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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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風(fēng)雪初歇,云杪稍霽。飛檐斗拱宛若連綿不絕的山脈,枝頭的梅花凍結(jié)如春雪。 樓月璃和玉鸞在朱墻碧窗的暖閣里對坐用膳,珠閣卷簾,玉鉤靜褰翠幕,綠釉陶桌只放著溫酒一壺,小菜幾碟,分別是核桃仁煨雞丶青菜燒蟹rou丶荷瓣豆腐丶香芃餃和膾魚翅,也是以前玉鸞喜愛的菜式,樓月璃明顯花了不少心思—然而玉鸞現(xiàn)在的口味早就變了,從來愛吃的現(xiàn)在早已不吃,可是他當(dāng)然沒有說出來。 玉鸞不打算現(xiàn)在問起千籟的事,畢竟那個男人身上牽扯著太多不愉快的回憶,便只由著仆人靜靜地為二人布菜。 四神溫酒爐里燃燒著火炭,金銅爐盞上則是錫鼓套壺,套壺雙耳雕刻著鬢眉怒張的獅首,炭火溫?zé)嶂讐乩锏拈僮泳?,橙紅的表面不時(shí)泛起一串串泡沫。玉鸞不喜烈酒,樓月璃還刻意加了幾勺蜂蜜,讓橘子酒更為甜美,但玉鸞也早已不嗜甜,這甜酒倒是成了雞肋。 樓月璃拿起代漏眼錫酒勺,給玉鸞勺了一點(diǎn)橘子酒,甜膩的橘子香盈滿暖閣。 二人靜靜對酌,久久未語,只聽到暖閣一角的青銅漏刻滴著水,訴說著時(shí)間的流逝。紅木菱花檻窗外偶爾傳來下人以掃帚打掃積雪的沙沙聲,聽起來竟有幾分凄涼。 玉鸞不勝酒力,喝了幾杯橘子酒便臉色緋紅。 樓月璃深深地凝視著玉鸞,按著他的手道:「別貪杯了?!?/br> 「你不是想灌醉我嗎?」玉鸞一手支頤,曖昧地輕笑著。他斜瞥著樓月璃,眼眸里帶了幾分醉意。雖然份外勾人,卻是嫻熟情事獨(dú)有的老練眼神,終究是少了幾分天真無邪。 樓月璃倒也不否認(rèn),只是笑著松開手。 玉鸞放下掐絲團(tuán)花金銅酒杯,嗤笑道:「要是被你灌醉了,那也不錯?!?/br> 若是醉了,倒是可以放下一切。 樓月璃嫣然一笑,夾了一塊豆腐到玉鸞碗里,笑道:「這豆腐的味道不錯,你嘗嘗?!?/br> 玉鸞咀嚼著豆腐,或許是因?yàn)樗拇_喝醉了,或許是因?yàn)榍皫滋觳攀歉改傅乃兰?,他忽然道:「爹從前最喜歡吃荷瓣豆腐的?!? 一開口,玉鸞立即後悔了。 因?yàn)殛谈囊磺幸彩嵌酥g的禁忌。 那段過去如此美好,卻結(jié)束得那麼凄涼,連那些甜蜜的回憶也化為酸苦的穿腸毒藥,再也不堪回首。 還是一片沉默,只聽到蠟燭燃燒的啪啪聲,玉鸞扭頭看著鮮紅的燭淚緩緩地從燭身滑落至金銅燭臺里,喉嚨里一陣乾澀—直到現(xiàn)在,玉鸞偶爾還是會夢到刑場那血rou橫飛的一幕。 日光西移,雪色愈發(fā)皎潔。 樓月璃的指節(jié)輕敲著桌面,玉鸞緩緩地抬頭看著樓月璃,對方低聲問道:「他們是五年前去世的?」 玉鸞艱難地咽下豆腐,安靜地向樓月璃點(diǎn)點(diǎn)頭。他看著樓月璃的絳唇,只擔(dān)心這雙漂亮的嘴唇又說出難聽的話—他知道樓月璃還對自己的父親懷恨在心。 樓月璃這次總算沒有大放厥詞,只是看著墻角的魁星點(diǎn)斗珊瑚,若有所思地道:「你的父親是被牽涉到文字獄里吧?」 他說起文字獄一事時(shí)倒是落落大方,不像常人那般遮遮掩掩。 玉鸞沒有注意樓月璃的神態(tài),只是呆呆地看著對方衣襟上的芙蓉暗紋,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微微點(diǎn)頭。當(dāng)年朝中大興文字獄,酸腐的父親向來喜歡寫詩,不知道開罪了什麼人,竟然被匿名指控詩句里隱含謀逆叛亂之意,結(jié)果晏家的多年榮光一朝化為灰燼。 「你沒有想過調(diào)查是誰告發(fā)你的父親嗎?」樓月璃一手支頤,姿態(tài)慵懶,看著玉鸞的眼神卻冷靜得近乎冷酷。 玉鸞早已經(jīng)失去胃口,他放下碗筷,低聲道:「我一人怎麼查得出來?」 「曲雪瓏呢?他知道你的遭遇嗎?」 玉鸞猶豫著點(diǎn)頭。 「那可是你的父母,你沒有想過讓他替你討回公道嗎?」樓月璃冷笑道:「當(dāng)夫君的替妻子的父親 洗清冤情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 玉鸞感到樓月璃似乎有些弦外之音,他霍然抬頭看著樓月璃,大聲道:「我不想利用曲爺?shù)臋?quán)勢來達(dá)成我個人的目的?!?/br> 還沒有待樓月璃繼續(xù)咄咄逼人,玉鸞已經(jīng)冷冷地道:「那個人把晏家害得那麼慘,想必是一方權(quán)貴,我不想曲爺被我連累?!?/br> 樓月璃嘲笑道:「曲雪瓏的父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垃圾渣滓,這樣的人的兒子,你覺得他會為了你而陷入危機(jī)嗎?」 玉鸞當(dāng)然聽說曲雪瓏的父親是個坐吃山空的登徒浪子,便只是冷冷地道:「那是曲爺?shù)乃绞?。?/br> 樓月璃直勾勾地盯著玉鸞,輕笑道:「所以你就這樣對滅族之仇不聞不問嗎?」 玉鸞惱羞成怒地道:「這跟你有什麼關(guān)系!」 樓月璃也不生氣,只是好整以暇地整理著衣擺,挑眉道:「我只是很驚訝,那麼多年了,你竟然不曾想過找出仇人?!?/br> 玉鸞當(dāng)然想知道幕後黑手的身份—但就算找到了,難道憑一己之力可以板倒他嗎?如果連累了曲雪瓏,那自己對得起曲雪瓏的恩情嗎? 最重要的是,就算殺了那個人,晏家也是回不來的。 玉鸞的父母,早就淪為鷹狼腹中食物。 他曾經(jīng)對這個世界懷恨在心,但曲雪瓏一步步地帶著他走出那段黑暗的過去,現(xiàn)在樓月璃卻不斷地喚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二人正僵持之際,下人前來通傳道:「樓爺,栽縫到了?!?/br> 「衣服縫好了?」樓月璃又笑起來,纖指輕點(diǎn)菱唇,歪頭道:「我還以為臨走之前才拿到呢。」 玉鸞想起上次醉夢院里的俗艷衣飾,不禁深深地皺眉,只是冷淡地站起來道:「我出去逛逛?!?/br> 玉鸞離開得匆忙,忘了穿上斗篷,只走了一陣子便感到寒冷徹骨,但又不想回去看到樓月璃,可是站在原地只會使自己更冷,唯有忍著嚴(yán)寒往梅園走去。 穿過梅園的半月門,饒是玉鸞心情不住,也不禁停下腳步,驚嘆地看著遠(yuǎn)方雪山雄偉恢宏,峰頂雪浪如潮水不休,橫臥山脈彷若飛龍?jiān)谔臁?/br> 在如此壯觀的美景前,任何煩惱也是不值一提的。 玉鸞看了一陣子,焦躁的心情總算漸漸平靜下來,此時(shí)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千籟早就站在梅園里。 千籟正抱著銜蝶站在遠(yuǎn)處的江砂宮粉梅下,抬頭靜靜地看著一樹紅梅。他似乎正在沉思,沒有發(fā)現(xiàn)玉鸞的存在。 山舞銀蛇,云氣聚積,愈發(fā)顯得千籟是如此渺小,他那一襲鴉青披風(fēng)宛若一抹淡墨般不著痕跡地劃過白紙一角,唯獨(dú)紅梅嫣然如故。 千籟的側(cè)臉的確很美,是近於雕像的完美,每分每寸也是恰如其分,卻過於一板一眼,少了幾分跳脫輕靈。 玉鸞靜靜地看著千籟那孑然一身的孤獨(dú)身影,自己不禁再次陷入深淵似的回憶里,那些往事卻輾轉(zhuǎn)地使自己想起樓月璃。 剛才樓月璃的指責(zé)實(shí)在無可厚非,畢竟自己為人兒子,不但不為父母洗清冤情,還心安理得地當(dāng)著一個男人的寵妾,這對得起晏家昔日的無上榮光嗎? 此時(shí),玉鸞突然感到一股重量壓在自己的肩膀上,繼而柔軟地包裹自己的身體,一股濃郁的玉蘭花薰香從身後傳來。他心里亂跳,回頭看見樓月璃正笑瞇瞇地站在自己的身後,彷佛二人剛才不曾發(fā)生爭執(zhí)。 玉鸞低頭看見自己的身上披著一件鉛灰色的兔毛大氅,毛茸茸的極為軟綿溫暖,如同躺在暖洋洋的被窩里。 「尺寸剛剛好。」樓月璃滿意地笑著,柔聲道:「剛才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br> 玉鸞抖動大氅,訝然看著樓月璃—原來他要裁縫送來的竟然是這件大氅。 樓月璃凝視著玉鸞,溫柔地?fù)崦哪橆a,輕輕地道:「真像一只灰兔子?!?/br> 玉鸞心中一軟,睫毛不安地顫動,有點(diǎn)別扭地躲開樓月璃的眼神,卻沒有撥走對方的手。 樓月璃的手緩緩下滑,抬起玉鸞的下巴。玉鸞遲疑了一陣子,最後還是順從地抬頭。 一旦對上樓月璃的綠眸,玉鸞再也無法轉(zhuǎn)開眼神。 他從樓月璃澄澈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獨(dú)一無二,舉世無雙。 咫尺之外的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再也進(jìn)不了玉鸞的眼睛,他的眼里心底,只剩下這個男人的一顰一笑。 無從抵抗。 無處可逃。 從某個失落在回憶深處的瞬間起,自己的心早已經(jīng)被樓月璃牢牢地掌握。初次的心動,注定自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後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失足倒在他的懷抱中。 玉鸞從來不懂得如何討厭樓月璃。 他一直期盼著,那是最初的戀愛,也是最後的戀愛。 終於,玉鸞輕輕地合上眼睛,任由樓月璃柔軟的紅唇印著自己的嘴唇,一片雪花溶化在纏綿的唇瓣之間,溫?zé)岬难┧缤瑴I水般帶著淡淡苦澀。 初冬時(shí),晏憐緒發(fā)現(xiàn)一只瑟縮在宮粉梅下的小灰兔。小灰兔怯怯躲藏在樹後的草叢里,戒備地看著蹲下來看著它的晏憐緒。 看了大半天,晏憐緒還是決定把小黑炭找過來。 練武過後的小黑炭顧不得滿身大汗,還沒有喘過氣來,立刻跟著晏憐緒離開練武場。 二人跑過迂回曲折的抄手游廊時(shí),晏憐緒急急地把整件事告訴小黑炭。 殘秋將盡,八角刻獅紋朱漆中柱外的桂花已經(jīng)綻放至極致,一朵朵淺黃的日香桂并排在枝頭上,秋風(fēng)送來桂花香,絲絲縷縷揮之不散。陽光彷佛也被桂花染得發(fā)黃,明媚地勾勒著斗拱上的金琢墨石碾玉旋予彩畫,色彩鮮明,紋路繁復(fù),從彩畫里折射的光線灑滿小黑炭泛著紅霞的臉龐,連他的汗水也染上色彩。 聽罷,小黑炭緊張地道:「兔子兇得很,說不定會咬傷你的。小饅頭你真的要收留它嗎?」 「它很可憐?!龟虘z緒冷得抽著通紅的鼻子。 「可是兔子拉的屎很臭?!剐『谔恳槐菊?jīng)地道。 晏憐緒立即猶豫了,他扯亂梳得整齊的發(fā)髻,苦惱地道:「要是兔子在房間里拉屎,嬤嬤一定會生氣的,可是要是我們把它丟在那里,它一定熬不過這個冬天的?!?/br> 小黑炭忍不住笑道:「我們可以在假山里給小灰兔造一個窩,喂它一點(diǎn)吃的,有空給它打掃一下。小灰兔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它的造化了?!?/br> 「那我就不能常常跟小灰兔一起玩耍了?!龟虘z緒把雙頰也鼓成一對小饅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