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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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關(guān)弓到芝草路途遙遠,途中更有邊境山脈阻擋,山路十八彎,駕馭空行騎獸返程最為便捷。吳一是個窮得叮當響的山客,芙蓉和相柳卻是出身豪門,別說替吳一買一只空行騎獸,就是同時買下三只騶虞都不在話下。然而,芙蓉的身體不能承受過度顛簸,三人最終還是選擇了相對溫和的三騅走陸路出行。 在地面上行走雖然腳程不快,但沿途風光時時變化,也算令人心曠神怡。 然而,三人行至雁與柳的邊界時,卻受到了阻礙。 柳國邊境妖魔越發(fā)猖獗,日前更是發(fā)生了一起群妖襲人事件,為了防止妖魔侵擾雁國百姓,當?shù)乜な叵铝顣簳r關(guān)閉邊境口岸,禁止一切往來。 柳國難民過不來,官方也強烈建議雁國人不要去,馳道上擠滿了想要避難的人,一道柵欄成了分開生與死、貧與富的天塹。 芙蓉擠在雁國一側(cè)的人潮中,周圍都是好不容易擠過來卻再也沒有力氣前行的人,她想慷慨解囊救助一二,卻發(fā)現(xiàn)比起難民的數(shù)量,她實在是囊中羞澀。 而邊境另一面還有餓殍滿地,哀鴻遍野。 “這……”這般慘烈景象吳一只在電視上看過,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無助地跟著走在前面的兩人。 芙蓉面露不忍,而相柳視若無睹,仿佛遍地哀嚎絲毫不能打動他的心。 “如果劉麒再不找到新王,情況會越來越嚴重?!避饺貭恐K小心翼翼地繞過躺在路邊的難民,憂心忡忡地說。 吳一不解:“劉麒為何還沒找到新王?” “因為黑麒麟無能!黑麒麟嗜血!麒麟弒君,又怎可能主動去找新王!我們是麒麟暴政的犧牲品,云海之上何曾聽聞我們的痛苦!”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插入幾人的談話中,那聲音里滿含怨恨與責難,嚇得吳一差點跳起來。 三人回頭看去,原是一位攜家?guī)Э诘睦夏陭D女,疲憊地坐在路邊的泥地里。 相柳冷冷看著那形容枯槁的婦人,一言不發(fā),芙蓉卻反駁道:“老人家,先王自請退位乃人盡皆知之事,何來麒麟弒君一說?劉麒仁慈,若無他坐鎮(zhèn)朝中,組織軍民對抗妖魔,百姓死傷將不可估量。” “多說無益,走吧。”相柳將目光從那婦人身上移開,牽著騎獸向前走去。 芙蓉看看逐漸走遠的相柳,又看看憤恨的婦人,長嘆一聲,和吳一追上前去。 無論劉麒做了什么,對于那一家人來說,不幸已然真實降臨,不怨恨劉麒,又能向誰發(fā)泄家破人亡的痛苦呢? “據(jù)暖衣閣小報刊載,上一次妖魔大規(guī)模襲擊城鎮(zhèn),邊境守軍兵力不足,郡守下令封城據(jù)守,鏖戰(zhàn)數(shù)日,妖魔退盡,城內(nèi)死傷頗多?!眳且坏吐暩袊@。 相柳冷冷道:“封城而戰(zhàn)會死人,開城逃跑也會死人,若與劉麒易地而處,不命令軍隊據(jù)守,難道任由百姓四散而逃,是否落入妖魔之口全看天命嗎?” 吳一嘆息:“城內(nèi)一定發(fā)生了非常慘烈之事,以致那婦人舉家逃離?!惫磐駚?,封城據(jù)守到最后,總有易子而食的悲劇,可以想見封城那刻城內(nèi)百姓的恐懼。 “她是在封城之前逃出來的,否則這時候到不了雁國。是走是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家人殞命,可以怪妖魔兇殘,卻怪不到劉麒頭上?!毕嗔鬼瑒Ⅶ枘苷{(diào)動軍隊組織防御,卻沒有辦法保證所有人都能活。那婦人的恨意是如此激烈而明確,就像是家破人亡之后驟然知道了某種真相。 “如果我是下一任王就好了……”芙蓉低著頭邊走邊說。 相柳霍然轉(zhuǎn)身,簇利的目光直射芙蓉??绍饺匦那榈吐涞貙P淖呗?,完全沒有看見相柳復(fù)雜的目光。她繼續(xù)自言自語道:“如果我是王,只要我坐在玉座上,就能讓這些人活得更好一些吧。” “你想當王嗎?”芙蓉抬起頭,聽見相柳嗓音低沉地說,“哪怕坊間傳言,劉麒乃百年一遇的黑麒麟,心性與世間其他麒麟完全不同?坊間還有言,劉麒政治手腕強硬,不肯輕易屈服于君王,你若是王,鎮(zhèn)壓得???” 芙蓉好笑地道:“你為何突然如此認真?我想當王,不過是想改變當下柳國百姓的困苦現(xiàn)狀罷了?!?/br> ——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這是芙蓉第二次在相柳面前表達這樣的愿景。 哪怕她命不久矣,依然想在生命的結(jié)尾綻放燦爛的光芒。 相柳面色復(fù)雜地轉(zhuǎn)頭繼續(xù)向前走,沒有接上芙蓉的話。 吳一沿著封鎖線繞了一圈回來說:“邊境封鎖,馳道人滿為患,如果一定要現(xiàn)在走,只能走鄉(xiāng)間小道了?!?/br> 走上鄉(xiāng)間小道,方知行路艱難。 三人走走停停,雖然仍然朝著芝草的方向行進,卻已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個鄉(xiāng)。 濃稠的山霧讓前路顯得不甚清晰,寂靜的樹影后仿佛藏著妖獸。不知何時,天色漸漸陰沉下去,暴雨隨時將要來臨。 三人在羊腸小道上繞了許久,眼看著天色愈發(fā)詭異,不得不加快腳程,向著山頭那邊目之所及的村子進發(fā)。 最后一絲天光向地平線下沉寂,三人策馬沖過村口高聳的牌坊,剛避入一處民房檐下,瓢潑大雨倏忽而至。 芙蓉在雨幕中抬眼去看那牌坊,上面模糊地寫著三個字——下安村。 下安村位于端州,原是座再尋常不過的村子,普通到說書人的故事里會簡化成一個不可考的地名,如今,它卻因為一個人而舉國聞名。 這是積云在暖衣閣小報中反復(fù)提及的地名,是玉蘭二十年走不出的困境。 這里是發(fā)生的地方。 相柳透過雨簾瞻仰那座被時光刻下深深痕跡的牌坊,蹙眉陷入沉思。 下安村既不在馳道周圍,也不在鄉(xiāng)道路口,若無那妖異的濃霧和暴雨,三人本不該偏離大道走到這里。他指著村落邊緣一處亮著燈的破敗民房說:“去那間屋子里避避雨吧?!?/br> 芙蓉和吳一欣然同意。吳一哇哇叫著奔到那民房前,一會兒工夫就濺了半褲腿的泥,身上衣服濕了大半。芙蓉兩手蓋住頭頂,正想邁步?jīng)_進雨里,相柳突然攔了她一攔。他脫下在大雨中依然整潔如新的袖衫,展開撐到芙蓉頭頂,示意她自己撐著跑過去。 芙蓉接過這尚有余溫的“雨披”,紅著臉急促地說了聲“謝謝”,轉(zhuǎn)頭沖進雨里。 相柳輕輕敲擊斑駁的木門,“吱呀”一聲,門開了,門后站著一位腰背佝僂的中年婦女。 那婦女看上去年近半百,頭發(fā)已然花白,她只有相柳胸口那么高,仰起頭謹慎地打量著相柳和吳一,最終目光落在一身狼狽的芙蓉身上,終于軟化下來,把三人讓進了屋。 屋里陳設(shè)簡單,一盞簡陋的油燈照亮不大的屋舍,燈下擺著幾個寫有字跡的竹片。那婦人為幾人找來干凈的衣物,又沉默地寫起竹片來。 芙蓉率先鉆進里間換衣服,接著相柳和吳一同時進去一起換。 “呀呀呀——芙蓉,我忘拿腰帶啦……”吳一撩起簾子朝芙蓉叫道。 芙蓉找到腰帶朝里間遞去,門簾被掀起又放下,她在簾子甩動間看見一個寬厚的脊背。 相柳剛剛脫下濕透的里衣,如瀑的黑發(fā)襯得腰背潤白如玉。肌理分明的背脊往下是驟然收束的腰肌,上臂與腰線的弧度映襯出一個矯健的身影,滾落的水珠沿著后腰落到臀部,被吸收進褲子里,接著風光盡收。 芙蓉紅著臉收回目光。她另一只手里原本還拿著相柳給她的袖衫,暴雨早就沖刷掉了余溫,此時卻變得燙手。 那樣冷漠禁欲的男人,竟有那樣性感誘人的身材,芙蓉只覺某個地方蠢蠢欲動,心如鹿撞。 三人換完衣服,那婦人也放下了筆,站起身給他們倒茶。 粗瓷的茶碗被推到吳一跟前,吳一立刻起身道:“謝謝老人家——”話沒說完,尾音卻卡在喉嚨里。 他看見了老婦人的手腕。 三道刻骨的刀傷。 婦人推碗的動作讓本就不長的袖口往上縮了縮,露出了黑瘦的小臂。她的腕間整齊地排列著三道刀傷,疤痕扭曲地凝固在手腕上,泛著奇怪的色澤。 ——她曾三次割腕自殺。 相柳恍如未見,神態(tài)自如地接過茶碗,馬上低頭喝了一口,就像在孔從竹茶室里品茗一般泰然自若。他說:“老人家不知如何稱呼?我等來此避雨多有打擾,還請收下這些財物,聊表謝意?!?/br> “……老人家?”那婦人一時恍然,繼而失笑道,“我未及不惑之年,竟這般蒼老了嗎?” “這……”芙蓉捧著熱茶暖手,仔細打量那婦人——眼角眉梢確實能看出三十余歲的影子,但除了身形和頭發(fā),最顯老的是她的氣質(zhì),仿佛生活的重擔已沉沉壓在肩頭許多年,生生壓彎了脊柱,摧折了希望。 “叫我玉蘭好了?!眿D人輕描淡寫地說,擺擺手拒絕了相柳給的財物。 吳一驚訝地瞪大眼睛。 哪怕玉蘭在這世間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可下安村的玉蘭不是。 “你……”吳一吶吶。 玉蘭一看吳一的神情便知道他看過她的故事。她長嘆一聲收起茶碗,回到燈下繼續(xù)寫竹片去了。 暴雨連夜,村里也沒有像樣的客舍,三人不得不借住在玉蘭家中。 吳一和相柳抱了被子在堂屋打地鋪,芙蓉和玉蘭擠在臥室里對付一晚。 這是令三人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晚。 遇見玉蘭本人的那一刻,她的故事便褪去了傳奇色彩。為何不能在柳國正??∪模瑸楹畏e云寫的結(jié)局里透著那么多,一切都有了答案。 故事里的女主角拒絕了父母的搭救,大義凜然地留在偏遠山村,可這破敗的土屋、離群索居的環(huán)境,哪里是受人尊敬的女夫子該有的待遇? 窗外暴雨久久不停,吳一想著玉蘭和積云的事,睡得不甚踏實,相柳卻是毫無睡意。 他們絕非誤打誤撞走到下安村。雷雨夜易生妖邪,是有妖物設(shè)下迷障,讓他們不斷錯過大路,最終走到這里。 妖魔不受天綱束縛,有的食人血rou,有的食人精血,有的食人意念,下安村里一片寧靜,若此地真有妖魔盤桓,那妖魔絕非池中之物,而村民必定與其實現(xiàn)了共生。 聽著堂屋兩個男人頻繁翻身的聲響,芙蓉挨著玉蘭睡,更是輾轉(zhuǎn)難眠。床榻老舊,邊緣還能摸到深深的刻痕。芙蓉迷糊間手臂亂搭,在床柱上摸到一處凹痕,她迷瞪著眼睛看去,被那陳舊又帶著血痕的印記嚇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床柱上鎖著一條鐵鏈,沉重地躺在床角。那鐵鏈表面光滑,應(yīng)是經(jīng)常被使用,它鎖在床柱上的一頭已經(jīng)把床柱磨小了一圈,掉漆的部分上沾染了陳舊的血跡,可見當初被鎖著的人經(jīng)歷過怎樣的掙扎。鐵鏈另一頭打開著,內(nèi)部可見一些銹蝕,正好和玉蘭手腕上疤痕的奇怪色澤吻合。 芙蓉仿佛能看見當初有一個人被鎖在這張不大的床上,日日夜夜面對著陰暗的小窗,施暴者來了又走,她無力掙扎,血和淚浸透了掉漆的木頭,床沿留下了痛苦的抓痕。 在這雷雨夜中,玉蘭睡得深沉,閃電的亮光不時照亮她充滿風霜的睡臉,竟是那樣習以為常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