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魍魎之月
15、魍魎之月 在各種傳說和古籍的記載里,新紀元之前,創(chuàng)造萬物的那位至高者還在庇護這個世界的時代,夜空之上只有一輪皎潔的銀月高懸,獨自照徹黑夜。 而被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人們所熟悉的,每天午夜之后都會斜掛在西邊夜空的那輪赤紅圓月,則是在異鬼的母巢,異界荒海撞上世界之壁,撕開一道道供異鬼入侵的裂縫,開啟人鬼混戰(zhàn)的新紀元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出現(xiàn)在夜空之上的。 盡管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證明,大多數(shù)人依然堅信血月和異鬼之間存在某種密切聯(lián)系,血月鮮血的光芒仿佛散發(fā)著不祥的污穢氣息,不會殘缺新生的循環(huán)也不會被陰云遮蔽,比起一輪月亮,更像是夜空里一只血色魔眼,在光明正大的窺視人世,人們畏懼著這只魔眼,毫無理由的相信面孔即使只是暴露在血色月光下短短一秒,都會因為魔眼的注視而招來災(zāi)禍。 世世代代的堅信帶來傳統(tǒng)和忌諱,即使到了現(xiàn)代,除了一些標新立異的叛逆年輕人,也很少有人愿意在血月升起之后,依然在可以照到月光的地方逗留,大部分建筑物都不會設(shè)計朝西的門窗,人們面朝日出之地逃避血月,好像這樣就可以從異鬼的尖牙利爪下逃脫性命。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是如此,人類之中也總是會有癡迷血月的異類存在,以大扇的落地窗向它敞開懷抱,讓它的視線像穿透水層一樣,落入裝修繁復(fù)的書房。 烏利亞靠在椅背,單手提著一瓶藍葉草酸酒給自己倒酒,血色的月光穿透他身后的落地窗,散落在書桌上。書房里沒有開燈,只有月光照亮房間,隱藏的暗室密柜都敞開著,莊園原主人珍藏的珠寶古董隨意丟在原處,只有這一瓶陳年酸酒被烏利亞翻出來自酌自飲。 拉斐爾還是不夠了解貴族這種人類社會的寄生蟲,不知道他們藏匿垃圾的本能勝過螞蟻,即使他仔細掃蕩了一圈房間來沒收違禁品,還是給烏利亞留下了這么一瓶漏網(wǎng)之魚。 想到拉斐爾,烏利亞眉尾微揚,隱約有些得意,然而下一秒酸酒入口,酸澀的酒氣在味蕾之間擴散,又嫌棄地擰起眉毛,他提起酒杯,和血月同色的猩紅雙瞳盯著碧藍酒液看了幾秒,眼睛一閉又抬手灌下一口直接咽下。 將空了的酒杯擱上書桌,一疊拉斐爾留下的文件散在烏利亞手邊,最上面的那張紙上,亞沙的照片和資料映在血色月光下,籠罩上一層輕薄的紅紗,少年抿著嘴,不耐煩的神情清晰可見。 烏利亞靜靜凝視著那張照片,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他給自己又續(xù)上一杯酸酒,一口灌下,眉毛擰成一團。 “難喝?!?/br> --------------------------- 血月之下,皎潔卻軟弱的銀月光芒被覆蓋,即使是綠林市這樣繁華熱鬧的城市,后半夜也是極其安靜的,白天時人群熙攘車流不息的街道空空蕩蕩,只有路燈和廣告牌閃爍的霓虹光亮和血色月光混雜在一起,籠罩城市。 這樣的深夜,最適合異鬼狩獵,血月也無法抵達的深巷和房屋里,窸窸窣窣的啃食聲悄悄融進城市的黑暗之中。 這樣異鬼橫行的深夜,也適合狩獵異鬼。 一只異鬼跌跌撞撞跑過十字路口,正好綠燈閃爍,紅燈亮起,它飛快竄過無人的路口,步伐踉蹌,蜘蛛般的下肢這種時候并不能讓它跑的更快。街道靜悄悄地,感知不到任何活物存在,連下水道里的老鼠都消失無聲,血色光芒籠罩下的街道仿佛被隔離在世界之外,色彩濃郁近乎凝固。 異鬼不安地喘著氣,這個動作太人類化了,它混在人類之中生活的太久,以至于快要忘記自己不需要呼吸的本能,慌亂之下開始像人類一樣呼吸急促心跳竄動,空氣里充斥著某種讓它不安的氣息,這比身后追著它的人類更讓它恐懼。 異鬼忽然感到身后追逐自己的人停住了,它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背著大劍的淡金發(fā)人類居然停在路口,看幾眼自己,又看幾眼路燈下的計時。 他……這是在等綠燈?這個念頭一起,異鬼先是覺得荒謬,又驟然竊喜,沒有浪費時間考慮那個人類是不是有病,它猛然提速前沖,趁機將人類遠遠甩開,它才長長松了口氣,然而心底那一絲違和的不安卻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 異鬼又回頭確認一眼,身后什么都沒有,它想多了吧……只是一個暴風級的人類而已,它堂堂一個鬼將,要不是先在那位王手上受了傷,早就一口吞掉那個人類小鬼了。 異鬼遲疑著轉(zhuǎn)回頭,腳步不停,前面又是一個十字路口,紅燈熄滅,綠燈亮起,手中大劍駐地的人類朝他笑了笑,淡金色的短發(fā)被月光披上一層輕紗,臉頰上陷下一個可愛的酒窩,洛伊朝異鬼招了招手,他說:“晚上好?!?/br> “?!”異鬼猛然頓住,愕然之下本能想要轉(zhuǎn)身逃開,然而濃郁的色彩在它身邊凝聚,空間微微扭曲,將它的身體牢牢固定在原處,動彈不得。 “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一說,是誰在綠林召集異鬼?他想做什么?你們這樣在綠林開狂歡會,我會很傷腦筋的?!?/br> 洛伊走過綠燈下的路口,在被禁錮的異鬼面前停下,他仰頭看向比他高快一個頭的異鬼,自言自語般說道:“這里對我很重要,你們要是不小心讓他受傷了怎么辦?” “想知道?你讓我一口吞了,進我肚子里當蛔蟲就知道了?!碑惞愍熜χ_定自己已經(jīng)逃不了之后,它反而鎮(zhèn)定下來,破罐子破摔肆無忌憚的盯著洛伊清秀可愛的娃娃臉,它吐著開叉的蛇信,隔空舔舐少年臉頰上的酒窩,“你這種漂亮男孩,我會先好好疼愛疼愛,吃起來更入味?!?/br> “你好像弄錯了什么,”洛伊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又睜開,抬手捏碎異鬼的脖子向下拉扯,在異鬼忽然露出驚恐眼神的復(fù)眼中,映照出他的臉,紋身胎記般靛藍紋路以左眼的漆黑眼球和燦金眼瞳為中心,在左臉蔓延盛放,他揚起嘴角,露出毫無溫度的冰冷笑容。 “我不是在問你,我是在命令你。” --------------------------- “洛伊……不要笑……”亞沙在睡夢里翻了個身,含含糊糊地說著夢話,眼皮下高速轉(zhuǎn)動的眼球說明他正在做著夢。 夏林赤著腳,趴在床邊單手支著下巴,定定看著熟睡中的亞沙,眼神專注,臉上笑容隨和,在橘色的昏暗燈光下卻顯出幾分詭異。冰冷的魔力在他指尖匯集,凝結(jié)成一把薄薄的冰刀,他眨了眨綠眼睛,冰刀鋒利的刀刃緩緩貼近亞沙的頸脖,上面的汗毛被冰刃的寒氣激起直立。 冰刃隔空描摹亞沙流暢的頸脖線條,最后懸在動脈血管之上,夏林微笑著喃喃低語: “沒有戒心的家伙,可是很容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