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自己師長多年的小郡主落入敵手后被調(diào)教改造教書先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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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yán)锘杌璩脸翈兹者^去,我才終于抵達(dá)那個皇都近郊的祁陽縣。 雖說是皇都近郊,但這里實在是個再偏僻簡陋不過的地方, 我的馬車才一進(jìn)城便引人圍觀側(cè)目,仿佛是見到什么新鮮物件一樣。 我此行本就不愿暴露身份,為保低調(diào),我不得不棄車前行,吩咐馬夫暫且在近郊聽命。 走下馬車時,我換好粗布簡衣,戴上緯帽穿行于略顯擠窄的街道上,欲在天黑之前找到棲身之所。 街道兩邊商鋪不算太多,連擺攤的商販也只有寥寥幾個,遠(yuǎn)遠(yuǎn)望去,頗有些頹敗的意味。 我不知先生是否真的在此處,心中憂急他的蹤跡,卻又惶惶然怕他不愿與我相見, 所謂近鄉(xiāng)情怯大抵如此。 心中恍然憂慮間,我聽到不遠(yuǎn)處書鋪門口傳來洪亮的吆喝聲, “言公子新作仿品,二十兩,今日只剩一副嘍!” ....... 我只知“言公子”畫作在名門貴族之中頗為推崇,有時一畫甚至能拍至千金, 倒不知這仿作竟也能在坊間巷尾之處流行起來,且價值頗高。 我微微挑了挑眉,心下忽然有些好奇這仿作該是如何的精妙絕倫,才能以二十兩紋銀的高價幾乎銷售一空。 我將頭上的帷帽又壓低了些,正預(yù)備走上前去一探究竟,便見那書鋪門前似是起了些爭執(zhí),引來旁人圍觀。 其實與其說是爭執(zhí),倒不如說是書鋪伙計單方的呵責(zé)與叫罵, 那一方鋪面被圍觀而來的人站滿,我看不清其中情況,只隱約聽到那伙計用滿是鄙夷的聲音說著,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下賤東西! 千人騎的臭婊子,你也配動言先生的畫?” “誰要你賣身子掙來的臟錢? 快滾遠(yuǎn)點!別玷污了先生的畫!” ....... 周遭人群的指點與書鋪伙計的罵喊如刀一般刺耳鋒利,我就站在不遠(yuǎn)處聽著,原本并不再打算過去。 旁人悲怒憂懼本就與我無關(guān),更何況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本也不應(yīng)招惹是非。 這般想著,我便提步欲走, 轉(zhuǎn)身離開時,卻聽見一個不甚分明的嘶啞聲音從那片混亂中隱隱約約地傳來, “我...我愿意付雙倍價錢,可否...” ....... 話未說完便被不耐打斷,本就有些微弱的語氣霎時間又淹沒在疾言厲色的驅(qū)趕咒罵里... 我卻是頓住了離開的腳步, 聽著周遭這些紛亂的嘈雜,腦海里卻只剩了方才那個隱約而嘶啞的聲音。 那聲音...竟像極了先生。 只是這聲音喑啞破碎,與我記憶中的清朗溫潤大相徑庭,叫我不敢肯定。 我再顧不得許多,只向著那書鋪前喧鬧處跑去,可四周圍觀者甚眾,待我撥開眾人一身狼狽地擠到中間時,那說話之人已然落寞離去。 我睜大眼睛拼命地尋,卻也只看到一個極瘦削的背影。 那人穿著艷麗而下流的衣袍,行動間甚至隱約可見他紋了大片糜艷紋身的蝴蝶骨,和遍布了青紫紅痕的白皙臀rou。 沒人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穿得如此暴露,連秦樓楚館里最末等的妓子小倌也不愿如此, 可這人穿著如此放蕩,走路時卻偏偏將頭埋得極低,似是無地自容一般。 他微微佝僂著腰,還跛著一只腳,深深淺淺地踽踽獨(dú)行,默默承受著所有過路人的鄙夷與咒罵。 我楞楞看著那人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腳步卻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我想,這大約不是我的先生, 大約真的只是聲音相像罷了。 我的先生合該是挺拔而朗潤的, 他總是著一身粗布長衫,衣襟一絲不茍折起,黑發(fā)松散半束,便只露出頜下一段修長而白皙的脖頸。 他寫字作畫時會用一手挽住長袖,落筆間腕骨微微用力,紙上墨跡便矯若游龍, 他端坐撫琴時會側(cè)頭微微傾身,任由柔順的青絲散落琴案,纖長有力的手指撥動琴弦,奏出陽春白雪抑或高山流水。 即便是用飯或休息時,他也總是溫文守禮,食不言寢不語, 若是被我窩在懷里故意調(diào)皮嬉鬧,他也只會輕笑著嘆口氣,然后輕輕拍上我的額頭問我, “郡主,今日功課可都溫完了?” 先生教導(dǎo)我吟詩作畫,指引我為人處世,包容我的嬌縱蠻橫,也撫慰我的不甘難過。 即便所有人都對我惡語相加,即便所有人都只喜歡寒霜,他也只會為一身狼狽的我擦干眼淚,語氣篤信地告訴我, “郡主莫哭,忘言一直在?!?/br> 可是這樣好的先生,我終究還是弄丟了他。 后來在蕪城的那些年里,我也時常會想,若是當(dāng)年王府沒有被皇上下旨北遷,若是我沒有機(jī)緣巧合聽到自己的身世,若是我不曾在及笄禮的前一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那般莽撞地將一腔愛意盡數(shù)傾訴給先生, 先生是否就真能如他所說一般,一直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如果, 因緣際會,天意如刀,都是命數(shù)罷了。 我收回紛亂的思緒,回過神時,才發(fā)覺周遭紛亂都已經(jīng)歸于平靜,只有我一人還怔怔然站在書鋪攤子前。 ...... “這位小姐,您可是要看看這言先生新作的仿品?” 那攤子前的伙計見我回神,便忙不迭湊上前來。 他將那原本卷起的畫軸攤開舉到我眼前,態(tài)度熱絡(luò)又殷勤地道, “咱們小縣城小地方,尋不得那言先生真跡,便拿這仿作來欣賞一二也是一樣。 小姐來得正巧,今日恰好還剩這一副山水圖。” 簡陋裝裱的濃墨山水畫于眼前展開, 我看著這粗制濫造的仿品,便明白過來方才那番爭執(zhí),不過是因為那人想要買下這幅畫而已。 我伸手撫上畫中那片暈染開來的縹緲背影,心里忽而沒來由地惶然。 將手收回時,我狀似無意般問那伙計, “方才離開的是何人? 為何...要與他爭執(zhí)?” 那伙計聽后便是沉默一瞬,再開口時,只剩滿臉嫌惡鄙夷, “那人啊...一個下賤胚子罷了, 窯子里最下等的臟妓,還成天不要臉地惦記著言先生的畫。 若是言先生真知道了,怕是都能叫先生膈應(yīng)得嘔出來?!?/br> 說著他又扯出來那副諂媚的笑容,將那畫舉得更近了些, “小姐何必去管那種東西,還是多看看言先生的畫,莫叫那等污穢之物污了眼才是...” ...... 那伙計還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不遺余力地推銷著那副粗糙卻昂貴的仿作,我腦海中卻已然一片紛亂,只剩下那個瘦削而狼狽的背影。 那人不惜花雙倍價錢,甚至不惜被他人指點責(zé)罵也要得到這幅畫, 究竟是為了閑情逸致附庸風(fēng)雅,還是僅僅為了...“言先生”? 我怔怔然望著眼前的畫, 畫中的白衣翩然便與方才那狼狽微跛的背影兩相重合,最終融成我記憶深處無法忘卻的那抹身影。 他是我的先生。 溫潤如玉也好,零落成泥也好, 他都是我心里唯一的牽掛和執(zhí)念,是我偷偷藏在心里,不敢叫別人知曉的企盼和渴望。 或許我早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便認(rèn)出了他,我只是不敢去相信, 先生這些年中究竟經(jīng)受了怎樣的折磨摧殘,才能將曾經(jīng)的芝蘭玉樹蹉跎成如今這般凄涼模樣。 明明三年前訣別時,是他同我說早已找到了更好的去處,留在我身邊只是空度時光而已。 可若是早知今日如此,當(dāng)初我便該不管不顧地將先生留在身邊,哪怕被他責(zé)怪怨惡也好... 眼前似是蒙上了一層?xùn)V朧水霧, 我深吸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心中暗涌的情緒,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知道眼下并非后悔悲痛的時候, 方才那抹背影已然無處可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先生蹤跡。 這般想著,我便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抬頭對那書鋪伙計道, “包起來罷,這畫我要了,” 我從荷包中掏出銀子,待伙計忙不迭伸手來接時問他, “若我要尋方才那人,該去何處?” 那伙計聽后,笑容便又僵住一瞬,臉上表情仿佛活吞了一只蒼蠅, “您...想必您也是尊貴之人,何必去那種地方自降身價?” 許是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生硬,他哈哈干笑幾聲后又和顏悅色地勸道, “您若真想去那等眠花宿柳之地,還是得去皇都里的小倌館, 這邊的窯子...實在太臟... 就剛才那人,都不知被多少人...” ...... 我無法再繼續(xù)聽下去,心中按捺的火氣上涌,便索性拔出腰間匕首來,用刀尖叫他咽下剩下的污言穢語, “再說他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頭,” 我終于又拿出了多年前在皇都胡作非為時的兇惡氣勢,聲音恣意又冷然, “我只問你去何處尋他,勸你少說廢話。” “....... 他們那群妓...那群人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生意,只有過了亥時才會聚在城西的暗巷里! 沒人知道他們白日里藏在何處,您...您就是現(xiàn)在要找,那也找不到哇!” 那伙計似是被我嚇到,縮著脖子拼命遠(yuǎn)離刀尖,話說的也如同倒豆子一般, 我并無戲弄他的心情,只逼著他為我指清了西街暗巷的方位,便收回了匕首提步離開。 我快步穿過街頭巷陌,心中焦急惶然,又殷殷期盼, 我想,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先生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