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王駿到化工廠的時候見他們抓來的人沒了，于是拉住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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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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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楠抓抓頭發(fā)，不太理解，“被鳴哥嚇得半死，放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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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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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鳴靠在墻邊的冰柜后面，聽著兩人對話，出聲道：“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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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柜子后走出來，打開冰柜拉出一箱魚蝦蟹貝，戴上手套，遠遠往水池里一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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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瞅著水池里的動靜，對王駿道：“明天下午跟姓付的吃頓飯，做好準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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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駿疑惑：“怎么跟他？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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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鳴仰頭思考一會：“他應(yīng)該是拿下了津川新區(qū)那塊樓盤的建材供應(yīng)權(quán)。他想分這杯羹，想當這個孫子，那也得看我爹認不認他這個孫子。要最后成了，那他怎么說也算是我鐘鳴的半個兒子？我跟我兒子吃個飯挺合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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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正要開口調(diào)侃卻聽鐘鳴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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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駿子，剛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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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飄飄的語氣聽得王駿心里一跳，他怎么會承認自己是跑去尾隨了會所頭牌一整條路，他面不改色，也湊過去看鯊魚：“去夜總會看了看情況，生意越來越好了。”

    食物入水還沒一秒，就被一條速度快的鯊魚搶先吃掉一大口，其余的兩只搶剩下的食物搶得翻天地覆，攪得整個水池渾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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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鳴看著這一幕，喃喃自語，“狼多rou少，越搶越亂，最后看能有幾個活下來的?！?/br>
    王駿沒明白他的意思，略帶思索的看著他。

    鐘鳴沒再多說什么，拍了拍王駿轉(zhuǎn)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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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盼這邊正坐在床上給楊柳撥電話，卻怎么也撥不通，不是沒人接就是正忙，打了五六次后她握著手機的手漸漸出了汗，平時楊柳的電話是不會這么久都打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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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微微有一絲焦慮，喬盼決定明天起來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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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雙眼睛睜了閉閉了睜，實在是難以入眠，喬盼點亮手機打算刷會微博，卻在這時收到了楊柳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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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犯病了，你最近不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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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行字看得喬盼心驚rou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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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新偉是個名副其實人面獸心的暴力狂，以前喬盼在家的時候王新偉在公司受了氣，回來就對著喬盼大打出手，抽壞幾條皮帶是常有的事，經(jīng)常上一秒還好端端的笑著，下一秒便猛甩喬盼幾個耳光，幾次試圖在楊柳不在的時候強迫喬盼，都是她拼命掙扎，甚至以死相逼，瘋了一樣的抄起所有東西和王新偉對打才勉強保護住自己，而楊柳在攔了一次被打之后就不再管了，只把門一鎖，眼不見心不煩。喬盼報警，警察卻告訴她家庭內(nèi)部矛盾無法立案，每每都是一番說教了事。而往往這樣的抵抗則會招致王新偉更加變本加厲的虐打，久而久之喬盼便知道報警對于家暴只會起到反作用?，F(xiàn)在喬盼不在了，那么承受這番怒火的人自然就成了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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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盼快速回復(fù)：“我找到了工作，不用擔(dān)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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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覺得自己有點太冷漠，又在后面補充一句“我會回來看你”。

    其實看或不看她都無所謂的，本身就沒有多親近，她對楊柳是提不上喜歡，也談不上反感，只是這么一說好像顯得自己多了幾分人情味，喬盼是僅念著她沒有幫著王新偉加害自己，還給自己一口飯吃的情分，愿給她多幾分暖顏。對于沒有把自己趕盡殺絕的人，她總是喜歡示幾分弱，討討同情的。

    腦子里又想到了那個陰氣森森的男人，她是第一次在現(xiàn)實里見到這樣的人，明明還沒做什么，卻已經(jīng)讓人怕得要死，那種不言而喻的顫栗感，好像親自進了一趟地府直面閻王爺，她是無論如何不愿再回想起第二次的。

    以前李慧以為喬盼是欠了錢才跑來做這個，那時她隨口胡說了一個數(shù)字瞞了過去，其實她是為了早早地離開家，喬盼問了無數(shù)地方，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拒絕未成年人，只有這里，她別無選擇。

    如今離開了那個地方，自己的生活怎么也算是邁出了前進的一小步，哪怕職業(yè)特殊，也好過上街乞討，畢竟笑貧不笑娼的年代，有什么沒法接受的，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小陪酒的。

    這么安慰著自己，喬盼慢慢闔上眼睛。

    這些天下雪下的格外多，幾乎沒有一刻是不下的，天像棉花套子破了個洞，綿綿不斷的往底下漏棉花。

    喬盼的出租屋里沒有暖氣，她白天一個人裹著被子看電視，哪怕穿了衣服裹著被子還是暖不起來，她手里捧著開水，給櫻桃打了個電話，問能不能她每天早點過去上班。

    櫻桃在電話那頭很驚訝:“這么敬業(yè)嗎？”

    喬盼連忙解釋:“不是，咱們休息室里不是有暖氣嘛，我中午可以過去打掃衛(wèi)生，我這里太冷了。”

    櫻桃爽快答應(yīng):“那行，那我到時候把我休息室鑰匙給你，你就在我那屋里待著吧。”

    喬盼千恩萬謝的掛了電話，心里卻疑惑起來，在夜場這種人人自危的環(huán)境下，櫻桃對自己的善待實在是太明顯了，以至于讓喬盼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處。

    喬盼又想到櫻桃經(jīng)常一口一個駿哥，好像在王駿面前她格外能說得上話，連李姐都要讓她三分薄面，一到月底沒完成任務(wù)的姑娘們都要被李姐催著交保底費，個個都是愁眉苦臉，只有櫻桃一天掛著微笑和李慧親似姐妹，每天風(fēng)輕云淡的陪著喝上兩場，李姐見了她便喜笑開顏。

    喬盼晃晃頭，她想不太通這之間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很快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喬盼就拿到了櫻桃休息室的鑰匙，櫻桃是會所的頭牌，待遇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櫻桃有專門被隔開的一個房間用來休息，還有自己的小衣帽間，吃的住的一應(yīng)俱全。

    喬盼打開門的一瞬間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不得不說鐘鳴雖然做人不怎么樣，但是作風(fēng)確實十分闊綽。

    一般來說一個單位的員工宿舍為了節(jié)約成本都裝修的十分簡陋，無法稱之為人可以住的地方，喬盼沒進門之前也以為會所其實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像鐘鳴這樣的惡人理應(yīng)是壓榨員工到極點的，沒想到一推開門竟然能豪華成這樣，比外面的星級酒店有過之而無不及。

    櫻桃看著喬盼的表情，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開始潑她冷水:“你知道上一個住這個房間的人哪去了嗎？”

    喬盼還沉浸在驚訝中，聞言不解的看著她。

    “自殺了。被逼死的。你以為我們住這是免費的嗎？掙得越多，交得越多。上一個住這兒的人，也是紅人，欠了他們高利貸，利滾利，最后實在還不清就去陪睡，又不想被拿提成，攬私活的時候遇到了變態(tài)的客人，折騰了好幾天半死不活的回來，回來的時候剛好被鳴哥發(fā)現(xiàn)，錢叩光了，還挨了頓打，回去以后就自殺了?！?/br>
    櫻桃走過去指指房頂某處，“就在這兒?！?/br>
    喬盼沉默不語，她沒想到這房子里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那那些姑娘們在外面租住的房子里，是不是曾經(jīng)也有一個原來的主人？這會所里的金碧輝煌、豪華至極，地上的每一張熊皮毛毯，那一整堵由世界名酒羅列而起的墻，這建筑里金鑲玉似的的一磚一瓦，是不是都是用多少女性鮮美的rou體甚至性命堆砌而成的。

    喬盼心里起了點寒意，突然想到了什么，試探的看著櫻桃:“那你當初……也是借了他們錢才來的嗎？”

    櫻桃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輕輕嘆了口氣:“我欠了更難還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