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包間時，一股嗆人的濃煙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辣得我紅著眼睛咳嗽起來?！癱ao！你他媽抽了多少啊這是?！蔽伊R他。

    猴兒揮開煙，跑過來給我拍拍背:“哎你沒事兒吧?！蔽医o了他后腦勺一巴掌，看到煙灰缸里就可憐兮兮地碾著兩個煙屁股，氣得直罵:“你抽完了不會開排風啊，再不濟開個窗啊！”

    他也不惱，只是嘿嘿笑著坐回去，拿起菜單遞給我看:“我這不怕冷嗎，來，別氣了啊，點菜點菜。”看我表情緩和，他兩手抱拳，看著假惺惺地沖我彎了彎腰，“新年快樂啊?！?/br>
    我翻個白眼:“新年快樂。”

    我倆很快地點了菜，服務(wù)員走后我才又把注意力放回猴兒身上。猴兒身上的傷似乎又多了，他穿了件白T恤，不過遮不住他身上磕磕巴巴的痕跡了，一長條青黑色的淤青從他鎖骨爬到衣服里，脖子上貼了塊膏藥，他手腕上有兩道四指款的青紫痕跡，而兩條露出來的胳膊上布滿了亂七八糟的疤痕，就像是打翻了釘盒，橫七豎八地交錯在一起。隨著猴兒張嘴叭叭，他嘴角的傷口被扯開，他“嘶”一聲，抹了把嘴角便似不在意地繼續(x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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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時候我就拿猴兒這種倔脾氣沒辦法，他有時候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地回來，我問他他也不告訴我怎么回事兒，就盤著腿背對我，我繞過去他也轉(zhuǎn)圈背對我，不肯跟我說話。久而久之，我也知道問不出什么了，只能去問別人。有一次我一出門就看見老三站在門口，那么小一個小孩兒，細細的胳膊圈著有他兩個腦袋那么大的醫(yī)藥箱，一看見我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地掉，對著我就哇哇哭:“哥哥，保護我，被...”還沒說完，就聽猴兒一聲暴喝，“不許說！”

    老三被嚇得不敢說話，抿著嘴抽泣。我看著他實在可憐，數(shù)落了猴兒兩句，給他上了藥，這會兒他大概也覺得自己嚇著老三了，給老三道了個歉就蓋著被子睡覺去了。

    后來我和老三出了門，才聽老三說是一群大孩子捏他的臉，說他就是個娘炮，要搶他吃的。老三給欺負得眼淚打轉(zhuǎn)兒的樣子被猴兒看到了，他當時捧著個銅盆兒去接水，看到這一幕火冒三丈，怒喝一聲就把盆直接扔那群大孩子的頭頭兒腦袋上，給人砸蒙了就拉著老三跑?？晒聝涸航K究只有巴掌大的地兒，猴兒給抓著胳膊就是一拳頭，有猴兒半張臉大的印子很快就紅腫起來，嚇得老三尖叫。奶奶很快趕過來，那幾個大孩子就鳥獸四散，一下子沒了影兒。但老三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好幾拳。

    “明明，不是哥哥的錯...”老三哭得眼睛都腫了，倔強地對我辯解，“但，奶奶...嗚，奶奶還是罵他，說他不該先動手...真的不是哥哥的錯...”

    我摸著老三的腦袋:“沒事兒，交給你鳶哥?！蔽艺f我滑頭不是吹的，我雖然調(diào)皮沒少挨奶奶揍，但我知道奶奶心里面還是偏愛我這種活潑的小男孩的。我給她鼓吹了幾句，那幾個大孩子就捂著被打腫了的屁股在猴兒床前站成一排，整整齊齊地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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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我就習慣了不去問猴兒遇到了什么事兒，而是等老三跟我“告狀”，然后給他擦屁股。只不過現(xiàn)在只有我們倆，沒人來跟我說猴兒又遇到什么麻煩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脫口而出就是:“猴兒啊，要不要叫老三來？”

    “好啊！”猴兒一拍桌，隨機又干笑一聲，“可他現(xiàn)在那副工作狂的樣子，怕不是大過年的還在加班吧。”

    “其實我也是昨天加完班來的...”我苦笑一聲，反應(yīng)過來，“你見過老三了？”

    “啊，”猴兒的嘴張大，捏著被子的手一抖，這時服務(wù)員送菜進來，他便幫著一起擺盤子催我，“就你話多，吃飯，少說廢話！”

    我笑得拍大腿，看著猴兒一臉慍色了才收斂下來，夾了兩顆花生米吃進嘴里:“那我給他發(fā)消息，但我不知道他來不來哈?！?/br>
    我給老三發(fā)了新年祝福后，他也給我回了條中規(guī)中矩的回信。我按下語音鍵道:“哎，老三啊。我和猴兒在吃飯，你要不要也來？在三元橋這兒的火鍋店里，哎猴兒你跟他說！”猴兒瞪大了眼睛，我嘲笑他，“嗐你害羞個啥?！?/br>
    “我去你奶奶的，誰他媽害羞了...”猴兒脫口罵我，反應(yīng)過來趕緊打了自己一嘴巴，“哎不是...就，老三你來吧，挺想你的?！?/br>
    發(fā)出消息后我和猴兒經(jīng)過一瞬間的沉默，很快就活絡(lu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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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倆一邊吃一邊聊，兩盤rou下去，胃也暖了，酒就少不了。半兩白的下肚，我有點暈，跟著猴兒扯:“猴兒...你這幾年，到底做什么去了？”這話一出，我就知道了猴兒沒醉，他喝酒上臉，紅得一片，卻直勾勾地看著我，結(jié)著血痂的薄唇抿緊。我繼續(xù)拉著他給他夾了兩塊凍豆《腐，“你還不說，現(xiàn)在老三不在，我只能直接來問你?！?/br>
    猴兒吃了我夾給他的凍豆《腐，又干了一杯:“我...”他還沒說呢，身后就吹進來一陣冷氣，凍得我和猴兒一哆嗦。

    回頭看發(fā)現(xiàn)是老三，他今天沒戴眼鏡，白凈的小臉給凍得泛紅，眼睛底下一圈都是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