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男人的黑暗料理
蘇喆是被一股奇怪難聞的像是什么草被煮過的味道熏醒的。他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裹緊了毛毯,迷糊了半天才變得有些精神,睜開眼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忽必烈已經(jīng)不在床上,猜想著應(yīng)該是在屋外煮東西,蘇喆就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氈房。 掀開簾子就看到忽必烈正站在一口大鍋前,用通紅開裂的手揉捏一種灰綠色的像是用大量植物和少量棕黑色面粉摻雜起來做的古怪面團,那股奇怪難聞的氣味正是那種面團被加熱后散發(fā)的。 “大叔,你在做什么?!彪m然不太喜歡那個味道,但抵不過好奇心的折磨,蘇喆走到了忽必烈的旁邊。 “你醒了啊,這是芋膜,就像你們漢人的干糧,不過北族沒有什么糧食,就用芋菜代替了,那個玉米餅是你的?!焙霰亓矣檬种噶酥复箦伬镂ㄒ灰粋€黃燦燦略帶焦糊的玉米面餑餑,忽必烈家里沒有玉米面,這玉米面還是忽必烈一大早就起來去村里跟人借的,不過也只借到一點,畢竟別人家也有雄子和娃娃要養(yǎng)。 “???你這芋膜能吃么……”蘇喆剛剛看到忽必烈家那只母羊也在吃這個芋菜,人真的能消化這個嗎?!霸趺床荒艹??我們北族人從小就吃這個,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不過能填飽肚子餓不死不就行。你趕緊趁熱吃飯啊。”忽必烈這番話弄得蘇喆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兒,他又不傻,沖忽必烈這番話他也知道糧食在北族的珍貴,他們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么有人這么赤誠這么傻。 “忽必烈大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碧K喆忽然拉住了忽必烈的袖子,一副我很神秘的樣子。“什么秘密?”忽必烈挑挑眉,這個青年可真有意思。 “咳咳,其實我會法術(shù)?!闭f完蘇喆心念一動,一把米大就憑空出現(xiàn)在他手里。這是蘇喆剛剛想到的回報忽必烈的主意,他手里的物資有整整一個超市那么多,拿出來一些回報這個待他真誠的大叔輕而易舉。如果他人好,值得他留下,他就多幫幫他,如果他包藏禍心,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忽必烈到是真的被蘇喆這一手唬住了,他甚至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確定上一刻這個少年的手心是空的,可是下一刻,突然就出現(xiàn)了一看品質(zhì)就很上乘的珍貴的糧食。 “你是神仙?”忽必烈無比激動的看著蘇喆,神仙的故事他們北族也有,傳說里神仙都喜歡變成落魄的樣子考驗人性,難道是神仙來考驗他了? “我不是神仙,我是人,我只是知道我自己能憑空取出來一些東西,別的我都不記得了?!碧K喆尷尬的發(fā)現(xiàn)這個謊言不好圓。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想到昨天忽必烈搶他羊奶的事兒,按理說,經(jīng)常吃不到啥好東西的人應(yīng)該會喜歡吃吧? 隨手取出來一塊牛rou干,果然老男人的眼睛就黏上面去了,香辣的味道不斷的刺激著忽必烈的鼻腔,他頗為不好意的問“這是什么啊……”把牛rou干遞給老男人,他果然喜歡的不得了。 等老男人吃完牛rou干,蘇喆又弄出一袋面粉給他并且表示他這里還有很多隨便用,忽必烈欣喜萬分,征求蘇喆意見后,就前去部落給借他玉米面的那家送去一些白面。 可是到了夜里很晚很晚的時候,忽必烈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 “忽必烈大叔,你這么晚才回來,是遇到什么事了嗎?”看著老男人一臉疲倦痛苦,不知道為啥他有點莫名其妙的心疼。 忽必烈痛苦的捂住臉坐在床邊。他只是出于感激去給借他玉米面的那戶人家送餅,因為那家人沒少幫助他,誰知道居然遇上村里最蠻橫不講理的雄子,還一口咬定忽必烈偷了他家的白面。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忽必烈特別窮,連玉米面都要來借,怎么可能有白面呢。忽必烈又說不出白面是哪兒來的,被那個雄子當(dāng)街謾罵最后奪走白面不說,他還被酋長叫過去批評訓(xùn)斥了一下午,他蒼白無力的解釋被視為狡辯,最后酋長當(dāng)著全部落人的面以他不誠實偷盜為由,將他逐出了村子。 聽完忽必烈啞著嗓子講述完整件事,蘇喆氣的火冒三丈?!坝兴麄冞@樣欺負(fù)人的嗎!那個雄子明顯就是占你便宜!” “誒……”忽必烈只是嘆氣,他實在是痛苦的說不出話來了。他什么都沒有了,沒有父姆,沒有親人,連部落都沒有了……捂在臉上的粗糙手心被打濕了,忽必烈不想哭,可他忍不住,他實在太難受了。 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蜷縮成一團,后背一聳一聳的抽噎著卻不發(fā)出任何聲音,蘇喆突然感覺自己也很難受。 “大叔……你別哭了……他們冤枉你,咱們不稀罕跟他們當(dāng)一個部落的人啊,你看我不也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嗎,咱倆湊個新部落,別哭了。”蘇喆伸手輕輕按扶他的后背,試探著把老男人抱在懷里。忽必烈轉(zhuǎn)過頭淚眼朦朧的看了蘇喆一眼,然后轉(zhuǎn)過身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抱住蘇喆,開始放聲大哭,老實說忽必烈哭的樣子很丑,鼻涕眼淚全糊在臉上,嘴巴咧著五官皺成一團,不過蘇喆卻覺得很安心,能放聲大哭就能放下悲傷,無聲的哭泣只能把痛苦憋在心里。 “哭吧沒事兒,哭完了睡一覺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碧K喆安撫性的撫摸忽必烈的頭,并且再一次確認(rèn):忽必烈該洗頭了。 忽必烈哭了一會兒就抱著蘇喆睡著了,蘇喆掙扎不開,只好以極其不舒服的姿勢入睡了。 第二天,蘇喆起了個一大早,因為他真的覺得忽必烈該洗頭發(fā)了,那種一摸一手油的感覺太糟糕了。 忽必烈難得的睡了一個懶覺,等等他裹著羊毛毯掀開厚厚的門簾,映入眼簾的就是蘇喆燒水煮粥的場景。想到昨天這個青年抱住他時說的話,忽必烈靠著氈房裹著毯子感覺心里特別暖,不忍心驚擾這個畫面。 “大叔,你好點了嗎?”終于忙完的蘇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他不太用的慣這種土灶大鍋。會做飯是因為他父母去的早,家里就一個跛腳的奶奶,基本都是他來處理家務(wù)的,奶奶后來在他高中的時候去世了,他就成了孤兒。 “嗯,你做的粥好香啊,可以再放一些昨天那個冰糖嗎……那個甜甜的味道很好……”忽必烈底氣不足的詢問他。 “當(dāng)然可以?!碧K喆下意識的就摸出幾塊冰糖丟進(jìn)鍋里,等到丟進(jìn)去他才反應(yīng)過來:他自己并不喜歡吃甜啊……怎么這老男人一說他直接就行動了。 懊惱歸懊惱,給老男人乘粥端碗的動作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看著忽必烈稀里呼嚕的喝完整整一鍋粥,蘇喆莫名其妙覺得他還挺可愛的。 等忽必烈吃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是吃太多了,有點不好意思,不太敢看那個對他這么好的青年。 “過來,我?guī)湍阆聪搭^發(fā)。”蘇喆掏出水盆,洗發(fā)水,小馬扎以及兩條厚厚的大毛巾,看他憑空拿出這么多東西,忽必烈眼睛亮晶晶的,他還是覺得這人是神仙轉(zhuǎn)世。 坐在小馬扎上,垂著頭享受著蘇喆溫柔的手指在頭皮上搓揉,忽必烈舒服的眼睛都瞇起來了,沒人對他這么好過。 給奶奶洗頭發(fā)洗慣了的蘇喆做起這種事來得心應(yīng)手,動作溫柔力道適中,潔白的泡沫穿插在老男人烏黑的發(fā)間,摸上去才發(fā)現(xiàn)其實老男人發(fā)質(zhì)還挺好的。 投洗干凈后又取出毛巾給老男人擦頭發(fā),結(jié)果擦著擦著兩人就四目相對了,蘇喆站著,忽必烈坐著,忽必烈先紅了臉移開了眼睛,蘇喆也稍微有些意動。 意識到自己意動的蘇喆驚呆了,他才認(rèn)識這個男人第三天都不到吧,意動是不是太不靠譜了……蘇喆站在原地凌亂著,而忽必烈紅著臉低著頭的坐在小馬扎默默曬頭發(fā),長長的頭發(fā)披在身后,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只小牦牛悄悄向他們靠近。 “唔!”忽必烈突然一臉痛苦的拽住自己的頭發(fā),蘇喆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跑去查看,等到看清罪魁禍?zhǔn)拙谷皇且活^死死咬住忽必烈頭發(fā)不肯松口的小牦牛時,蘇喆頓時哭笑不得了。 “幫,幫我弄開它,好疼。”忽必烈兩只大手緊緊扯住自己的頭發(fā),小牦牛也不肯松口,咬住忽必烈的長發(fā)用力往后扯。 蘇喆可怕忽必烈的一頭秀發(fā)被這頭小牦牛糟蹋了,摸出一把生菜放在小牦牛鼻子下面。果然,小牦牛立刻就放開忽必烈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去吃生菜了。 “嘖嘖,我們走運了。”忽必烈站起來心有余悸的一邊高高舉起自己的頭發(fā)一邊轉(zhuǎn)過身打量著那頭皮毛油亮的小牦牛。 草原的牦牛作用很大,搬運重物全靠他們。牦牛生育力很低,數(shù)量不多,在草原的集會上的交換價格很高,五匹好馬才能換一個小牛犢,而一匹好馬可以換五頭羊。 這只小牦牛也不知道哪里跑丟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他這兒來了,蘇喆的坐騎——野馬小黑也好奇的湊了過來,踱著步子繞著小牦牛轉(zhuǎn)圈圈,激動的打著響鼻,好像興奮又好奇。 家里有三頭畜牲了這飼料就是問題,蘇喆自告奮勇的承包了割草的任務(wù),讓忽必烈好好在家趁著有太陽把頭發(fā)曬干。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草,雖然因為缺水而枯黃,頑強的生命力卻使這些渺小而又堅韌的植物堅定的存活在這片土地上。 說到水,這還真的是蘇喆克服不了的難題。忽必烈他們現(xiàn)在用的水是跑到很遠(yuǎn)的地方運回來的,距離水源近的地方又被大的部落占據(jù)著,去河里運水居然還要給那些大部落錢才讓運。 蘇喆算了算自己的存貨,超市里的水挺多的,不過也不夠消耗的,水源問題必須盡早解決。 割草這種事不一會兒就弄完了,拖著草框往回走,大老遠(yuǎn)就聞到了一股子焦糊味兒,忽必烈正站在鍋臺邊一臉驚慌。 原來是他想給雄子做燉晚飯來表示感謝,結(jié)果他根本就弄不好白面,直接弄糊了。 蘇喆當(dāng)然是接手了灶臺,把快急哭的男人趕去喂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