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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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朝辭樹下一人孑孓獨立。 白蘋崖本是教內(nèi)禁地,山腳毒瘴彌漫是天然屏障,又設(shè)有六十四卦陣法,平日里人跡罕至。 自上任臨江仙教主臨向汾慘遭毒手,枹雁蕩成了閑散長老,除卻賣江不辭一個面子,每月十五醫(yī)治病人,其余時間樂得在白蘋崖閑云野鶴。 枹雁蕩最討厭麻煩。 他殺該殺的人,救該救的人,好生惡殺,雖說不上俠義,但也不是惡貫滿盈之人。 唯獨后悔一事,那就是二十五年前,他救了一個麻煩。這個麻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枹雁蕩尚能接受,于是在白蘋崖結(jié)束了自己浪跡天涯的生活。 但他萬萬沒想到,大麻煩還招回了一個小麻煩,氣得吹胡子瞪眼。那大麻煩挨了他十幾針,硬是不松口,請他留下小麻煩,說是自己會照顧他。 枹雁蕩嗤之以鼻,大麻煩自己活得雞飛狗跳,三天兩頭惹禍上身,枹雁蕩“醫(yī)者仁心”,留了一個月的期限,等小麻煩傷好后讓他自行離開。 小麻煩雖然比大的那個懂事不少,但枹雁蕩仍舊不喜,心中隱約覺得此人不擇生冷,勢必會反戈一擊。 大麻煩日夜為他求情,老和尚念經(jīng)似的纏著枹雁蕩。 枹雁蕩毫不心軟。 大麻煩卻自有妙計。 兩人雞飛蛋打,鬧了五年,小麻煩也就賴了五年。 期間無一日安寧。 枹雁蕩未嘗不懷念這些日子。 但當(dāng)麻煩真又帶來麻煩時,他又有些心煩。 “他身體如何?” 枹雁蕩:“擔(dān)心他,就自己進(jìn)去看!” 他嘆了一聲,有些落寞道:“他不想見我?!?/br> 枹雁蕩冷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真是好本事,那傻子什么都不記得了,還是心心念念想著你。” 他道:“我從來只想他開心?!?/br> 枹雁蕩:“你把自己洗洗干凈,躺到他床上,保管藥到病除?!?/br> 兩人真不愧從小一起長大,都念著對方好,念到最后差點陰陽兩分。 “你準(zhǔn)備瞞他多久?”枹雁蕩道,“若他一輩子想不起來,你就騙他一輩子?” “他不適合魔教?!?/br> 枹雁蕩睨眼看他,提醒道:“我也是魔教中人?!?/br> 他置若罔聞:“我已經(jīng)為他置辦好府邸和身份了?!?/br> 山上的朝辭林茂密搖曳,在寂靜的夜色中沙沙作響,匆匆十載轉(zhuǎn)眼消逝。朝辭樹傷痕累累,樹皮上滿是刀痕,刀法截然不同,一者猶如滄海蛟龍,霸氣洶涌;一者陰冷凄涼,如附骨之疽。 兩人在樹下纏斗不休,從開春到入冬,從孩童直至弱冠,草木葳蕤直至白雪皚皚。 而今樹下只剩他一人,形影單只。 翌日。 孟津道上山拜訪。 蓮回正好蒸了三個饅頭,邀請他一同品嘗。 往日卯時江不辭總會兩人吃早飯時上山,蓮回本來只準(zhǔn)備了他和枹雁蕩的兩份,后來見江不辭來得勤快,也就把他算上了。 枹雁蕩說是不勞者不食,但到最后只有蓮回一個人在干活。他上手很快,一邊和面團(tuán)一邊叨叨,枹雁蕩聽得頭疼,逃去藥圃給花花草草澆水,留下江不辭一人受苦受難。 枹雁蕩一走,蓮回就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偷偷看了江不辭幾眼。江不辭倒光明磊落任由他打量,他看到蓮回臉頰沾著粉塵,微微傾身,伸手幫他揩掉。 蓮回眼神中的喜愛顯而易見,江不辭用拇指拂著食指上的粉末,微微一笑。 蓮回見來人不是江不辭,有些失落,經(jīng)過昨日,他也確實有些難以面對他,不如不見。 他把包子端出來后,絕口不提江不辭,坐在孟津道邊上,問:“孟左護(hù)法怎么來了?” 孟津道和洛中游是臨江仙左右護(hù)法,孟津道主教內(nèi)事物,執(zhí)掌刑法,洛中游則掌管三大分堂,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臣屬幫派。 蓮回隔三差五地就見到孟津道,對他也算得上熟悉,對方性格沉悶,時常蓮回說十句,他也不回一句。 孟津道看了眼拳頭大小的饅頭,沒有動手,“教主已經(jīng)查明你的來歷了?!?/br> 蓮回接過信箋,信上寫明了他的身世。 蓮回當(dāng)然不姓蓮,他姓楊,家住瀛洲天都,世代販鹽經(jīng)商,是家中幺子,有兩個jiejie,從小體弱多病,為讓他強(qiáng)身健體,父親便請了師傅教他習(xí)武。蓮回根骨不凡,習(xí)武師傅便提議送他去太陰山,正式拜師學(xué)藝。 太陰山在武林中名不見經(jīng)傳,不算正統(tǒng)門派,反倒類似道教,崇山天人合一,追尋長生之道。 蓮回一待就是十年,期間兩個jiejie出嫁,直到三個月前父母故去,才不得不回家繼承家業(yè)。 他日夜兼程,然而途中卻被攪入正魔雙方交手,由于學(xué)藝不精,被人一掌打落捕風(fēng)山,幸得山上樵夫相救,最后輾轉(zhuǎn)到倚嵐軒。 倚嵐軒表面是尋歡作樂的場所,實際是臨江仙暗樁。其時江不辭正在四處找尋江映下落,江映名號響亮,精通易容術(shù),江湖上還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傳聞他既男又女,或是青年或是老者。 老板娘蘇挽晴識得留在扇子上的筆跡,誤認(rèn)為這位小公子必然與臨江仙有著不一般的聯(lián)系,說不準(zhǔn)就是江映。 他現(xiàn)在活著怎么看都是江映的功勞,蓮回不由苦笑,“還得多謝老板娘識人不清?!?/br> 孟津道:“她辦事不利,教主開恩,令她自戕,方才逃過懶回顧的刑法。” 蓮回啃著饅頭的動作一怔,食不知味地嚼了兩下。 在倚嵐軒時,諸位jiejie總愛對蓮回上下其手,一邊說小公子長得真好看,一邊捏著他的臉蛋,蓮回那時傷勢未愈,還不能下床行動,只能僵硬地杵著,向老板娘求助。 往常來倚嵐軒做客的都是些其貌不揚(yáng)的公子,自然沒有蓮回好看且有趣。他心思單純,姑娘們還沒上手,蓮回就羞紅了臉,于是更加讓人想欺負(fù)。 臨走時,老板娘還和姑娘們一起給他湊齊了路上的盤纏。 蓮回垂眸眼中劃過一抹惆悵,“其他人呢?!?/br> 孟津道:“法不責(zé)眾?!?/br> 少年粉雕玉琢的臉上露出郁色,翹長的睫毛下閃著波光。 孟津道心道不好,蓮回在教主心中地位非同一般,若是惹他難過,教主必會責(zé)怪。于是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又想起他話還沒有說完,回頭道:“教主說,他會派人護(hù)送你回府?!?/br> 蓮回咽下饅頭,口干舌燥,“替我多謝宮主?!?/br> 他看了眼桌上已經(jīng)散去熱氣的饅頭,“不過,不用了?!?/br> 孟津道還沒走兩步,就聽蓮回喊道:“老板娘她葬在哪里!” 孟津道搖了搖頭,身影漸行漸遠(yuǎn),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枹雁蕩腳步一頓,“別告訴我,你要哭?!?/br> 他等了片刻,蓮回只是揉了揉眼睛,回道:“宮主幫我找到家人了?!?/br> “不錯,看來臨江仙要改名六扇門了?!睎⒀闶幹S刺道,“事情都解決了,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br> 蓮回把信箋遞給枹雁蕩,他掃了一眼:“怎么,是覺得在白蘋崖過的太舒坦不想回去當(dāng)公子哥了?” 蓮回爬在桌上,用手肘枕著臉,戳了戳留給江不辭的饅頭,問:“如果我現(xiàn)在加入臨江仙,幾年后才能當(dāng)上副教主?” 枹雁蕩神色古怪,“你倒和他心有靈犀?!?/br> 蓮回問:“是誰?” 枹雁蕩冷哼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說要一統(tǒng)魔教?!?/br> “他那時比你現(xiàn)在還小個一歲,渾身上下沒一處優(yōu)點,其時臨江仙還不叫臨江仙,名為合歡宮。” “適時八大魔教,合歡宮位居其首,修習(xí)密教宗法,yin亂武林,魔風(fēng)邪氣比如今更盛。那小子生得不錯,得了合歡宮主慕容迎青眼,成為他唯一的入門弟子。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猜到當(dāng)上那個老yin魔的弟子會發(fā)生什么事吧?” “他不但忍了,還忍了十幾年,直到當(dāng)上了右護(hù)法,手握一大半合歡宮的勢力。他恨慕容迎至極,在兩人行歡好時,他便找準(zhǔn)時機(jī),一刀斃命。割了他的腦袋不夠,還把他的尸體掛在都城城門上,看著它風(fēng)干腐爛,最后被禿鷲鬣狗分食?!?/br> “他憑借此次謀反當(dāng)上了教主,然而合歡宮內(nèi)勢力錯綜復(fù)雜,他雖然得了我的支持,卻不足以一舉平定乾坤 ,其中棋走險招,一著不慎,滿盤皆輸?!?/br> “他以命相搏才換來一個臨江仙,”枹雁蕩看著蓮回,慢慢道:“你說說你要怎樣?” “是去爬江不辭的床,還是憑半吊子的武功奪取他項上人頭?!?/br> 蓮回不言。 枹雁蕩搖頭:“別再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江不辭從頭到腳都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回家去當(dāng)你的富家公子,臨江仙不過華胥一夢,醒來了就清醒了。” 枹雁蕩仁至義盡。 蓮回舔了舔唇,小聲嘟囔,若我不愿意醒呢? 他見枹雁蕩眉間郁氣越發(fā)嚴(yán)重,張口就要罵人,忙直起身道:“前輩說的是,您的教誨蓮回銘記于心,這就去清醒清醒!” 他心說:做夢又怎樣,只要他喜歡,哪怕粉身碎骨,總要試試。丟了記憶過往,蓮回只是蓮回,他本來就什么都沒有,又何懼丟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