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茂齡
“咳咳……咳咳……” 轉(zhuǎn)眼間冬至到了,殷付之前幾日受了些寒氣便開始咳嗽,久不見好轉(zhuǎn)。白衫為他端來止咳的蜜露,擔(dān)憂道:“宮主,可要請鬼醫(yī)過來看看?” 殷付之點了點頭,他坐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發(fā)黃的樹葉,有幾片在風(fēng)中打了個卷,落在地面上。 “你若一直這樣,活不了多久了。” 他忽然想起鬼醫(yī)在五年前說的話。 他剛剛統(tǒng)一鳳旸宮,一切初安定下來,便開始面臨無休止的反噬折磨。 一片葉子轉(zhuǎn)悠悠地落在窗子上,殷付之捻起它,葉柄已經(jīng)干硬了,上面的脈絡(luò)清晰可見。 尋常男子到了他這個年歲,正是建立功業(yè)之時,對殷付之來說,他已經(jīng)過了那個時候了。再活兩年、三年,還是再活五年、十年,區(qū)別似乎不大,就像這葉子,就算一個冬天一直掛在樹枝上不掉落,也依然難逃在枝頭變黃、枯敗的命運。 到了晌午,鬼醫(yī)背著箱子匆匆進(jìn)了鳳鳴殿,臉上帶著憤憤之色,他氣道:“你若是要瞧病,別再找我了!我最討厭來看你!” 白衫趕緊上前陪笑臉,又是端茶又是捏肩,一番下來鬼醫(yī)才梳攏了脾氣。 鬼醫(yī)搭上殷付之的脈搏,閉眼思忖了一會兒,然后收回了手。 鬼醫(yī)問:“那味藥還在用嗎?” 白衫回道:“是。” 鬼醫(yī)拿出紙箋,筆走如飛,寫了一張藥放,吹了吹交到白衫手里。“每日早晚各一次,吃足五日?!?/br> 白衫道:“謝謝鬼醫(yī)?!?/br> 鬼醫(yī)背上藥箱,轉(zhuǎn)身向外走去,走到門邊時,停下腳步。 他留下一句話:“你若還想多活幾年,聽老夫一句勸,早日把九轉(zhuǎn)天魔廢了。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白衫攥著藥方,心頭一緊,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殷付之,喚了一句:“宮主……” 殷付之望向窗外的樹,說道:“那一味藥停了吧?!?/br> 白衫驚愕不已:“宮主,萬萬不可——” 殷付之?dāng)[了擺手,示意她沒事,“早已沒用了,你去熬藥吧。” 白衫閉上眼睛,道了一聲:“是?!?/br> 白衫正要出去,突然一人在門外稟報:“宮主,有一隊人在宮外叫囂。” 殷付之問:“何人?” “屬下不知,他們武功不凡,而且人數(shù)眾多?!?/br> 鳳旸宮一向行事低調(diào),所處的位置也極為隱秘,幾乎不可能招來禍端,這么多年了,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發(fā)生。 “宮主,外面風(fēng)大,屬下——”白儀想請愿前去。 殷付之抬手制止了他,起身道:“我親自去。” “妖人趕快出來!跟我等一較高下!” “鳳旸宮宮主你這縮頭烏龜!” 宮門外站著兩人喋喋不休地叫喚,還有一群人在后面等著,各個都拿著劍,穿得是世家的服飾。門前幾大守衛(wèi)牢牢地站著,防止這些人闖進(jìn)門來。 殷付之一身黑衣出了宮門,他面色陰白,一身森森寒氣,他掃視了一眼臺下叫喚的二人。 打頭罵門的二人見他出來,便有些露怯,自行退到隊伍后面去。露出一人銀劍白衣立在最前面,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人正是那日在林中偷襲殷付之的六位宗師之首,不想,堂堂正道楷模,竟然總做這些有失身份之事。 白衫沖下面喊道:“不知閣下是何人?有何貴干?” 一站在領(lǐng)頭身邊的人回道:“我們乃是武林盟殷家,此乃我武林盟主,此次來是要你們這些魔道歸還我派弟子!” 殷付之道:“此事與我鳳旸宮無干。” 銀劍男子看著殷付之,嗤笑道:“不是你會是何人!必定是你所為!” “我兒澄兒已經(jīng)失蹤半年有余,你敢說你與此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你敢說當(dāng)年之事你沒有半點懷恨在心?” 殷付之聞言勾唇笑了,眼里卻一片冷然,他道:“沒錯,我恨你?!?/br> 白儀忽而從后面過來,湊到殷付之身后說道:“宮主,我等已經(jīng)做好部署,只要你一聲令下——” 殷付之只是淡淡道:“退下?!?/br> 白儀雖然疑惑,但也遵命悄然后退,鳳旸宮前的大陣足以把這些人困死在這里,根本不用殷付之動一下手指。 殷付之卻獨自向前走下臺階,站到銀劍男子的面前。 銀劍男子擺出防御的姿態(tài),把劍橫在身前。殷付之看了一眼他的劍,說:“你不配用這把劍?!?/br> 銀劍男子臉上帶著慍怒,“你說什么?” 殷付之不與他多話,當(dāng)即催動內(nèi)力,五指成爪,直奔男子面門攻來,男子的劍飛快地出鞘和他對抗。周圍的弟子紛紛后撤,宮門前罡風(fēng)陣陣,四周的人幾乎睜不開眼。 銀劍灌注慢慢的真氣,發(fā)出耀眼的白光,讓人想起冬日陽光下的雪地。兩人斗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天空開始飄起了雪,不久這雪越來越大,落得天地一片白茫茫的。 男子的功力在這段時日竟然有了不少的提升,對著殷付之變得游刃有余起來。殷付之無心戀戰(zhàn),將內(nèi)力爆增到七成,對著銀劍男子步步緊逼。 兩人焦灼在一起,分不出勝負(fù),殷付之忽而攥緊拳頭,催動了九轉(zhuǎn)天魔功。 “今日這劍和你的命,我要一樣?!?/br> 真氣激蕩,將雪花激得四散開來,眾人紛紛抬起袖子擋住臉。 剛才那站在門口罵街的兩人,這廂又開始了,“鳳旸宮宮主你這狗賊!今日我們盟主定要你好看!豬狗投生的孽畜!死爹媽的東西!……”兩人嗷嗷罵個不停。 “住嘴!”一聲帶著真氣的咆哮從打斗圈子里沖出來,正是銀劍男子的聲音,兩人登時不敢吭聲,緊閉嘴巴觀戰(zhàn)。 男子情緒有些不穩(wěn),他一劍刺過來之時,殷付之說:“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毫無長進(jìn)。” 他眸色轉(zhuǎn)紫,身形飛速移動,瞬間便到了男子面前,一掌劈下。這一掌蘊含了殷付之全部的功力,要逃根本不可能,男子功力不濟(jì),只有提劍抵擋。瞬間雪花飛射,巨大的沖擊貫向四面八方。有幾人甚至因為這真氣的波及,當(dāng)場吐血。 待到一切重歸于平靜,真氣中心二人相對而立,男子手握一把斷劍,地上躺著劍的另一半,反射出耀目的銀光。 男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你真敢……這是父親生前最愛的劍?!?/br> 周圍的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武林至寶之一的飛雪劍就這樣毀在鳳旸宮魔頭的手底下,化為了廢鐵。 “你不配。”殷付之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他連一個眼神也未留下,只有雪地上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宮門前的大隊弟子呆呆地看著,誰也不敢再多言一句。堂堂鳳旸宮宮主,就算避世不出,也無人可與爭鋒。 ※ 進(jìn)門后,白衫已經(jīng)備好的狐裘和暖爐,立刻為殷付之披在身上,將暖爐放在他懷中。她用布巾端起茶壺沖了一杯茶,端到殷付之的面前:“宮主受不得寒氣,先喝口熱茶吧!” 殷付之卻不接,只是怔愣地看著房中的某處,失了魂一般。 白衫擔(dān)憂地喚:“宮主?” 忽地,殷付之臉色一變,哇的吐出一口黑紅的血來,緊接著便不省人事了。 白衫驚呼:“來人?。】煺埞磲t(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