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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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fēng)凌厲，玄武街早已被下旨封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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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尉府前的雪地上，布滿了凌亂的腳印和噴灑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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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清彌一直呆立在原地，辛二帶著精兵侍衛(wèi)靜若寒蟬的站在很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的守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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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京冬日的天暗得早，不過申時(shí)末，太陽就已經(jīng)漸漸垂進(jìn)了地平線里，微弱的橘色的光芒拼命反抗著黑沉沉壓下來的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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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光還是逐漸暗淡下去了，最后一點(diǎn)光亮也終于緩緩的從他的臉上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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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視線遲鈍地轉(zhuǎn)到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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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具打開的靈柩靜靜地躺在那兒，里面各自躺著兩個(gè)再也不會(huì)醒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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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會(hu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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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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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清彌覺得眼前是鋪天蓋地荒謬可笑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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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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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木里的人安靜的平躺著，神色安詳，仿佛沉睡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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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張臉鳳清彌太熟悉不過了，但眼前的場(chǎng)景卻又陌生的令人發(f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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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阿七。他睡覺從來不會(huì)這么規(guī)矩的平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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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旁似乎有另一個(gè)他聲嘶力竭的反駁著，指出一個(gè)個(gè)破綻，想要告訴他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chǎng)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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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華元皇帝這個(gè)時(shí)候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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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燁屏退左右，大步走過來，先是掃了眼兩具棺木，在穆戚的臉上停留了一會(huì)兒，眼底劃過劇烈的暗喜，但極快的又隱了下去，重新帶上默哀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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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卿……”大手撫上鳳清彌瘦削的肩膀，低沉著嗓音勸道，“節(jié)哀順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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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jié)哀？節(jié)什么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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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燁似是沒有察覺到手下顫抖的肩膀，仍然自顧自的說：“這秦樂……鳳卿放心，朕一定會(huì)給你一個(gè)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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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樂’這兩個(gè)字像是劈散鳳清彌自欺欺人的盔甲的利刃，深深地砍在了他竭盡全力想要保護(hù)的軟肋上，剎那間鮮血四濺，心臟終于后知后覺的開始抽搐劇痛起來，鳳清彌膝蓋一軟，一手捂住胸口，人猛地一個(gè)踉蹌，手死死的抓住了趙燁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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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要捏碎手骨一般的力道，鳳清彌抬起一雙猩紅的眼，曾經(jīng)溢滿溫柔繾綣的眼里是觸目驚心的殺意，“殺了他——我要?dú)⒘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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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燁心里一緊，下意識(shí)的要收回手，卻不料宛若癲狂的人死死的抓著他，鉆心的疼痛從腕處出來，從來沒受過這等痛楚的皇帝忍不住痛呼起來：“護(hù)駕！護(hù)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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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身后被屏退的人群里就疾躍出幾個(gè)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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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二一個(gè)手刀砍在鳳清彌后頸，立刻接住他騰然癱軟過去的身子，身體一折，當(dāng)即攬著昏迷的鳳清彌恭敬的朝已經(jīng)被侍衛(wèi)團(tuán)團(tuán)護(hù)在中間的華元帝謝罪：“請(qǐng)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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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有余悸的揉了揉自己被鳳清彌生生捏出一圈淤青的手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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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懼褪下，趙燁聽到辛二的話就想到不過一個(gè)卑賤的玩意兒的死，居然讓鳳清彌如此失態(tài)。心底頓時(shí)止不住的泛起煩躁，面上仍然是一副喟嘆的模樣，揮了揮手：“把你家侯爺帶回去吧，讓他好生休息……至于秦樂，人丟去天牢收監(jiān)，朕已命刑部查辦，相信不多久就能給鳳卿一個(gè)答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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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民斗膽替侯爺叩謝圣上?！倍Y畢，辛二扶著鳳清彌抬起頭，頓了頓，遲疑的問，“那這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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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并帶回去，好好安葬了吧?！壁w燁漫不經(jīng)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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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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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玄武街那場(chǎng)動(dòng)亂已過去數(shù)日，謀害淮安侯夫人的兇手，前振威校尉秦樂前日也已經(jīng)被下旨三日后刺青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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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淮安侯府里外依舊籠罩著一股灰白的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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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清彌靜靜躺在黑暗里，仿佛生了根一樣，縱然天崩地裂也再引不起他半分注意。一閉上眼，腦子里就充斥滿各種各樣的破碎畫面，伴隨著永不停止的耳鳴，不斷的撕扯著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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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段時(shí)間里，他想起了很多他以為早就忘記的瑣碎記憶，比如多年前母親第一次給他煮的蓮子羹，比如唯一一次父候母親還有年幼的他三人一起守歲的場(chǎng)景，比如雙親去世后躲在床幃后瑟瑟發(fā)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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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記憶紛飛，最后，又只剩下穆戚。他二十六年來的記憶里，只有關(guān)于穆戚的記憶是甜的，他和他曾經(jīng)歷過那么好的時(shí)刻，讓人一想起來都忍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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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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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笑弧還來不及扯開，失去后的絕望又洶涌而至，他忍不住蜷縮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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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怎么會(huì)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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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是如此漫長，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漆黑的內(nèi)室漸漸被雪白的窗紙透進(jìn)了些許的光亮，他又熬到了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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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守在外間的辛二開口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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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清彌沒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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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了半刻，辛二躊躇著再次發(fā)出了聲音：“今天...是夫人的頭七了?！睙o論如何，也該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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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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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shí)，突然有人不合時(shí)宜的推開了門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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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為什么靈堂會(huì)有我娘子的牌位？”纖弱的青年踱步走了進(jìn)來，還沒看清里面的情景，含著怒氣疑惑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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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二?！毙炼匆妬砣算读艘幌?，然后立刻抓住青年瘦弱的手臂，低聲喝道，“不要打擾主子，出來我跟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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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釋？”巳二蹙眉看向辛二，“那靈柩里的跟我娘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冒牌貨到底是誰？我娘子明明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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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當(dāng)——”一聲，有重物從床榻上跌了下來，嚇得巳辛二人身子一怔，抬眼望去，昏暗的內(nèi)室里，就見鳳清彌臉色青白灰暗，眼里血絲密布，狀若厲鬼。男人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嘴唇翕闔半晌，才啞著聲音顫巍巍的朝巳二問：“你說，青瓷，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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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二大半年沒在盛京，并不知道這段時(shí)間里發(fā)生的事，這還是他時(shí)隔數(shù)月第一次見到鳳清彌，碧色的瞳孔震驚的看著眼前頹靡落魄的主子，一時(shí)間竟忘了開口，最后還是辛二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狠狠往他肩上一拍喝道：“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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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巳二這才回過神，心里隱約已經(jīng)猜到什么，便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摸著胸口又仔細(xì)感受了一下，然后篤定的開口，“同命蠱的狀態(tài)正常，我娘子必然沒什么大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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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遲疑了下，又說：“而且…我能感覺到，我娘子應(yīng)該還在盛京。”怕兩人誤會(huì)，趕忙補(bǔ)充，“但不是很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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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自然不會(huì)是現(xiàn)在躺在靈堂的那個(g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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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如果青瓷姑娘真的還活著?！毙炼f著，把目光忐忑的放在了一旁沉默的鳳清彌身上，遲疑著不敢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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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侯府里這個(gè)‘青瓷’是假的……”鳳眸疲憊的闔了起來，一直毫無知覺的四肢此時(shí)終于從末梢神經(jīng)感到了酸澀倦意，再睜開眼時(shí)，鋒芒盡顯，那灼熱狂喜的光照亮了整張臉，“那么，死去的‘穆戚’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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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阿七，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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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臟砰砰砰的猛烈而又急促的重新開始跳動(dòng)，鳳清彌覺得自己，也重新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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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shí)候，潮濕陰暗的天牢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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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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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色冷然，玄衣墨發(fā)的俊美青年踩著步子踏進(jìn)了這晦暗稠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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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的一聲，他將手里的重物扔到了靠墻倚坐的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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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澀無神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也沒看秦易扔過來的東西，秦樂面無表情的望著他，無悲無喜，這讓本以為他會(huì)沖上來找自己拼命的秦易心里略微的詫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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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隨即反應(yīng)過來，秦樂看著他，卻沒有看著他，那雙曾經(jīng)華光閃爍的琥珀琉璃眸，此刻已經(jīng)渾濁成了死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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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只是副行尸走rou的軀殼罷了。

    因?yàn)槟缕莸乃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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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秦易的臉上閃過紛雜的情緒，憎惡，痛恨，愧疚，最終匯成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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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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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神的瞳孔依舊木楞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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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易又沉聲重復(fù)了一遍：“穆戚沒有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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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死……”癡癡的跟著秦易念出聲，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然后，死寂無波的眼底突然溢出了熹微的光點(diǎn)。秦樂動(dòng)了動(dòng)身子，但許是先前的刑罰太重，他掙扎了一下，發(fā)現(xiàn)實(shí)在站不起來，索性直接跪在地上，手肘撐地，緩慢的爬到了秦易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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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是暗色血垢的手拽住了秦易的衣擺，秦樂仰著頭嘶聲央求道：“你……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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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目間閃過一絲不忍，秦易別開眼不再看他，但還是如他所愿的說：“穆戚沒有死，他還活著，好好的活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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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底的光徹底的綻開，秦樂垂下頭木木的盯著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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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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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來噬魂刻骨的痛楚絕望終于有了宣泄的機(jī)會(huì)，秦樂放聲嘶嚎起來，淚水滂沱而下，雙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狠狠地錘打著地面，往日姝美的容顏此刻扭曲得丑陋不堪。秦易看著腳邊這樣狼狽不堪的秦樂，突兀的，第一次對(duì)自己的這個(gè)異母弟弟有了一絲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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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靜靜地等著秦樂發(fā)泄，大概一刻鐘之后，秦樂漸漸止住了哭聲，雖然還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噎，但人已經(jīng)清醒過來。他松開攥著的衣擺，跌坐了回去，抬起頭，鳳眼通紅的瞪著他，沙啞質(zhì)問：“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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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假做穆戚的死訊，甚至還找了一具和穆戚一模一樣的尸體做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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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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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易拍了拍衣擺方才被秦樂抓出的褶皺，蹲下身，同平視著，淡漠的開了口：“因?yàn)槲液弈惆∏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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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你，更恨你那個(gè)狠毒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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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樂還是問：“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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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生身之人，叫秦磊，他是個(gè)男人，也是個(gè)雙身，同時(shí)他更是你的親舅舅，崔念清的親哥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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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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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和爹爹是20年前的一次經(jīng)商歸途中遇險(xiǎn)分散的，當(dāng)時(shí)突然出現(xiàn)的馬賊來勢(shì)洶洶，商隊(duì)的護(hù)衛(wèi)根本招架不及，為了保護(hù)不會(huì)武功的父親和年幼的我，爹爹不顧父親的反對(duì)，獨(dú)自一人引開了馬賊，自此音信全無，生死不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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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失蹤后不久，崔念清找上門來投奔，稱自己與爹爹年幼失散之后，她輾轉(zhuǎn)被賣進(jìn)宮做了宮女，直到不久前年紀(jì)到了被遣出宮，才在街上遇到了爹爹。兄妹時(shí)隔十幾年再次相遇本是天大的喜事，他二人當(dāng)即約好崔念請(qǐng)?zhí)幚砗米约旱氖虑?，就來投奔我爹爹。?/br>
    ?

    “誰知敲開府門，得知的竟然是爹爹失蹤的噩耗，一時(shí)間崔念請(qǐng)只覺得造化弄人，連聲道自己是個(gè)不祥之人，年幼時(shí)克父克母與親生哥哥失散，十幾年在宮闈沉浮，渾渾噩噩到了出宮的年紀(jì)，居然有幸和爹爹重逢，本以為苦盡甘來，誰知道卻是老天爺開的另一個(gè)玩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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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shí)崔念請(qǐng)當(dāng)場(chǎng)就崩潰的哭喊道要跟著父親去尋找爹爹，若是爹爹真有什么不幸，那她索性也一頭撞進(jìn)護(hù)城河，同家人們一家團(tuán)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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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當(dāng)年還年輕，本來就被爹爹失蹤弄得心神俱疲，派出去尋找爹爹的人都鎩羽而歸，而好似心有所感一樣，年幼的我那段日子也一直哭鬧不休吵著要爹爹。一邊是下落不明兇多吉少的愛人，一邊是年幼的稚子跟丟不開手的商鋪，再加上個(gè)爹爹的meimei崔念請(qǐng)，父親幾乎是一下子滄桑了好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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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兒，秦易停了下來，像是回憶起那時(shí)父親秦城的模樣，眼里情緒紛雜，然后又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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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崔念請(qǐng)安撫下來后，崔念請(qǐng)也表示如果父親不同意她跟著去尋找爹爹，那么為了讓父親沒有后顧之憂，她愿意接手照顧我，說來也諷刺，哭鬧不止的我那時(shí)到了崔念請(qǐng)懷里居然真的安靜下來。于是雖然是剛見面，父親還是對(duì)那女人有了很好的印象，覺得對(duì)方不愧是爹爹的meimei。呵，我那時(shí)大概是被什么東西魘住了，愚蠢得可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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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縱然是父親本人加入到尋找爹爹的隊(duì)伍中，還是沒有任何結(jié)果，父親只能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即使這樣他還是一天天的焦躁起來。這個(gè)時(shí)候崔念請(qǐng)好似是情緒平穩(wěn)了不少，有一日便向父親建議，說自己在宮里有一位相熟的朋友，這么多年自己在宮里一直承蒙那人照顧，那人一直待她猶如手足，也因此兩人結(jié)為義兄妹，那義兄認(rèn)識(shí)一些能人，也許能讓他幫忙尋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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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gè)義兄就是未來的大太監(jiān)——崔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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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到那個(gè)殘害自己雙親性命，最終由他眼睜睜看著千刀萬剮的閹賊，秦易的聲音越發(fā)冰冷起來，勉強(qiáng)忍住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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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就真的如崔念請(qǐng)所言，遠(yuǎn)在宮里的崔喜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幫忙。又搜尋了一個(gè)多月，真的讓崔喜的人找到了一絲爹爹消息——說是數(shù)日前有人曾在離京城一百多里外的小村莊里見過一個(gè)衣衫襤褸的男人，那人蓬頭露面看不清容貌，但好似受了挺嚴(yán)重的傷，村里的老鰥夫好心收留了他幾日，養(yǎng)了幾日傷之后那人就留下一些銀兩離開了，只是那人腦子好像有些糊涂，說話顛三倒四的，也說不明白自己的來歷，估計(jì)是傷到了頭?！?/br>
    ?

    “父親高興壞了，得到消息的他連忙和人朝爹爹離開的方向追去，然而爹爹，卻又失去了蹤跡?！?/br>
    ?

    “也在這時(shí)，父親在盛京的商鋪的事務(wù)也商洽完畢，商鋪上下一堆人還等著他的命令，加之那女人在一旁婉言相勸，說爹爹既然尚在人世，那就是好事，這個(gè)時(shí)候父親更應(yīng)該估計(jì)自己的身體，不如先回離城，安置好秦府上下后，再加大力度尋找。況且若是爹爹清醒之后，應(yīng)該也會(huì)往離城趕回去?！?/br>
    ?

    “她的話，父親相信了。父親，不該信的?！?/br>
    ?

    秦易止住了話頭，看向秦樂，即使哭痕血跡遮擋，這張臉還是能看出那個(gè)女人的幾分影子，那個(gè)端著副溫婉良善模樣，實(shí)則蛇蝎心腸的惡婦。

    ?

    “……為什么？”秦樂回視他，縱然心底深處已經(jīng)有了隱隱的猜想，但他還是不肯相信，非要秦易親口說出來。

    ?

    “因?yàn)椤鼻匾渍玖似饋?，垂眸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語氣平淡無波，但仔細(xì)聽卻能聽出藏在字里行間的滔天恨意，“用馬賊引走爹爹，囚禁他。使計(jì)懷上你，登堂入室，最后告訴爹爹你的存在，再毒殺了他，讓他死不瞑目的，就是你的母親。崔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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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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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當(dāng)年根本不是和她走散，是因?yàn)殡p身的緣故被丟棄了。你的母親，從小就是惡毒心腸，和爹爹重逢，她和崔喜看上了父親經(jīng)商的本事，也嫉妒爹爹生活得美滿。馬賊，認(rèn)親，扶持，含著媚藥的湯水……自始至終，她就是想取而代之罷了。”

    ?

    “你是她的兒子，母?jìng)觾敚词鶒鄣淖涛?，秦樂這是你應(yīng)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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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差點(diǎn)害死穆戚的，是他的母親。

    ?

    空氣沉默了許久……秦樂腦海里光影紛飛，關(guān)于母親的無數(shù)的片段閃過。

    ?

    怎么會(huì)呢？怎么會(huì)呢……對(duì)他那么溫柔寬容的母親，怎么會(huì)是秦易口中那般的惡毒不堪……又怎么會(huì)是讓穆戚遭此橫禍的罪魁禍?zhǔn)住?/br>
    ?

    然而心里是這么想，但眼前卻又浮現(xiàn)出從小到大秦城和秦易冷漠的臉龐，以及多年前那個(gè)午后，滿身狼狽的秦城看過來的那教他背脊發(fā)寒的一眼。

    ?

    原來，那個(gè)時(shí)候父親就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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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樂兀自出神，秦易的思緒也有些游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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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十歲那年秦樂出生，他憤然離家，卻還沒跑出離城就被父親捉了回去，那時(shí)他是怎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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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那時(shí)他對(duì)陰沉著臉睨著他的秦城，吊著眼睛嘲諷至極的喊道：“秦城，你如今嬌妻在側(cè)，又有稚子在懷，真是人生圓滿可喜可賀??！只可惜我那至今生死不明的爹爹，怕就算是死，也是死不瞑目了！”

    ?

    啊，真是……

    ?

    想起曾經(jīng)對(duì)秦城的那些話，秦易只覺像是有人用利刃一刀刀捅刺在他胸口，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

    秦易二十多年來最后悔的事，就是三年前查明真相后氣血上頭，迫不及待的給秦城修書一封嗤笑他有眼無珠，認(rèn)賊為妻。

    ?

    時(shí)至今日，秦易都覺得，如果當(dāng)初他沒那么沖動(dòng)，也許父親就不會(huì)那么快和崔念清撕破臉皮，自然也不會(huì)被崔喜忌憚……那場(chǎng)大火，也不至于害死那么多無辜的人。

    ?

    視線回到佝僂沉默的秦樂身上，想起過往紛紛，秦易忍不住嘆了道：

    ?

    “秦樂，有時(shí)候我真是羨慕你的運(yùn)氣……”

    “羨慕，我…”秦樂的目光轉(zhuǎn)到秦易臉上，他兩一坐一站的身高落差讓秦樂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孩童時(shí)期。

    ?

    他永遠(yuǎn)都是仰望著眼前的這個(gè)哥哥，即使他看他的目光始終淬著厭惡和冰冷。

    ?

    而現(xiàn)在，這破爛骯臟的牢里，驚才絕艷的大少爺秦易，父親眼里唯一的兒子居然說羨慕他……

    ?

    哈，多可笑。

    ?

    似乎看出了秦樂眼里的嘲諷，秦易的唇角也勾了起來，

    ?

    “幼時(shí)那場(chǎng)大病沒有要了你的命。”

    “三年前的大火也沒能燒到你身上?！?/br>
    “崔喜留下善后的人，還沒見到你就被我殺了?！?/br>
    “甚至，這幾年戰(zhàn)場(chǎng)廝殺都沒能奈何到你。哈哈，秦樂，這賊老天，倒是真的眷顧你?！?/br>
    ?

    秦樂看著他，想看清楚他說的是不是認(rèn)真的。半晌，喑啞著聲音，一句一句的駁了回去：

    ?

    “幼時(shí)……父親和你從未把我看在眼里，我只有母親，秦府…離城…所有人都覺得我比不上你。”

    “三年前…穆戚從我身邊被奪走。那場(chǎng)大火之后，秦府沒了，父親和母親都沒了，我一無所有……”

    “戰(zhàn)場(chǎng)的尸山血海，多少次我都以為我再也無法報(bào)仇，再也見不到穆戚……”

    “老天爺眷顧我？呵，秦易，老天爺獨(dú)獨(dú)留著我這條命，不過是想看我如何掙扎罷了?！?/br>
    ?

    語畢，監(jiān)牢內(nèi)一片寂靜，秦樂默了一會(huì)兒突然整個(gè)人向后一倒，仰躺在了污垢冰冷的地上，驀地笑了起來：“不過…哈哈哈哈哈也就到此為止了。”

    ?

    知道穆戚如今平安無事之后，秦樂驀地就覺得什么都不重要了。經(jīng)此一事，比起穆戚能好好的活著，還有什么更重要的。至于自己這條爛命，死了便死了吧……

    ?

    反正，那個(gè)傻子，也不需要自己?；蛘邞?yīng)該說沒有他秦樂，可能他的生活會(huì)更加和順美滿。

    ?

    這樣故作釋然的想著，心臟卻還是像是被什么東西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撕咬般抽痛起來，心底深處還是有人在不甘的嘶吼著……

    不甘心啊，明明他就快能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

    “誰跟你說一切都結(jié)束了?！崩洳欢〉模匾子珠_口了。

    ?

    軟靴踏過，秦易又把先前扔進(jìn)牢里的東西提到了秦樂身邊，直接摔到他耳旁。

    ?

    鼻間一股血腥臭，秦樂撐起身子朝那黑乎乎的東西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這個(gè)被秦易扔來摔去的，居然是一個(gè)人。

    ?

    琥珀眼眸里倒映著那張血污猙獰的臉。

    ?

    一個(gè)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死人。

    ?

    錯(cuò)眸望向站在一旁的秦易，秦樂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卻又不可置信，一時(shí)間，竟只能呆滯的看著他，沒了其他言語。

    ?

    “叮”青色的瓷瓶落到秦樂手邊。

    ?

    “怡香丸，治你身上的傷綽綽有余了?！鼻匾卓匆矝]看他，自顧自的說，“再過一個(gè)時(shí)辰，走出去右邊第三個(gè)牢房，東北角有塊可以按出來的地磚……”

    ?

    秦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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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御書房里寂靜無聲，指節(jié)分明的手握著一管朱筆狼毫，筆尖漫不經(jīng)心的在一張張奏折上飛舞。

    ?

    圣上近日心情很好。

    ?

    隨身伺候的陳福是最能感知到天子情緒的人，此時(shí)見趙燁嘴角含笑，平日冷硬嚴(yán)肅的臉龐都柔和不少，不禁心上有些意動(dòng)，試探著開口問道：“陛下龍心大悅，可是因?yàn)榘埠蚍蛉艘话附鉀Q的緣故？”

    ?

    筆尖一頓，落下一點(diǎn)紅慢慢在紙上洇開來，趙燁就著暈染的地方繼續(xù)寫，鼻間嗯了一聲，算是賞賜給陳福的回答。

    ?

    咽了咽唾沫，陳福到底忍不住問出這幾日一直困擾他的疑惑：“奴愚笨，求陛下恩典解惑，那刑部為何最后只給校...秦樂定了個(gè)刺青流放的罪。”見趙燁并未發(fā)怒，又道，“陛下這樣就不怕...寒了安候的心嗎...”

    ?

    說完，才驚覺自己居然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荒唐話，膝蓋一軟，就要跪下請(qǐng)罪求饒。

    ?

    誰知，聽到他這么問的華元帝只是嗤笑了一聲，頭也不抬的嗔了一句：“蠢奴才，流放途中能發(fā)生太多事了...朕這是特地為了鳳卿解恨，把人送到他面前的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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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朱筆正要落到另一張折子上，門外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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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神色驚慌的內(nèi)臣跑了進(jìn)來，聲音打著顫：“陛下...那秦易...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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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眉重重的蹙了起來，趙燁不悅的沉聲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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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內(nèi)臣渾身發(fā)抖：“方才輪班的侍衛(wèi)照例進(jìn)去查看，就發(fā)現(xiàn)那罪人躺在牢里，氣息全無，似是自盡了...”

    ?

    趙燁目光沉沉的看著底下跪趴著的人，指尖輕敲了下桌案，銳利的鷹眸里閃過一絲暗芒，抬手一揮，“罷了，死了就死了吧?！毕肓讼?，又吩咐，“把尸體收拾一下，送到淮安侯去。”

    ?

    吩咐完，懶得理會(huì)眾人的驚恐訝異，趙燁沉聲，直接把御書房里的人通通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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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朱色的門牖緩緩合上，趙燁站起身，怒吼道：“秦易你給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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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br>
    ?

    趙燁氣憤的看著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易，語氣有些氣急敗壞：“是你吧，是你殺了秦樂。”

    ?

    “是我?！鼻匾壮姓J(rèn)得極為爽快。

    ?

    “給朕一個(gè)理由?！?/br>
    ?

    秦易聞言抬起頭，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他是那惡婦的兒子?！?/br>
    ?

    頭痛的揉了揉太陽xue，趙燁終于想起了這一茬，眼里泛起懊惱，洶涌的怒氣頃刻間消散了不少，重新坐回書案后，狠狠地剜了秦易一眼：“凈給朕添亂?！?/br>
    ?

    但言語間卻隱隱藏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對(duì)下方的人的縱容。

    ?

    秦易眸光動(dòng)了動(dòng)，正想要說什么，耳廓一動(dòng)，整個(gè)人一下子閃進(jìn)了房檐上的黑暗里。緊跟著，門外又是一陣比方才更為慌亂驚恐的步子，閉闔的大門被人跌跌撞撞撞了開來。

    ?

    陳福整個(gè)人癱軟在地上，嘶聲朝趙燁喊：“陛下——安侯謚啦——”

    ?

    月落星沉，華元帝的神祗隕落了。

    ＊

    一年后。劍南道錦官城。

    天光熹微，西街北緊閉的宅邸大門被人叩響。

    門童哈欠連天的應(yīng)聲推開門，便見門外一姝色無雙的青年。正遲疑著想出聲詢問對(duì)方的來歷，就聽見身后一陣嬉笑喧鬧。被箍著在府里許久的人終于找到機(jī)會(huì)溜出門，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大門口跑來，邊跑邊朝身后追來的人抱怨，“不要追我啦，小團(tuán)子給你們玩就行了嘛。”

    眼見那道高大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門童下意識(shí)就要伸手關(guān)門。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那剛剛到訪的陌生青年，門童只覺得被青年單手抵住的門扉有千斤重，如何用力也再推動(dòng)不了一分。

    抬眼正要斥罵青年讓其放手，卻見青年癡癡望著向他們跑來的人，忽地笑著落了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