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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任遙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追上他的,又到底為什么要這樣緊緊追著他不放? 令狐羽從沒遇見過這樣一個執(zhí)著追著他、望著他的人,毫無經(jīng)驗,只覺得心都被他看得亂七八糟的,全無招架之力,實在沒辦法,便壓低了嗓音對任遙道: “你要是想過來就過來吧……別掉下去了就好?!?/br> 任遙聞之眼睛亮了亮,便真地輕巧換到他這同一根樹杈上來,緊緊挨著他,喚了一聲: “羽哥?!?/br> 他幾乎把他頂在樹干上了,身子擠著身子,眼睛望著眼睛,甚至能聽見彼此不一樣的呼吸和心跳聲,良久,又低低開口,道一聲:“你別難過了。有我在呢?!?/br> 令狐羽心尖上陡然一陣緊縮,自己反而險些手忙腳亂從樹杈上掉下去,只能慌忙死死摳住粗糙樹皮。 就像是被人捉住了,再也無處可逃。 任遙看著他時的眼神根本是在看著細心呵護的珍寶,是摯愛的眷侶。 可……他怎么能夠? 他何德何能,竟值得這樣干凈美好的一個人如斯待他。 令狐羽怔怔回望著任遙,口干舌燥地縮了縮手腳。 他問任遙:“你覺得……田一刀是個惡人么?” “是。他殺害無辜之人,連手無寸鐵的孩子也殺,總不是別人逼著他做的?!比芜b沒有半點猶豫,便如是說。說完略靜了一瞬,眉頭都擰起來,“但那個陷害他的人,也很可惡?!?/br> 令狐羽唯有啞然苦笑。 任遙這二十五年長在蒼嶺山中,實在是被他的東方叔叔保護得太好,根本不知所謂江湖是怎樣的窮山惡水,會養(yǎng)出多么窮兇極惡的“刁民”。 那蘇白蓉害死那么多良家女子,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放過,然而她若不這樣做,她亡夫的隱秘便會曝露,她和她的一雙兒女孤兒寡母,立刻會為此成為眾矢之的,家門之恥,被嘲笑,被羞辱,被有心之人攻擊迫害,她和她的女兒可能會在宗族干預下被迫與人聯(lián)姻、遠嫁,更甚者與她的幼子一起被除去,被取而代之…… 小和尚說蘇白蓉為給亡夫復仇,令狐羽倒是覺著未必。 夫妻之間,丈夫背著妻子在外頭養(yǎng)外宅是一回事,睡男人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以蘇夫人的手段厲害,怎么可能渾然被蒙在鼓里?不過是為了保全名聲彼此做戲罷了,只要別鬧起來讓大家難堪,怎樣都好。到了這種地步,要說蘇夫人對丈夫還能有多少感情可言?只怕痛恨之心,要比情愛之心還多得多。 殺死親生女兒,先手陷害田一刀,只是蘇白蓉在死一個女兒和娘兒仨一起遭殃之間果斷選擇了前者,是斷腕求生的對策。雖然這對策無比狠絕。但“百花夫人”能以女子之身,年紀輕輕便撐起武林一大家且屹立不倒,恰是因為她夠狠絕,無論待別人,還是待自己。 甚至那個背叛了妻兒又欺騙了田一刀的男人,倘若他能有別的路走,不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入贅蘇家娶一個并不喜愛的女子為妻,不必遠出家門千里迢迢在背地里去欺騙另一個無辜的男子才能享受情愛歡愉……一切的一切是否便不至于如此慘烈? 總有些人天生來就要比另一些人活得艱難。 然而憑什么? 就好像他幼時也會忍不住想,同樣都是人,憑什么他生下來就要餓肚子,就無片瓦棲身,就只能去騙去偷換個果腹求存? 師父教導他,無論為了什么,錯的就是錯的,君子之道,俠義所為,不可為一己之私而損害他人。 這道理如今的他早已懂得。 可道理說起來總是比做起來要更容易些。 譬如當年七歲的他,倘若不是有幸遇見了師父有了一條上太華山的路可走,要么偷,要么餓死,要么便只能像狗一樣乞討茍活,他是不是便只能選擇餓死,或是去做一條狗,才能不犯過錯不害他人…… 那他就天生活該餓死不配為人嗎? 錯的究竟是誰? “羽哥……” “羽哥……” 任遙的聲音驟然把他從思緒的泥淖中拽出來。 令狐羽按著額角,看清任遙滿是憂色的臉,只能模糊地笑了笑。 “那我呢?你覺得我……是個惡人嗎?” 他看見任遙明顯滿眼無措,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問這樣的問題。 他不由咧開嘴自嘲。 “在酒肆里,那幾個人說的話,你不是都聽見了么。你若是執(zhí)意要這么跟著我,將來怕還要聽見更多的。你就真的什么都沒想過?” 任遙愣了好一會兒,皺了皺眉,“我沒信他們。” 令狐羽“嗤”得一聲,“你該信啊。為什么不信?” “羽哥——”任遙似乎想和他解釋什么,卻又不知該怎么說才好,英氣的眉毛都打了結。 令狐羽歪著腦袋靠在樹上看他,狹長鳳眼微微揚起,在樹蔭下閃爍不定,竟似有邪氣漫溢。 “若我說他們講的全是實話,沒有一句冤枉我,你……還打算繼續(xù)這么跟著我么?” 任遙又是好一會兒發(fā)愣,似在回想思索,又似在努力適應他所指引的方向,末了神色頗為復雜地撇了撇嘴。 “……你上蒼嶺山是特意去找我和東方叔叔賣……賣——” “賣屁股”三個字實在太粗俗,任大公子努力了兩回,到底沒能說出口。 令狐羽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好歹人家一言一語也說了恁許多,敢情你就記住這么一句和你有關的…… 說好你都沒信的呢? 我要真是去賣屁股的,不刨掉你半座蒼嶺山,對得起我差點給你們叔侄倆折騰死嗎?! 令狐羽越想越氣,一巴掌拍在任遙臉上,咬牙切齒地否認:“這句不算!” 任遙被他拍得懵一瞬,眨了幾下眼睛,卻又微微笑起來。 “你從前的事,不想和我說的,我不會逼你。” 他就勢把令狐羽的手捂在自己臉側,眉梢眼角全是溫柔寵愛。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令狐羽覺得自己快要被這柔情灼傷了,連身體里流淌的每一寸血都在尖叫瑟縮著想要轉身飛逃。 任遙卻截口打斷他。 “沒明白的是你。無論你是什么人,做過或沒做過什么樣的事情,又怎樣呢?你難道就不是你了?” 他徑直用身體把他桎梏在這狹窄樹杈上,不給任何逃離的機會,筆直望住他時眼底有一點焦躁委屈,卻仍然堅定又深情。 “羽哥,我看見的這個你,難道是假的么?那我認定的是你,只是你而已,我這樣想,很奇怪嗎?” 令狐羽怔怔張著嘴,覺得自己喉頭發(fā)燙。 他其實明白的。他一直明白,明白任遙是為了什么,明白他看他的每一個眼神,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不敢。 不敢相信,更不敢接受。 小和尚是出家人,宏佛法,有佛心。佛知眾生之惡而不棄,度眾生以愛而不倦。所以小和尚明知道田一刀是那樣一個罪孽深重之人,仍可以坦然直視緊追不舍。 但任遙不是小和尚。 任遙是赤子,純直,美好,沒有沾染半點江湖塵煙,什么都不知道…… 他實在不太敢想,一旦有一天,任遙漸漸地知道了這江湖的顏色,知道他令狐羽其實是怎樣一個混跡江湖的浪蕩之人,也不過就是個醉生夢死滿身血污的俗物……那時候,任遙就算不會同他人一般嫌惡厭棄他,怕是也不會再用這樣令人心動的眼神看著他了。 可人是何其貪戀溫暖的東西,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太難。假若他縱容自己沉溺,定會被溺死在這滅頂?shù)臏厝嶂校胶脡趔@醒之時被棄如敝履,他又該如何自處? 江湖兒女,挨刀子都是命,玩什么不好,何必偏要玩真心,落得個千瘡百孔下場凄涼。 他原本應該再逃得遠一點,再干脆狠絕一點,半點后患都不該留。 可他偏偏放不下。 只一看見任遙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他就心虛腿軟走不動了,明明都還沒做好準備,就已經(jīng)掉了下去,陷在這易碎的甜美春夢里,想要逃離,卻又無可自拔。 他這輩子大概……已經(jīng)死定了。 令狐羽絕望地呻吟一聲,猛伸手,用力抓住任遙的后頸子,低頭把臉埋進任遙肩窩里,抑制不住嗓音哽咽。 “笨蛋阿遙……你一定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