紫竹忽而輕笑一聲，言語交鋒中處于弱勢的他終于尋得反攻機會，“嫉妒嗎？小碧有可以依靠依戀的人，而你卻沒有，想依靠的人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又非你命中之人?！?/br>
    被說到痛處，安娜無意識的閉上眼睛，媚笑著自嘲，“怎么？所以宅心仁厚的紫竹公子就憐憫泛濫，張開懷抱等著我這個無家可歸的落魄女子主動投懷送抱了？”

    且先不說這個服順的垂下睫毛的“媚笑”相當誘人，無福消受的紫竹公子被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這女人真是牙尖嘴利，還不識好人心！”

    “少在我面前裝好人！”雖然能感覺出紫竹的確本心不壞，但想要把她扯入東大陸勢力中就不是什么高尚品質(zhì)的人會做的事了。“別打我和千景的主意，無論好事還是壞事都請另尋他人?！?/br>
    “哼……遲了！從你們接手尋紫竹葉的差事時就已經(jīng)遲了！”紫竹怒中生笑，“想要你的小心肝活到八十歲在床上安詳老死而非十八歲不到就英年早逝，你還是想想辦法如何在笑佛手里護住他！”

    “……”沉默了片刻，安娜返回原地坐下。

    紫竹又是一奇，他心中有三個假設(shè)：最有可能的一個是她猶豫半天甚至數(shù)天再不情不愿的答復(fù)他同意雙修。其次是堅決不應(yīng)，直到千景出了事才去找饕餮玖攸尋求幫助。而安娜卻選擇了最后一個，最明智也是可能性最低的一個——悟出自己的話中意，果斷妥協(xié)。畢竟危機已迫在眉梢，容不得一兩天的猶豫。

    若說安娜在西大陸拼命修煉魔法武技的最初動機是自我保護以及挖掘暗夜帝國沒落的歷史真相，那她開始東大陸陰陽五行的修行則純粹是為了保護他人，保護千景。

    紫竹斂起笑容，事情發(fā)展成這樣也不是他所愿，屢屢在唇舌之戰(zhàn)中吃敗仗更是令他積郁到講解的積極性全都不翼而飛。但安娜妥協(xié)了他一個大男人又不好擺臉色，遂支吾著來了句蠢話，“你對東大陸修煉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安娜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東大陸修煉體系分兩支，陰系五行和陽系五行，五行之力來自于天地，周而復(fù)始不會減少也不會增多。修煉起初只是為了長命百歲，后某個不良弟子自創(chuàng)大逆不道的攻擊性法術(shù)，從而使得整個修煉界走上歪路，如今攻擊性法術(shù)當?shù)馈€有，‘妖’并非人格有問題才成的‘妖’，不過成為‘妖’后人格多多少少都有問題！”

    “嗯、嗯……唔？！”正在重新整理思緒的紫竹抬起頭，“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br>
    “尊重一下你的師長！”

    安娜用看尸體的眼神盯了他三分鐘，紫竹終于忍受不了了，“……繼續(xù)往下講。無論陰陽，修煉者首先要打通體內(nèi)經(jīng)脈，使得氣力運行順暢，同時學會運用自然中的五行之力。每個人命中都注定了一行強一行弱，這是無法改變的事，也就是說你能修煉哪一行早已注定，哪一行克制你也早已注定。一般修煉者所說的‘雙修’有兩種情況：一個個體同時修煉五行中的兩種要素，這需要相當?shù)膶傩蕴熨x及才能；或者兩名修煉者一陰一陽同時修煉，陰陽氣脈借由小循環(huán)互補，修煉神速?！?/br>
    安娜微皺眉，“互補的同時豈不相互制衡？”

    看來安娜很明白紫竹公子口中的“雙修”指的是后一種情況，徒弟的聰明令紫竹先生非常滿意，講解的積極性再度回歸，“無論陰陽，盛極必衰，唯有平衡才可長久。還有什么問題？”

    “唔……你陰我陽？”

    “這要看你是否能順利進入‘靈’的修煉之路，若是一不小心踏錯一步修成‘妖’，呵……就是你陰我陽！”

    紫竹這一笑令安娜心顫了一下，可顫完卻迷糊了，“說清楚點！為什么一會兒你陰一會兒我陰？”

    紫竹玩味的看著她，開始打諢，“我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不明白是你理解力有問題。”

    嘿！還真沒人說過安娜理解力有問題！無奈腦中空空，對東大陸真的什么都不清楚，暗中咬牙，安娜忽而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顏，天真爛漫中夾雜著三分狡黠嬌嗔，“紫竹表哥～～～究竟誰陰誰陽？”

    “當然我上你下……啊不！我陽你陰?！币徊恍⌒恼f漏嘴了，紫竹連忙從她臉上移開快要不受大腦控制的視線，“陰陽本就是天地之氣，沒有個定位，不停變動中，很有可能這一分鐘我陽了，下一分鐘你就陰了……嗯，說不定……本就在無限循環(huán)中……”悄悄轉(zhuǎn)回視線，卻見安娜笑得不懷好意，紫竹嘩啦一聲站起來，“咳！先看看你是什么屬性！”

    “跟我一樣，無屬性?！币粋€比紫竹矮上幾分的身影走近合歡樹，來者看著紫竹輕笑了聲，眼神里透出一抹鄙視，是男人多少會對漂亮女人動點歪腦經(jīng)，但被略略一挑逗就讓心底話溜出來的男人可見在情路上還是太嫩了。

    “玖攸！”

    安娜剛想站起來被玖攸親昵的按住雙肩，耳邊傳來饕餮含笑的輕快嗓音，“娜娜，別看他那妖樣，千真萬確的童子之身！”東大陸人本性含蓄，但玖攸經(jīng)過了幾十年西大陸風情的熏陶，思想早已不純正。

    安娜撲哧一聲笑出來，“我發(fā)現(xiàn)了?！毙蕾p了會兒紫竹巴不得活撕了他們倆的歹毒眼神，安娜重重一把掐住玖攸的臉，“你倒好！就這樣把我賣給妖了呀！小童子二號！”

    玖攸吃痛，又不敢掙扎，靈光一閃突然擁住安娜的小身子，索性將玩笑開到底，“那你要了我唄！”

    “好??！”

    某公子暴走，“jian夫yin婦——?。?！”

    肆（四）

    天色微亮，紫竹獨身回到曲竺山背面老林，在入口處神情忽而黯淡了一下。從這里開始，他便被那雙溫柔淺笑的紫眸吸引住了，從未想過世間還能有如此盈亮清透的色澤，映在透過入口稀疏竹林的斑駁陽光下那般治愈人心，仿佛將天地萬物間的罪惡全都吸納洗滌了一遍，惹得自己竟不人道的用“讀心術(shù)”看了三天兩夜她的過去。凌亂的記憶片段，強烈的視覺沖擊，復(fù)數(shù)者的記憶軸，經(jīng)過細心剝離整理才模糊知曉這女人埋藏在心底的炙熱情感以及血色往事。

    忍不住，接近她。忍不住，想給她一個肩膀。

    即使她早已不擁有自己所執(zhí)著追求的少女之身，依舊渴望擁她入懷，但也僅僅是擁入懷。

    “公子？”

    “……小碧，給我看看傷口?！?/br>
    出來迎接的青蛇小碧微微質(zhì)疑，紫竹很少出神到連他人接近都未察覺的程度，雖然他偶爾會展露出才子的傷感憂愁，今日看起來卻分外低糜。小碧聽話的仰起脖子，露出頸項間雪白肌膚上的三個嫣紅指甲印，昨日安娜掐她真身七寸留下的痕跡，她本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不料在最后關(guān)頭那女人竟松了力道，似乎強制自己留她一命的奇怪感覺。被她捏在手中時分明就像被頑童握在掌心的蟋蟀，生死權(quán)完全被掠奪。

    “怎么？還很痛嗎？”

    “嗚……還、還好……”一想起安娜，小碧竟忍不住顫抖，跟了紫竹多年的她也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危機，這次卻讓她刻骨銘心。殺人也有不同境況：因為沖動失手殺人、猶豫良久才不得不殺人、精密計劃下的謀殺、對生死無畏的隨心殺、無差別狂暴殺人等等……還有一種，因為天性嗜血而殺人。無疑的，那女人是最后一種，視所有生命為我方獵物，會因為鮮血和獵物瀕臨死亡散發(fā)出的氣息興奮到靈魂都顫栗的異類。

    享受著殺人過程。

    小碧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公子，忙碌一夜，早些休息吧?！?/br>
    “不急。小碧，準備一下，幾天后我們要離開福井鎮(zhèn)?！?/br>
    小青蛇睜圓了大大的眼眸，“公子，你是說……離開這曲竺山？！”

    “對，離開這里?！?/br>
    “那修煉怎么辦？”

    “路上繼續(xù)。”

    “速度會慢很多呀！曲竺山不是一塊罕見的陰靈寶地嗎？難道公子找到更好的地方了？”

    “沒。你身上還有沒有赤金蓮子？”

    “還有一顆?！?/br>
    “嗯……”紫竹兀自沉思，嘀咕道，“你一顆，我這兒還有兩顆，玖攸說不定還有一些……唔，也可能早被他當豆子吃了……也就是說手上能確保的一共只有三顆……三顆呢……應(yīng)該夠了！”

    “公子想做什么？修煉境界快突破了嗎？”

    “不是這個，小碧，找一本水行的修煉書給我，我記得以前見過一本陰陽雙修的秘籍，也找出來。還有，‘莫夫子’留下的放哪里了？”

    “煉、煉魂？！?。　鼻嗌呶孀◇@叫的小嘴，“公子！為何要做那般危險的事！一旦失手你自己多年修煉也得賠進去，還不如煉器呢！‘莫夫子’那個老‘縛魂使’當年把我們害得夠慘，他假惺惺的留下的修煉秘籍能信么？！”

    “我略微看過些，能信。”紫竹心頭思緒頻閃，反復(fù)核對著是不是還缺什么東西，“小碧，三本書找到后去趙家宅子的蓮花池布下陰陽五行陣，讓天地之氣且先匯聚著，等我琢磨完就在那兒煉，煉成我們立馬離開福井鎮(zhèn)?！?/br>
    跟著紫竹快步行走，小碧思索著紫竹的話：赤金蓮子。水行修煉書。陰陽雙修。煉魂。趙宅蓮花池布陰陽五行陣……莫非！小碧臉色白發(fā)，雙唇亦微微哆嗦，她猛地停住腳步一聲大喊，“公子！您要和那怪女人的魂魄雙修？！?。　?/br>
    紫竹回首，帶些責備語氣，“小碧……”

    急得口不擇言的青蛇頓時兩眼淚汪汪，“她、她差點殺了小碧啊！公子，公子，您請三思！若要雙修，小碧也是水屬，且又隨您修煉了那么久，多多少少能幫上您的忙！”說著說著，青蛇低頭捂住眼睛抽噎起來，“小巫小姐不在了……嗯嗚……小碧只能靠您了……連、連您也不要小碧了嗎……”

    紫竹嘆了口氣，這丫頭到現(xiàn)在還是小孩子心境。伸手輕輕抹掉她下頜的淚水，紫竹低聲細語，“我什么時候說過不要小碧了呢，嗯？把臉抬起來，小碧當然要和我一起走，不是一直想去海邊看看嗎？這次的旅途會路過東海灣，小碧不想去嗎？”

    “可是……可是……公子，為何要與她雙修……她能做到的小碧也能做到……她一點修煉基礎(chǔ)都沒有……小碧能做得比她更好啊！”

    有些話紫竹不方便說，小碧隨他修煉了這些年，進展細微，甚至差點死在還沒開始修煉的魂魄手里，這話說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的。小碧這丫頭無論天賦還是性子都不是修煉的料，原本也只是個被活力十足的小巫耍得團團轉(zhuǎn)幾乎每次見到她都在哇哇大哭的丫鬟角色，小巫發(fā)生不幸后轉(zhuǎn)由紫竹收留，死后借曲竺山天地靈氣以及紫竹的耐心引導(dǎo)才在幾年前修成低級小妖。

    紫竹無奈，好在這男妖腦子轉(zhuǎn)得快，脫口而出，“修煉之路太危險，雙修更危險。若你出了什么事，小巫在天之靈也不會寬恕我的?！?/br>
    小青蛇心中一甜：原來公子是在關(guān)心我！

    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