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揚是班里的學習委員兼物理課代表，成績雖不算拔尖，總也掉不出前六。尤其物理，他是全班撼不動的第一，班主任的掌上寶，誰都回答不出問題的時候，點他的名總不會失望。

    從他的座位往后數三個，就是彭旭，課堂瞌睡王，誰的課都敢睡。管你講臺上站著哪一位，在他那兒通通敵不過周公的呼喚。喬揚是真搞不懂他，又不是起不來床，經常是喬揚早上才進教室，他已經從籃球場回來了，結果屁股一挨座位就支不起眼皮，估計耗掉的那點精力全靠課上補了。

    五一前一天的物理課上，他又挑戰(zhàn)了一把班主任的好脾氣。韋常在突然收聲朝最后一排走去的時候，全班都在憋笑。

    “起來醒醒盹兒，上黑板去把解題思路寫了?！卑嘀魅吻弥烂嬲f。

    笑開始憋不住了。喬揚大半個身子扭過去看他，拿腳指頭也能猜到他根本不知道老師講的是哪道題。果然，他說：“我不會?！?/br>
    “不會還挺有理？”班主任盯著他，“站會兒，有濕巾擦把臉?！痹僖晦D身，呼喚自己最寵愛的課代表：“喬揚去。”

    喬揚不負所望，班主任由此引出幾個知識點，講了約有一刻鐘，最后問站著的彭旭：“會了嗎？還不明白就下課來問我，或者問課代表也行，不耽誤上課時間了，坐下?！?/br>
    喬揚對班主任的隨口吩咐沒抱半點期待，一個班待了快一年，彭旭什么作風他還不了解，哪是把老師的話當回事的人。因此當課間休息身旁突然冒出張椅子的時候，他的表情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受寵若驚。

    “瞪我干嗎？”彭旭坐下了，一只腳往另一側膝頭一搭，整條走道算是讓他給堵了。

    “沒啊，沒瞪?！眴虛P舍不得收回視線，仍那么看著他。

    “沒瞪眼都直了，你也不怕斗雞眼。”

    彭旭這人十句話里有八句帶著損腔，眉宇間總有點不耐煩。但他不是跟誰都逗，能讓他逗兩句，說明他不至于一點兒沒瞅見你。

    他說是來求教，連個紙筆也不帶，就那么大模大樣地往旁邊一待，還得喬揚翻出剛收起的筆記，主動問他：“你哪塊兒不明白？”

    “你就從頭講?！彼粭l胳膊搭到喬揚的椅背上，像圈定勢力范圍似的。喬揚清楚地聞見他身上那股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味道，滿溢著荷爾蒙，那味道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不再是孩子了，他已經是個有欲望有需求的半成人。

    喬揚讓這味道攏得心神發(fā)飄，筆都差點握不住。他問彭旭聽明白沒有，還有哪里不清楚？

    彭旭說：“完了？”

    “?。俊?/br>
    “講完了？”

    “啊?！?/br>
    一句道謝沒有，彭旭拎起椅子走了，余下喬揚一頭霧水。什么意思呀？他咂摸了一天半也沒咂摸明白。

    一號晚上他從各科作業(yè)中掙扎出來，想刷刷手機放松一下，發(fā)現(xiàn)班級群炸鍋了。

    對于女生們一致表示沒眼看的那張動圖，喬揚剛瞟見個影子就被撤回了。聊天記錄里一群男生起哄，大概是有人群聊切錯屏，發(fā)錯地方了。無語就無語在發(fā)錯的人并沒發(fā)現(xiàn)自己手誤，發(fā)完不知忙什么去了，其他人艾特他他也沒看見，直到兩分鐘后撤回不了，這才狂轟班長出來救火。

    －【幸虧常在不在?！?/br>
    －【常在這兩天怎么了，泡都不冒一個?！?/br>
    －【真的，太不像他?！?/br>
    幾個平常就和班主任沒大沒小的男生閑扯開了。喬揚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著屏，想看看彭旭會不會出現(xiàn)。彭旭真出現(xiàn)了，說：【溫柔鄉(xiāng)里泡著，冒的泡泡能給你們看？】

    －【靠，你牛，你什么話都敢說。】

    －【班長別給他撤回啊?！?/br>
    彭旭：【你們都飽過眼福了，剛才的圖誰給我發(fā)一下？】

    這一句讓才歇下的話題又攪起來了。喬揚嘆著氣想，果然沒那么容易遇到同類，彭旭應該是喜歡女生的。有時午休，喬揚聽彭旭和其他人在教室后面閑侃，誰偶爾講個黃段子，大伙一哄而笑。彭旭也笑。喬揚總想從那笑里捕捉到什么不一樣的痕跡，可惜一直未果。

    看來是沒什么不一樣。

    群里漸漸安靜下來。十二點剛過時，被大家調侃了一晚上的班主任突然發(fā)話：【已經是二號了，該做的作業(yè)抓緊做，該預習的內容預習好，后天不要遲到?！侩S后艾特了包括彭旭在內的幾個男生，表示會重點檢查他們的作業(yè)。

    惹事鬼們拍著馬屁回復了班主任，只有彭旭一字未講，也不知是睡著了沒看見還是裝聾作啞。喬揚直覺他其實是根本不認為自己說了什么大不了的話，同時也納悶，平常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常在怎么突然這么嚴肅，過節(jié)沒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