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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時分，華燈初上，沿著秦府大門走過大街的青石板面，穿過熙攘的人流和街兩旁鱗次櫛比的商鋪。到了西市轉(zhuǎn)角，盡頭有一棟漆褐的玲瓏閣樓，樓外紅紗影綽間能看到門匾上刻著浣紗閣的雅致小篆。匾下朱紅大門間迎來送往，抬眼望上，二樓深處雕鏤精致的窗欞里隱隱透出明亮的燭光，絲竹鼓舞聲合著少女們的嬌笑沿著縫隙溢了出來，酒酣人喧，只聽得里面有人說了一聲什么，惹得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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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nèi)散坐著幾位錦衣公子大都溫香軟玉在懷，再不濟(jì)身邊也跪坐著個添酒的侍女，唯獨位首的殊色少年獨自占了整張小案，修長的雙腿交疊盤在身前，單手撐著下頜，百無聊賴的同旁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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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說話逗得眾人開懷的人看了眼一臉無趣的秦樂，連忙又起了話頭，說起前陣子秦樂同胡商打賭賽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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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猛啄一口酒，咂嘴笑說：“那輸了大半身家的胡商最后那張臉哈哈哈哈你們是沒看到，那叫一個精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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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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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語畢，邊上突然有人不合時宜的嗤笑出聲，眾人頓時神色皆是一愣，不約而同的抬眼看向席未那正趴在舞姬胸前磨蹭的慘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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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著緋色綢衣的青年像是沒注意到突然冷凝的氣氛，自顧自的抓著女人細(xì)軟的長發(fā)把玩，嘻嘻笑到：“秦樂嘻嘻秦樂，你秦樂再厲害，能比得過秦大嗎嘿嘿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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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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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冉！”幾人異口同聲的呵斥道，想要阻止青年的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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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什么叫什么，沒聾。”可惜被訓(xùn)斥的人并不領(lǐng)情，只是懶洋洋的在溫香軟玉中間略微抬起了頭，徐冉看都不看別人的眼色，醉意朦朧的瞅著垂著眼臉色沉靜的秦樂，咧嘴一笑，“畢竟那可是離城百年不遇的天才呀，對吧秦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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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在眾人忐忑的視線中，坐在首位面無表情的人終于抬起眼簾，薄唇勾起，玉碎清冽的聲音里盡是譏笑嘲諷：“好好的浣紗閣怎么放了只瘋狗進(jìn)來，一股子狗sao味?！?/br>
    ?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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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少年的聲音淡漠，興致缺缺的提起酒壺添了一盞薄酒，“明白的知道近日高升做官的是你娘表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爹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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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斜睨了眼徐冉，“再說，這通州的官，跟你離城藥材鋪什么事？尾巴收收，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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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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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不知道哪個陪酒的姑娘輕笑出聲，頃刻間徐冉的臉色又紅又紫，看上去倒沒了之前的醉意，蹭的站起身咬了咬牙，恨聲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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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樂！別以為駱?biāo)南駰l狗一樣成天跟著你屁股后面打轉(zhuǎn)，你就能代表離城的知府主事！你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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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還沒說完，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只聽到一道清亮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碰”緊閉的門扉被人從外猛的推了開來：“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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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亮色身影跟著閃了進(jìn)來，身穿靛青色闊袖圓領(lǐng)長袍的娃娃臉少年飛快的往眾人掃了一圈，步伐停滯，臉上的喜色僵在唇邊，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無辜的說：“怎么了......不就來遲了一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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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劍拔弩張是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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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不，你來得正是時候。”倒是秦樂先回答了他，容貌昳麗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此時臉色僵硬的徐冉，復(fù)又把視線落到一臉茫然的來人身上，感嘆道：“這不，徐三正念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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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嘛？”搔了搔頭，駱棋林看向從自己出現(xiàn)就一直沉默的徐冉，“徐三，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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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沒有...”囁嚅著躲開駱棋林的目光，被這么一攪和，徐冉酒醒了不少，想起方才自己仗著酒勁的高呼吶喊一時頭痛得厲害，也沒再敢看秦樂，和其他人敷衍的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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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徐冉略帶倉皇的背影，駱棋林指了指，問秦樂：“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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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秦樂勾了勾唇角沒回話，指了指自己旁邊那空著的小案，“坐?！?/br>
    駱棋林見狀倒也沒追問，只是往前走了幾步后像是想起什么，扭頭往自己身后看，“誒？人呢？”說著又把身子也轉(zhuǎn)了過去，左右看了下，“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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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媽，呼，我的公子誒...呼...你跑得怎么這么快啊。”駱棋林的隨身小廝喘著粗氣跟了進(jìn)來，一手插著腰不停的吁氣，一手指著身后，“方公子在后邊呢?！?/br>
    ?

    幾乎是隨著小廝的聲音，駱棋林尋找的人就從樓梯拐角處轉(zhuǎn)了出來，少年眼睛一亮，跨過門檻疾步上前拉住對方的胳膊，歡歡喜喜的朝屋里跑：“秦樂我?guī)Я艘蝗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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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眾人早就習(xí)慣了駱棋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看著他進(jìn)進(jìn)出出蹦噠也是有趣，然而，當(dāng)看到被駱棋林拉進(jìn)來的‘方公子’真容時，所有人卻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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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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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跟著駱棋林走進(jìn)來的男子長得副難得的好樣貌，面若秋月，色如春花，細(xì)長的劍眉入鬢，一雙桃花眼眸似潺潺春水，瑰色的唇天生笑弧，嘴角微微翹起，當(dāng)真是溫潤如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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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秦樂的容貌是洌滟無雙的昳麗丹朱，那么眼前這個人就是沁人心脾的雅竹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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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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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場的人第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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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和所有人記憶里那個驚才絕艷的大公子太像了，和秦易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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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就在眾人都這么想的時候，青年動了，只見他順著駱棋林的引薦，略微向前一步，朝木楞的幾人雙手抱拳一推，作揖朗聲道：“在下盛京方熙臣?！?/br>
    ?

    這么一動，方才那叫人心驚的相似感便驀的消失得一干二凈，凝神仔細(xì)看去，復(fù)又覺得那眉眼鼻唇確實是不怎么相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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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出聲同青年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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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還是駱棋林最先反應(yīng)過來，沖過來一把攬過方熙臣的肩膀：“同這群醉鬼說什么，來來來，我?guī)П砀缒阏J(rèn)識一下秦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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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說邊把人帶到了秦樂面前，圓臉上堆滿了笑，“秦樂，喏，這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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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低頭呷了一口酒，抬眸看過來，卻是直接略過了被推到前面的方熙臣，直直的盯著駱棋林，鼻間輕哼：“哪里來的阿貓阿狗也撿到我面前來炫耀，駱?biāo)哪闫ぐW了吧?！?/br>
    ?

    “什么阿貓阿狗！這我表哥，親表哥！”駱棋林不滿的嚷道，怕秦樂想不起來，又湊近一步，聲音略微壓低了些，道：“我小姑，走兩步咳一步，后來嫁到盛京去了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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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少年忖度了下，然后看向滿臉期待的駱棋林，干脆的說，“記不得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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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樂你！”駱棋林氣急，當(dāng)下就開始擼袖子，“要打架是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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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得好像你打得過一樣?！鄙砗笥腥似鸷濉?/br>
    ?

    被戳到痛處，駱棋林轉(zhuǎn)頭罵道，“閉嘴！好好喝你們的黃湯！”罵完回過頭，剛才鼓起的氣焰一下弱了下去，磨蹭到秦樂身邊，咬牙低聲說：“打個商量，在我表哥面前給我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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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話，秦樂才把視線真正的放到了安靜的站在一邊的人身上，眉峰一挑，意味不明的開了口：“有點厲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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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離城駱知府家的老幺駱棋林可從不講究什么兄友弟恭，平日在府里沒少和他那群嫡庶兄弟掐得死去活來。這么一個混不吝的家伙居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兄這么重視，著實讓他有了點興趣，連帶之前因徐冉引起的不虞也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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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方熙臣秀雅的臉上笑意不變，好看的暖色唇瓣微掀，風(fēng)朗月清的吐出幾個字：“謬贊了，只是表弟尚武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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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鳳眸倏地一亮，一把推開蹲在身邊的駱棋林站了起來，秦樂來了興趣，“你很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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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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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柏跑到西分院的時候青瓷才剛伺候穆戚用完膳，正拿著溫?zé)岬呐磷幼屑?xì)的給他擦臉擦手柔聲的說：“戚少爺可不能再隨便跑出去了，被少爺知道肯定又要生氣的?！?/br>
    距離山清寺上香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月，回府后秦樂對青年的態(tài)度罕見的平和了幾分，也就惹得穆戚越發(fā)粘他起來。

    這不，昨天一大早一醒來就跑到筑樂軒去找人，在知道少年出府之后居然大著膽子趁著早間廚房采買的空擋，偷摸著溜了出去還沒被人察覺。如果不是今早送貨的貨郎在街上看到穆戚傻乎乎站在餛飩攤前，順帶把人帶了回來，青瓷都不知道他竟然在外邊呆了一宿。

    繼續(xù)讓他在外面說不定還真能被他摸到少爺玩樂的地方去...也不知道這一晚上都跑哪兒去了，問他又知道傻呵呵的笑…

    青瓷眼眸垂了下來，心里又是一嘆：若是被少爺知道怕是又得一頓打......

    “可是，我想樂樂陪我玩嘛?！睖喨徊恢赃吺膛畠?nèi)心的千回百轉(zhuǎn)，穆戚收回手抱在胸前，賭氣的嘟起嘴，“我想玩嘛?！?/br>
    氣宇軒昂的七尺兒郎卻做出宛如幼童的舉動，本該怪異非常才是，但襯著青年臉上和眉宇間的稚氣，倒又好像合情合理了。青瓷見穆戚這幅樣子，不由軟了目光，動了動唇，剛要開口。

    “青瓷jiejie在嗎？！”一聲呼喊突如其來，響徹整個西分院。

    青瓷一愣，反倒是穆戚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也忘記自己還在賭氣了，眨了眨眼，一臉好奇的朝窗牖看，“呀，有人來找吃吃耶?！?/br>
    青瓷本人也有些驚訝。

    身為筑樂軒的大丫鬟的她時常照拂西分院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因著主子們叵測的態(tài)度，跑到西分院來尋她，卻是件稀罕事。

    “誰?。俊?/br>
    “是我，云柏！”一問一答間門牖被人推開，深色短打衣衫的矮個少年探身進(jìn)來，神色焦急，“青瓷jiejie趕緊回去吧，少爺正發(fā)脾氣呢?！?/br>
    青瓷把手里的帕子放下，蛾眉微蹙，看了看外邊的日頭，訝然道：“少爺這么早就回來了？......好好的為何動了怒？”

    難道戚少爺偷跑出去的事被知道了？

    “哎，路上說吧，現(xiàn)在jiejie你趕緊跟我回院里?！痹瓢卮叽?。

    “樂樂回來啦？那我也要和吃吃一起去找樂樂玩！”兩人的交談里穆戚只聽懂了秦樂回府了，當(dāng)下亮了黑眸，開開心心的站了起來，要往外跑。

    見狀云柏臉色一變，忙不迭伸手?jǐn)r住他，“不不不你不能去！”

    “誒——為什么呀？”穆戚的眉眼立刻耷拉了下來，委屈的低著頭看著比自己矮的多的少年。

    “為什么......”當(dāng)時是怕你丟人現(xiàn)眼，到時候少爺遷怒了。

    若是只有穆戚一人，云柏肯定毫不留情的就這么說了，但是旁邊還站著個青瓷，這番話肯定是說不得的。

    僵持間，青瓷走了過來，拉起穆戚的手，小手指勾住對方的尾指，哄道：“去找少爺可以，但是戚少爺要先跟奴約好，到了筑樂軒要好好跟在奴身邊，不能蹦跳奔跑，也不能大聲喧嘩。戚少爺做個乖孩子的話就可以和少爺玩了，奴還會給戚少爺做酥餅吃哦?！?/br>
    穆戚歪了下頭，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在思考青瓷的話，然后狠狠地一點頭，咧嘴一笑，爽快的答應(yīng)了：“好的呀好的呀！我們拉勾勾！”

    云柏在一旁看得著急，怎么能把這個傻子帶過去呢。當(dāng)下就要開口，然而剛憋出個氣音，就看到粉面少女眸光一冷，杏眼里是不可置喙的淡漠，“現(xiàn)在不讓戚少爺同去，戚少爺?shù)钠⑿阅阋仓溃龝阂浅隽瞬碜?.....”

    岔子，能有什么岔子，不就是這個傻子一個人偷摸著過去。

    于是只思量了一瞬，云柏就果斷收回了手，率先往外走，“那就勞煩青瓷jiejie快些來?！?/br>
    說完，人就跑了出去。

    青瓷松開手，將桌上的東西一一放進(jìn)托盤里，末了端起托盤，朝穆戚柔聲說：“走吧戚少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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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廂筑樂軒，待客的正廳里，秦樂心情極度煩躁，眉目不善的掃了圈身前跪著的一堆人：“青瓷還沒到？”

    “回少爺，云柏已經(jīng)尋去了。”底下有人弱聲應(yīng)道。

    “真慢。”低聲啐了聲，秦樂扭頭朝安靜端坐在黑漆鏤雕圈椅中的人略帶歉意的說：“都是群沒用的東西，要讓方大哥再等等了。”

    方錫臣動作優(yōu)雅地放下茶盞，笑眸帶了些無奈，溫和的勸道：“都說不用這么麻煩了?！?/br>
    “那不成，我都放了話了，要是被駱?biāo)哪切∽又肋@么怠慢你指不定要怎么笑話我！”

    原來，浣紗閣一場比試，眾目之下秦樂居然幾招就敗在了方熙臣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外鄉(xiāng)人手下。在場的除了早就領(lǐng)教過自家表哥厲害的駱棋林外，其余人莫不是訝異萬分。畢竟，秦樂能在離城橫行霸道這么些年，固然和秦府雄厚的財力有關(guān)，但他本人在武學(xué)上的天分卻也是有目共睹的，特別是那一手紫黎鞭，更是使得厲害。

    然而便是這秦樂引以為傲的長鞭，居然才險險揮出幾鞭，就簡簡單單的被方熙辰的玉骨扇一擋一拆，脫手而出。

    長鞭落地，頃刻間，那寬敞奢豪的廂房內(nèi)竟是無一人敢出聲，安靜極了。

    “啊哈哈哈哈秦樂傻了吧你！哈哈哈哈哈哈表哥干得漂亮，我早就想這么干了！”

    依舊是唯一有心理準(zhǔn)備的駱棋林率先反應(yīng)過來，一個箭步?jīng)_到場中，提起落在地上的紫黎鞭，虎虎的甩了兩下，圓臉上一副jian計得逞的賊笑，恬不知恥的湊到秦樂面前，“趕緊跟著我叫哥！”

    “啪！”回答他的是秦樂毫不客氣的一巴掌。

    仗著自己比駱棋林高半個頭，把對方拍了個踉蹌，秦樂一把奪回自己的鞭子，眼中戰(zhàn)意冉冉，朝著方熙臣亮聲邀戰(zhàn)道：“再來一次?！?/br>
    手中扇面一展，方熙臣臉色依舊是榮辱不驚的淺笑，“那就卻之不恭了?！?/br>
    而這一打，便是從暮色四合打到了晨光初曦。廂房里的人散的散，睡的睡，等到兩人息兵罷戰(zhàn)，還執(zhí)著的守在旁邊的就只剩下昏昏欲睡的駱棋林了。

    “方大哥果然好功夫?！痹S是一宿沒睡，又或是體力消耗太多，平日里清麗的少年音低沉了幾分，透出些難掩的疲憊。只是那雙鳳眸看向眼前的俊逸青年時，卻是真摯的佩服。

    “哪里，秦少爺?shù)奈渌囈彩殖霰?，若不是我虛長幾歲，怕也是不是你的對手?！?/br>
    “大哥你就不用謙虛了。”打斷方熙臣寬慰的話，秦樂倒是笑得坦然，少年朝氣蓬勃，走到方熙臣面前，“不知方大哥要在離城停留多久，不如跟我回秦府小住幾日，有機會再切磋切磋？”

    “這......”

    “喂秦樂你干嘛呢！”

    這邀請來得突兀，方熙臣剛有些遲疑的出聲，旁邊的駱棋林搶先一步跑了過來，把青年往自己身邊一扯，不滿的嚷道：“這是我表哥！我表哥！他是來我家作客的。而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張娃娃臉上越發(fā)憤憤然起來，“我們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你都不準(zhǔn)我上你家作客，怎么我表哥跟你打一場你就變得這么好客了？！”

    “就你們幾個龜孫樣的玩意兒，我怕我前腳把你們請進(jìn)府，后腳我母親就要派人攆人了?！焙敛涣羟榈淖I笑，秦樂斜睨著駱棋林，“再說了，你讓方大哥跟你回去住哪兒？就知府后院那一畝三分地？早就被你爹那些姨娘庶子女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了吧。難不成你要讓方大哥跟那群東西擠一塊？”

    “我我可以讓表哥住我院里！”

    “行了吧，你那狗窩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出錢住酒樓行了吧！”

    “呵。”仿佛聽到了好笑的事，秦樂問，“你拿我家和酒樓比？”

    話音落，駱棋林臉色青白交加，最終完敗。

    也正是因為在駱棋林面前的信誓旦旦，導(dǎo)致秦樂帶著一臉無奈的方熙臣回府，招來仆人，卻發(fā)現(xiàn)許是自己從未帶客回府，筑樂軒待客的分院內(nèi)里制式居然沒有一個能讓自己滿意之后，覺得自己被打臉的少年，當(dāng)即就大發(fā)雷霆。

    下人們驚懼之下還是貼身伺候的云柏想起了大丫鬟青瓷，抱著救命稻草的心態(tài)大著膽子向秦樂提了提，才略微安撫了下盛怒的少年，云柏也就當(dāng)即告退，出了門甩開了腳丫跑去西分院尋人。

    “......”被秦樂言語間的較真弄得只想嘆氣，方熙臣倒也沒再勸，只是不著痕跡的朝自己身后安靜立著的隨侍少年招了招手，低聲耳語了幾句。

    正在這時，院外傳來云柏的喊聲：“來了來了，青瓷jiejie來了！”

    眾人當(dāng)即心中一松，緊接著，幾道腳步聲傳來，大開的門牖外走進(jìn)來三人。

    來的自然就是云柏，青瓷以及緊跟其后的穆戚。

    本來看到青瓷后微展眉頭的少年在看到那道高壯的身影時又蹙了起來，秦樂不滿的看向云柏，顧忌著身后的方熙臣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誰讓你把他帶來的?！?/br>
    看吧，我就說少爺會不高興的。云柏立刻看向了旁邊的青瓷。

    “是奴的主意?！表斨貥菲热说囊暰€，青瓷淡定的行了個禮，杏眸微垂，婉言道，“戚少爺想念少爺?shù)镁o，奴實在不忍心，就斗膽擅作主張將人領(lǐng)過來了?！?/br>
    秦樂一愣，似是沒有想到過青瓷會這么回答，偏生一旁的穆戚也湊熱鬧的嚷了起來，“對呀樂樂我好想你的呀?！?/br>
    “閉嘴！”條件反射的朝穆戚吼過去，隨后看著那張委屈的俊臉又不由略微緩了緩神色，少年頗有些色厲內(nèi)荏的惡聲道，“把那副蠢樣子收一收，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br>
    卻是沒有再追責(zé)下去，招了招手免了青瓷的禮，秦樂側(cè)身露出身后坐著的秀雅青年，“青瓷，你帶著人把南院好好收拾一下，方大哥最近會在秦府小住一陣?！?/br>
    朝著方熙臣福了下身，青瓷恭敬的問道：“方公子可有什么喜好避諱？”

    “并無?！毙χ鴵u了搖頭，青年一臉和氣。

    “喏?！表槕?yīng)下，青瓷轉(zhuǎn)身點了幾個跪著的下人，復(fù)又向秦樂說，“那奴這就帶人下去準(zhǔn)備。”說到一半，有些遲疑，“那戚少爺......”

    “讓他就在這兒等著，待會自己就會回去了?！甭唤?jīng)心的說，秦樂索性讓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除了被青瓷安撫著坐到圈椅上的穆戚，整個大廳就只剩下了秦樂和方熙臣兩人以及各自的貼身小廝。

    無聊的踱了幾步，秦樂忍不住對方熙臣提議，“方大哥，這會兒無事，不如我們再去場上切磋切磋?！?/br>
    呷了口清茶，方熙臣頷首應(yīng)下，“也好。”

    說完便站起身，拍了拍袍裾，“阿樂你帶路吧。”

    “樂樂我也想跟你玩。”眼見幾人要踏出廳門穆戚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就要跟上來，只是屁股剛挪了一半，就被秦樂一個眼神瞪了回去，“給我老老實實坐在這兒等著！”

    “樂樂壞！”

    “壞就壞！敢跟上來看我怎么收拾你?！鼻貥吠{道。

    癟了癟嘴，穆戚到底是怕他的，最后也只能要哭不哭的乖乖目送幾人遠(yuǎn)去，然后才委屈的哼了哼：“明明吃吃說你會陪我玩的呀......”

    “剛剛那位是？”離開正廳后方熙臣有些好奇的問道。

    秦樂臉色微僵，嘴唇張合幾下，含糊其辭道：“不過是個父親好心收養(yǎng)的傻子而已?！?/br>
    “這樣啊......”點了點頭沒再追問，只是在身旁的少年看不見的地方，淡茶色的眼里劃過一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