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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一) 少年十六歲,還未長開的單薄身體背著竹簍子,一身靛藍(lán)布質(zhì)短衫,沉穩(wěn)亦輕靈的腳步映在深深淺淺的竹葉上。一雙眉眼雖是令女人沉迷的風(fēng)流俊逸,卻含著nongnong的溫情以及一絲未褪盡的憨厚稚氣。烏黑的眸子里精光微閃,他俯下腰,撥開幾片落葉將底下一株四葉油點草連根拔起扔入竹簍子。沾了少許泥土的手指靈巧有力,短短的指甲剪得干凈妥帖,這是一雙勞作但抹不掉貴族氣的手。 少年直起腰向空無一人的身旁輕輕一笑,嗓音清柔如同竹林風(fēng),“安姨,累嗎?”片刻后,他伸出手宛若牽著心愛的寶物,旁人看來卻是虛拽空氣。 除了少年還有人嗎? 有,但不是“人”,而是一具靈魂體。 安娜笑了笑,任他溫暖的手牽著自己,感覺不到任何溫度的靈魂體卻能得知少年從指尖傳來的nongnong親情。她仰頭望了眼竹林天空,蔚藍(lán)被片片青綠包裹,似乎也透出那么點植物清新潮濕的氣息。山是曲竺山,林是曲竹林,龍神五子“饕餮玖攸”的祀堂在南邊山腰平坡,而他們今次采藥卻在地勢危險的北山深處老林。危機(jī)一直迫動著神經(jīng),安娜微微瞇起眼眸,雖有感覺,卻尋不到起源地,看來不知不覺中和千景已經(jīng)踏入了別人的領(lǐng)地。主導(dǎo)權(quán)不在自己手上。 少年自顧自的說起來,他并非多言之人,只是在安娜面前就忍不住的想說話。懷著小小的炫耀告訴她自己學(xué)得的一切,然后聽一聲黑發(fā)女子的贊揚(yáng),這便是他最大的幸福?!鞍惨蹋瑒倓偛傻慕杏忘c草,入藥的是它的根部,補(bǔ)虛止咳,對李姥姥的肺病最是好了……??!找到了,是紫竹!” 視野里出現(xiàn)一支四米多高的紫竹,柔韌筆直的莖桿隱約在翠綠狹長的葉下,烏紫莖桿光澤柔和幽雅,清秀之中透出一股子魔魅綺麗,別樣的誘人。這的確便是他們冒險攀爬北山的目標(biāo)。安娜皺眉,明明一分鐘前那邊還只有普通的青竹,她一把扣住千景的手腕,“別過去。” 千景自是聽話,只不過……他在半個月前接下雇主的委托,給趙家三少爺?shù)墓植ひ晃端帯牌现袢~。趙家是合歡街最有名望的文學(xué)世家,趙家三少爺和千景一個年紀(jì),天資聰穎好學(xué)卻染病五年臥床不起。趙老爺四處尋醫(yī)皆無所獲,直到那成天笑嘻嘻的行腳老郎中出現(xiàn)在福井鎮(zhèn)才又有了一線希望,不過開出的方子卻讓博學(xué)的老爺連連搖頭,這罕見的紫竹葉只是其中一味,且還是最容易尋到的一味。畢竟福井鎮(zhèn)臨曲竺山腳,千萬支竹子中總能找到一根紫竹。三個金幣的報酬對趙家來說不算什么,卻夠千景滋滋潤潤的生活五年,值得辛苦一次。 眼見著準(zhǔn)備了近半月又辛苦搜尋三天的目標(biāo)就在眼前,而安娜卻不讓他采摘,千景不明白。剛露出詢問的眼神便被安娜一把扯到身后護(hù)住,幾片竹葉如同梭刃夾雜著烈烈勁風(fēng)扎入他剛站腳的地方,耳邊響起安娜清冷含怒的嗓音,“別藏了,現(xiàn)身吧!” 話才一出,安娜猛然回首推開千景,一條伏地青蛇咬了個空。千景仰倒在厚厚的枯葉上驚魂未定,竹簍子打翻草藥灑了一地,好在他還算機(jī)靈,扔了藥和簍一個鯉魚挺身彈跳起來回到安娜身后。落地不太穩(wěn),有待加強(qiáng)。安娜小噓一口氣,若是千景離自己太遠(yuǎn),在多重危機(jī)中反倒會顧此失彼,保不了兩人周全。 “千景!”安娜一聲清喝,少年快速從腰帶摸出一個小紙包朝空中拋去同時舉袖遮鼻,一片夜合樹的綠葉迅猛穿透紙包灑出一捧橙黃色粉陣,刺激性氣味在空中散開,一名綠衫女子被逼現(xiàn)身,踉蹌著后退。 “雄黃粉!”她失聲驚叫。這女子容貌清麗非凡,卻有一雙惡意的眸子,恨不得活吃了眼前之人。一雙修長瑩潤的手輕輕搭在她單薄顫栗的肩頭,助其平復(fù)心境。女子臉頰忽而飛起一抹紅霞,與綠衫交輝恁填幾分嬌艷,她小聲喚道,“紫竹公子……” 安娜瞳孔微微一縮,竟失神剎那。二十七八的年紀(jì),高挑清瘦卻不羸弱,一雙桃花眼兀自妖魅,斜斜的看著她似醉非醉,精光閃閃的黑瞳里那一絲邪氣勾得人心慌意亂。膚色雖蒼白但感覺比女子還要細(xì)膩,長發(fā)如墨絲絲縷縷服帖的垂落腰際,一身黑紫長衫,腰間碧玉微晃,光澤盈盈。這男人似竹修長柔韌,又邪氣到綺麗,明知是個禍害卻叫人看了一眼便挪不開視線。 安娜深吸一口氣,暗罵聲沒用!真是太久沒看見斯洛斯了,居然差點被東大陸深山竹林里的“妖精”給迷惑! 號紫竹公子的男人也是吃了驚,這是第一個初見他卻沒有沉迷的女人。忽而一抹微怒染上眉梢:憑什么自己看見她時傻了好幾分鐘,而她卻只呆了半秒! 一只略有些顫抖卻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手拉住安娜小臂,安娜向千景回以安慰一笑,“沒關(guān)系,有我在?!睅е谶@兩名“老妖”面前自保都成問題的千景,安娜底氣并不太足,她還未和東大陸之人過過手,沒有足夠的情報總會帶來些慌亂,好在對方也不可能了解西大陸的武技,可二對一再加上在對方的地盤上以及那兩人都使用的神出鬼沒的變身…… 千景抿了抿唇,他也不小了,能知道己方處于絕對的弱勢中,于是鼓足勇氣一步踏到安娜身前,“兩位,手下留情。晚輩和安姨只是前來采藥的,如有得罪請多包涵。闖入兩位的領(lǐng)地是我們的錯,給兩位賠禮了!”說著,深深一鞠躬,看得安娜一愣!這孩子倒是擅于審時度勢,而且有勇又能屈?。?/br> 綠衫女子剛要開口,男子輕輕一句“小碧”令她乖順的把惡言吞了下去。似真似假的用手臂纏綿的圈住青蛇小碧雙肩,尖尖的下巴順勢擱在小碧頭頂親昵磨蹭,旁人看來儼然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安娜卻呼吸一滯。 ……這分明……是夜殿的習(xí)慣! 叁(二) 一抹連他自己都未發(fā)覺的嫉妒閃過黑眸,桃花眼危險的瞇起,卻更加勾魂:這具來自異大陸且并不知曉如何防御“讀心術(shù)”的美麗魂魄,竟然在心中埋了份那么深的情,令他莫名的頗不是滋味。手上不知不覺加了勁,直到小碧低低痛吟他才松手開口,聲音倒是西大陸男性罕見的清雅悅耳,“采藥人,尋什么藥?” “九片紫竹葉?!?/br> 剎那間,兩道殺氣穿透了千景的身子,令他臉色一陣慘白。按下幾乎送出殺招的小碧,紫竹公子笑得邪氣大增,令他那雙勾人的眼都帶上幾分煞氣,“可以,不過你們只有一人能活著下山?!?/br> 小碧一顫,“公子,那是您的……!” “親愛的,聽話,沒關(guān)系……” 安娜暗暗咬牙,殺氣騰升:這種曖昧又欠抽的語氣……世界上只有那只酒紅色眼眸的吸血鬼會對她說!片刻后,她松開緊繃的身體,垂下睫毛淡淡道,“我答應(yīng)。千景,拿著東西下山?!?/br> “安姨!”千景不可置信。 安娜沒與他對視,她知道自己的眼眸此刻有多冷,會嚇到孩子的?!叭章渲拔叶ɑ睾蠚g街。去收拾東西,下山,別回頭。” “……嗯,是……”千景被她身上散發(fā)的寒意驚到,怔怔點頭。紫竹公子倒是信守承諾的人,九片紫竹葉飄飄揚(yáng)揚(yáng)落到他竹簍子里,千景利索的收拾了翻灑在地上的藥材,背上藥簍就往回走,想回頭,又強(qiáng)忍著,終是一陣悶頭狂奔。 一抹詭譎的笑容忽而浮上安娜清秀絕麗的臉,看得兩人毛骨悚然又驚艷萬分,紫竹公子的修為較青蛇小碧更甚一籌,他暗自皺眉:貌似惹過頭……不過,既然本命的九片紫竹葉都交出去了,那只能在少年跑出曲竺山、力量還能為自己掌控之前讓這美麗魂魄乖乖聽話了! 一陣力量相擊的爆破聲過后,安娜殘忍的舔了下唇邊血液,原來靈魂與靈魂互為攻擊的時候還是能流血的,這發(fā)現(xiàn)讓她太興奮了!紫竹公子雖是游刃有余手下留情的一方,卻也被她不要命的打法驚到,剛剛暗想事情難辦了,卻猛的一震……“小碧!” 小青蛇被安娜捏住七寸想拼命扭動掙脫卻大動不得,只有蛇尾在不安的顫栗著。安娜笑容惡劣,“好吧,親愛的公子,現(xiàn)在該談?wù)剹l件了!” 紫竹公子再次瞇眸:這女人……陰險狡詐得如同黑貓,那不要命的勢頭卻似餓狼!自己竟一個疏忽……“卑鄙的女人?!?/br> 安娜置若罔聞,微微歪著頭一副思索的模樣,“唔……東大陸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啊,對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你不幸觸怒了一個既是女子又是小人的人。竹妖大公子,要你的小碧姑娘還是給本小姐跪下磕個頭道歉?” “本小姐?”紫竹輕輕哧笑,“本夫人還差不多吧?” 指甲“一不小心”掐入青蛇七寸處的鱗片,紫竹在安娜的冷笑中臉色漸變,那雙迷人的桃花眼透出絲絲殺意的寒氣,這還是他第一次起殺安娜的念頭,但一個轉(zhuǎn)瞬又熄滅了,“……抱歉,偷窺了你的記憶。” “跪下!” “這是東大陸,不是你的帝國!男兒膝下有黃金,豈是那么容易跪的!放開小碧,我讓你安全下山,不然別想走出曲竺山一步……即使你有‘饕餮’護(hù)著!”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此話方出,安娜自己都愣了一下,不禁低罵了一聲笨蛋,她對東大陸的勢力全然不知曉,只知道最高層是龍神,然后便是掌實權(quán)的九位龍子。即使知道這竹妖是個什么勢力里面的什么身份,對她而言也毫無意義。紫竹想騙她輕而易舉,倒是要和她說清得花上大半天時間來耐心解釋。安娜懊惱又自怒的可愛模樣看得紫竹公子忍不住唇角上揚(yáng)。 沒心情再做這種白癡事了,既然知道自己受饕餮玖攸庇護(hù),這妖男自是不會殺了自己,安娜一甩手把青蛇扔了回去,氣呼呼的轉(zhuǎn)身就走,還不住嘀咕,“蠢死了!天天看千景吃了睡睡了吃,腦袋都長蟲了……” 紫竹笑笑,沒有攔她,接手青蛇的治療。一個人影從密林里走出,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紫竹不滿的哼了聲,倒是沒還手,“做什么!” “別動她歪腦筋?!?/br> “讓我出力總得撈點好處吧?” “我讓你在這里修煉了那么久,好處已經(jīng)夠多了?!?/br> “我說龍神五少,”紫竹公子回頭,扯出一抹冷笑,頓時令他身上的邪氣展現(xiàn)出令人不可小噓的殺傷力,“別忘了,本公子和小碧可是被你和小巫那死丫頭弄成這副鬼樣子的!” 玖攸沉默片刻,語氣凝重,“……她是我流落西大陸時的恩人,現(xiàn)在有求于我。好吧……你有意我也攔不住,無論你想怎么樣,只要出了福井鎮(zhèn)她我就交給你保護(hù)了,記得教她如何防御‘讀心術(shù)’。還有,遲早有人會來接她回去的,你好自為之?!?/br> 往日重傷后憑借一縷不散的魂魄修煉成妖的紫竹公子翻翻桃花眼,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魅力與實力兼?zhèn)涞哪腥耍加心敲袋c自戀和自負(fù)。 叁(三) 安娜追上千景,這已與她齊高的孩子愣了一瞬,猛地環(huán)住她,那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的唇令他的驚恐一覽無余,倒是叫安娜有些愧疚,將這好孩子嚇至此般。呢喃輕哄,終是讓他平靜下來,漆黑的眸底卻被烙上了永久的憂惴。一路沉默,往常普通的兩手相握卻在無意中變成十指相交,拽得更牢、更緊。 安娜甚是疲憊,只想回到饕餮的祀堂里在那古老合歡上睡一覺。讓她小小魂魄與修煉成妖的兩人打上一場,精力耗損極其厲害,但這孩子讓她松不開手。大半日后回到合歡街,安娜問他打算怎么辦,千景答,“將藥先交予趙家,拿了酬金后買點小rou回去燉筍子?!?/br> 安娜莞爾,千景也學(xué)會輕飄飄的說惡話了,估計以后除了采藥人他還要做份兼職——挖筍人,讓紫竹妖公子斷子絕孫。 千景將藥送到趙家門口,卻承蒙趙家三少爺召見,說是要見見他的恩人,親自將酬勞給他。千景雖想盡快回家“燉筍子”,但錢在人家手里他巧小子難為無米之炊,也只能去了。安娜有些心不在焉的跟著,著實困乏,好幾次差點被門檻絆倒,心中直埋怨:這東西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橫在地上真他媽浪費(fèi)木材!更重要的是,自己到現(xiàn)在還沒習(xí)慣它的存在?。?! 趙家名門望戶,福井鎮(zhèn)也不缺地,于是這祖宅屢次修葺擴(kuò)建后造得安娜走了十分鐘便不知正門在哪兒。水廊九曲十八彎,精心打理的園林式大宅子,景致一級棒。山奇石異,蝶鳥紛飛,溪澗叮咚,一池蓮花紅白相接,兩岸綠柳隨風(fēng)拂枝,愜意得安娜微微出神,心念:雖遠(yuǎn)不及西大陸建筑浪漫或恢弘,但這融入自然的精致也叫人眼前煥然一新,東大陸人出乎意料的會享受。 不知不覺中已到了趙家三少爺?shù)膭e院,安娜和千景隨仆人走了進(jìn)去。時間乃剛?cè)胍?,葫蘆藤下胖乎乎笑瞇瞇的老郎中搖著大蒲扇納涼,一邊的小藥壺里咕嚕咕嚕冒著煙,一股子煎藥的焦苦味逼得安娜繞道而行,原本常年服藥的她是怕了這些東西了。仆人帶著千景將九片紫竹葉交予老郎中,老郎中連連稱贊,惹得千景臉色微紅,隨即給了他一片,“拿進(jìn)去給三少爺瞧瞧吧,小哥,怎么稱呼?” “回老先生,千景?!?/br> 安娜在十步之外看著,千景似乎很尊敬老郎中的樣子,這孩子有意拜師么? 笑瞇縫的眼里精光微閃,老郎中伸手拍了拍千景的肩,“在三少爺病愈前,千景,可有興趣跟我這江湖郎中混幾天?” 果不其然,千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一言承應(yīng)下。安娜道不出個好壞,感覺有些微妙,不過只要千景喜歡就行。就在他們進(jìn)入內(nèi)屋沒幾分鐘,老郎中睜開了瞇縫眼,“紫竹公子,既然來了就現(xiàn)身吧。” 八片紫竹葉憑空消失,一個大活妖倚在葫蘆架邊,“笑佛也淪落了呀……”一身邪氣大開,桃花眼里卻殺意頻閃,“特意找我,何事?” 大蒲扇往里屋一指,“你的小蛇妖埋下的苦果。” 紫竹挑眉,心中溜出兩個字:小碧?紫竹剛想進(jìn)屋,一道笑吟吟卻又顯得陰稠的嗓音響起,“公子,我這兒還有兩顆‘赤金蓮子’,將那魂魄讓與我,如何?” “兩顆赤金蓮子?用兩百年的修為與我換個魂魄,笑佛可是過于慷慨了?”走到了門前的紫竹駐足回首,那魂魄指誰,他心中清楚。正待此時,安娜一臉無聊的穿門而出,剛像小貓般瞇起眼眸準(zhǔn)備打呵欠,一步撞到紫竹背上叫她硬生生把個呵欠吞下去了。紫竹眼神倏地緊了,反手隔著衣袍一把拉住安娜腕子圈到自己懷中,曖昧的鼻息拂過女子墜落著發(fā)絲的光潔額上,“哪有表哥把表妹讓出去的,哦?” 本坐在葫蘆架下的笑佛竟一瞬間出現(xiàn)在安娜原本站立的地方,慢了一拍,強(qiáng)搶失敗。這也怨不得他,為了在饕餮玖攸腳邊潛伏幾日找個人,他已服下散功散,起碼這幾日與普通人沒啥大差別,計劃憑借自身爆發(fā)力來個奇攻取勝,卻沒料到紫竹警惕心那般高。 安娜一頭霧水:表哥?表妹?她什么時候在東大陸還有親戚了?!另外……這種老母雞護(hù)小雞一樣的擁抱算個什么事?如此豈不欠這妖男一個恩情了?!安娜脊背一陣發(fā)涼,第六感告訴她倘若和這妖男有所牽扯,今后日子必定不好過。可背后射向她那貪婪又失望的目光,叫她不敢隨意掙脫,還是忍耐著點暫且受紫竹庇護(hù)比較好,今日不過,何說明日! 紫竹唇染笑意:看似纖瘦,不料手感竟這般好……何況還真懂得取舍,這“表妹”本公子是護(hù)定了! 叁(四) 千景進(jìn)入趙家三少爺?shù)木邮?,一名小丫鬟引他入?nèi)屋。千景微微一頓,古色古香的檀木家具,木質(zhì)表面反射出柔和朦朧的燭光,在昏暗中透出沉甸且無聲的華美質(zhì)感。居室不算大,家具亦不算少,每一樣都擺放得妥妥帖帖,纖塵不染。香爐之上青煙縷縷,某種奇藥的馨香直直沁入心脾,紗幔輕擺,窗口雕花檀木床上的白衫少年朝他淺淡一笑,放下書卷的剎那燭光跳動,半側(cè)臉病態(tài)的蒼白,半側(cè)臉神秘的黑暗,如同女子長長的睫毛微卷上翹,翎篁般艶麗。漆黑的眸子深處一點燭光,赤幽幽的顫動著。一張豐潤的唇卻似桃花灼灼,讓人產(chǎn)生想輕揉慢捻,看看是否能掐出清甜花汁的欲望。 千景晃神半晌,被安娜捏了手才驚醒,第一反應(yīng)卻是低下頭,臉上有些微微發(fā)熱,他還沒見過那么……那么漂亮的少年。這是一種與安娜不同的美,與性別反差的美,女氣而不陰柔,病氣而不腐朽。好好的人生突然間半身不遂需長期臥床,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很難維持以往尊嚴(yán)與平和心態(tài),這少年卻是例外,一舉一動里透出隨意且淡然的華貴。 安娜看了一眼便環(huán)視起屋子來,她記憶里漂亮的少年多了去,眼前這好似從東方水墨畫里走出的人還排不上前三?;煅`澈在她心中穩(wěn)居首位,那股子逾越性別的中性美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來的,他精靈天生的精致面容和經(jīng)歷極苦后依舊能保持清澈純善的心,最是讓她心起愛憐。第二名是介于男子與少年之間的妖精王者斯洛斯,論身高,斯洛斯不比安娜高多少,但偶爾見他時卻連安娜都不得不扼腕嘆息,這妖孽確實將妖冶嫵媚的勾引力發(fā)揮到極致,無論男女都逃不出他一個小眼神兒。排在第三位的……雖然安娜沒有親眼見過,卻依舊奠基了他的地位,神界的陽光美少年——“治愈天使”拉斐爾,如同朝旭耀眼又不灼人,眸子里含著晶瑩露珠的醫(yī)者美少年。 換種角度來說,算上在東大陸“重生”后的日子,安娜也是個年過三十且情感經(jīng)歷頗為豐富的女子,與千景同齡的少年即使再美也無法吸引她,缺乏人生歷練的男性少了某種最重要也是最關(guān)鍵的吸引異性的魅力,對安娜而言會出現(xiàn)第一眼驚艷的情形,但第二眼就平淡無奇了。從單純意義上來講“美”這個字,少年或許略勝紫竹一籌,然紫竹身上有更吸引人的成分,那是時間和痛苦洗練出來的魅力。 安娜掃了一圈,木制家具加幾幅書畫點綴的房間在昏暗的燭光中看起來有些陰沉冗重,空氣里游離著絲絲縷縷的妖氣,沒錯,是妖氣,就像紫竹和小碧身上的氣息。這房間令她不舒服,但還沒到具有攻擊力需要帶千景回避的程度。見自己的小心肝已和趙家三少爺文縐縐的說上話,安娜揉揉困乏的眼睛,暗地和千景打聲招呼去院子里吹風(fēng)了。 少年忽而垂下睫毛,隱藏起眸子里明滅惡膩的光,再與千景對視的時候早已一片清朗。他側(cè)過臉喊了一聲小丫鬟,嗓音輕柔,話句簡練,“鳶兒,沏龍井?!?/br> 千景連忙擺手,“三少爺不必客氣,馬上就走的,只是給你看看這紫竹葉。” 少年接過,雖說是紫竹葉但翠綠狹長的模樣與一般竹葉沒什么不同。少年清秀的指尖細(xì)細(xì)摩挲,淺淺一笑,“恩人如何稱呼?” “不敢當(dāng),只是小小采藥人,糊口飯吃,我名千景?!?/br> “千景……世間百態(tài),萬物千景,好名字?!鄙倌甏浇歉∑鹨粋€向往的笑容,翎篁微微下垂,“我叫錦衾?!?/br> 千景輕輕念了一遍,他發(fā)現(xiàn)這位新識有個小習(xí)慣,一說到有關(guān)他自己的話時便習(xí)慣性的垂眸斂頜,嗓音也略微低下去,該是極含蓄內(nèi)斂的人,不喜言私事。 少年的聲音里彌散開一抹幽寂,那是孤獨(dú)已久的人才會有的語氣,“千景,今后,可否常來這兒坐坐。”千景似是受不住他的口氣,這心軟的孩子聽不得人求,雖然錦衾沒有露出絲毫哀求的語氣,但給他的感覺便是如此。千景避開與錦衾直直相交的視線隨著他自然下垂的手落到書卷上,“嗯”了聲,目光微凝。 是本詩詞鑒賞。 少年的漆黑眸子又明滅了一下,這回倒沒有惡膩的光。他伸手從床內(nèi)側(cè)取出一個樟木匣子,打開,毫不做作,每一根手指都溢出低調(diào)的優(yōu)雅。熟練將卷起的字畫展開,他含頜笑道,“我一直在尋留下這副字的人,千景可愿幫我?” 千景凝神看去,一首詞: 碧海年年,試問取、冰輪為誰圓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輝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爭知道盡成悲咽。只影而令,那堪重對,舊時明月。 花徑里、戲捉迷藏,曾惹下蕭蕭井梧葉。記否輕紈小扇,又幾番涼熱。只落得、填膺百感,總茫茫、不關(guān)離別。一任紫玉無情,夜寒吹裂?!?/br> 筆墨濃重而不厚沉,瀟灑俊逸中又隱含正直不屈的氣節(jié),可這首詞卻泄露了作者的凄苦柔情:天真爛漫的佳人終是離去,如故的清輝下只剩形單影只的他。落款一個小小“裴”字,是尋人唯一的線索。 “吾友千景,可成?”少年的語氣有些急,一雙神情淺淡的眸子卻宛若等待獵物自動靠近的……蛇。 千景遲疑了下,“嗯,我盡力?!?/br> 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