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睡覺了?!鼻逑赐晟眢w后周睿寧只說了一句話,而后就鉆進被窩里,不一會兒似乎就睡著了。 章弘覺得對方有些奇怪,但見周睿寧睡沉了便也沒多問,只是幫掖好被子,然后從背后摟著對方入睡。 也許是下午睡得太久了,即使剛才做了愛,章弘還是一直迷迷糊糊的無法入睡,情緒一點也不安穩(wěn)。 朦朧間他睜開眼,還可以感覺身旁男人的體溫,讓他安心、自在。章弘還感覺到視野中的景象在扭曲,映著窗簾后照在玻璃上的月光,有種光怪陸離的奇異感。 這種半夢半醒的感覺,隨著隱約傳來的手機鈴聲破碎了,章弘開始還以為是幻聽,但慢慢清醒后才發(fā)現(xiàn)手機真的在響。 “怎么了?” “章弘,”駱瑜的聲音有點沙?。骸澳阍谀?。” 章弘頓時清醒了,直起身:“你怎么了?大半夜的?!?/br> “我問你在哪?!?/br> “我在工作室呢?!闭潞牖卮饡r心里咯噔了一聲。 那邊沉默了,章弘好像聽見了對方在啜泣的聲音,頓時心跳驟快,感覺要蹦出嗓子眼了,不禁問: “你在……” “我在門口,開門?!?/br> “什么門口呢,我今天不在家……” “我在你普陀區(qū)那房子的門口!”電話里的聲音突然高了幾倍,幾乎是吼出來的。 章弘推開房門便聽見了敲門聲——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用力拍門,連門鈴都不帶按一下的。 打開門,只見駱瑜站在那,一雙通紅的眼睛望著他,攥著行李箱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下一秒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章弘沒有躲,硬生生地挨了這一下,臉也沒有被打偏,畢竟駱瑜的力氣有限。 “周睿寧……他在里面是嗎。”駱瑜聲線顫抖。 “是?!?/br> 駱瑜擠開他就要往里面走,章弘一把攔住對方死死地把駱瑜擋在門外,后者高聲尖叫起來,拼命地推搡、抓打著他,指甲在章弘手臂上劃出了好幾道痕跡。 大廳里的斗牛犬驚醒了,汪汪地沖上來,朝駱瑜吠叫個不停,如若不是章弘用腳踢,恐怕已經(jīng)撲上去開咬了。 掙扎間章弘又挨了對方幾巴掌,右臉也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駱瑜尖銳地叫起來,“我憑什么不能進去?!這個房子是你的,難道不就是我的嗎?!你憑什么……” “我們出去說?!?/br> “就是要在這里說清楚!”駱瑜直接蹬了章弘一腳,跌跌撞撞地踢開斗牛,跨過玄關進了屋,“周睿寧……周睿寧你在這里對吧?” 她往臥室里去,和剛走出來的周睿寧撞了個正著,頓時兩人都停住了。 “你……” 即使男人是正對著自己的,章弘依舊看不清周睿寧的表情,他只能感覺到對方情緒的緊張和身體的僵硬。 斗牛犬嚎叫地跑到周睿寧的腳邊,后者低頭看了一眼,把它抱了起來,低聲說了句“別叫”。 “真的是你……”駱瑜看著周睿寧,發(fā)出一陣難受的苦笑:“他們說你變傻了是不是真的?”說完回頭看著章弘:“還有你們兩個那種關系是不是真的?” 章弘不知道她從哪得到的消息,但的確句句屬實。 “你是不是同性戀?”駱瑜眼淚流了下來:“是的話為什么要騙我還和我結婚?!是不是因為我爸爸的錢?!” “駱瑜我們出去說……” “別他媽說了!!”駱瑜吼道,抄起茶幾上的玻璃杯就往他臉上砸。 章弘沒想到她這么憤怒,連躲閃都來不及,只能閉著眼生生挨了鉆心一疼,額角頓時流了血,玻璃碴子響亮地碎了一地,也昭示著他和駱瑜的婚姻走到了盡頭。 “章,章弘……” 他聽見周睿寧倒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連忙睜開眼——他的視線穿過駱瑜,看向?qū)Ψ?,只見周睿寧抱著狗的雙手也放開了,似乎剛才正要往他這里趕攔下那玻璃杯。那雙眼睛睜得好大,里面的驚恐滿溢到了極致。 章弘心臟驟然被緊緊揪起——他擔心周睿寧的情緒會失控,會突然大哭,甚至會崩潰。對方情緒就像個小孩,即使那么久了他還是無法預測。 但周睿寧都沒有,只是用那種擔心的目光望著自己,跟以前一樣。 “你從頭到尾,就是個騙子?!瘪樿の嬷爝煅势饋?,“你和你那個兄弟張?zhí)熹?,都不是什么好人……?/br> 也許是屋里動靜太大了,加上狗叫不斷,很快鄰居就來敲門了,正是那幫他們照顧過狗的大嬸。 “我的天,這是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哎喲,斗牛別叫了……哎喲!小伙子你臉怎么流血了……” 章弘摸了摸自己的額角,道:“沒事,鬧了點矛盾?!?/br> “這個姑娘是……” “我是他妻子?!瘪樿つ艘话蜒蹨I小聲道。 “你就是他媳婦呀?那你們這是……” 駱瑜吸了吸鼻子,露出很難堪、羞辱而憤怒的表情:“還能是怎么樣?除了捉jian還能是怎么樣?我……” 大嬸顯然震驚了,隨后充分發(fā)揮了管閑事的本領,開始叨叨起來教訓章弘的不是。 “好好一個小伙子,那么漂亮一個媳婦不要,居然和一個男人搞在一塊?嘖,剛開始還騙我說是你弟呢!這有點太過分了吧,?。俊?/br> 章弘面無表情,拿著餐巾紙按著自己的額頭止血,又平靜自若地從抽屜里拿出繃帶自行解決。 “章弘,我們回去把事說清楚了,”等那大嬸嘮叨完了,駱瑜開口道。 “好?!闭潞氚戳税醋约旱膫?,走向周睿寧,低聲道:“睿,我先送你去醫(yī)院吧?!?/br> 對方抱著狗,沒有看他,直到章弘心里開始慌了,才終于“嗯”了一聲。 和駱瑜回到家時已晨光微露,淺淡的光色照耀著的上海很美麗,但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欲望。 駱杰一臉陰沉,那目光似乎要把章弘剁了。只見他邊安撫著女兒,邊冰冷地問:“是以前和你住一起那個男人?” “是?!?/br> “他現(xiàn)在是傻子?” “對?!?/br> “那你當初和小瑜結婚到底是抱著什么目的?” “沒什么目的,只是覺得合適,也該結婚了,”章弘平靜地道:“當初我也不知道,后面會發(fā)生這種事?!?/br> “屁話!”駱杰勃然大怒:“你這種同性戀,還偏要裝正常人來騙我女兒……真惡心,跟男人也干得下去,還是一個傻子……” 章弘放在沙發(fā)上的手顫了顫,一瞬間有想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砸上去的沖動,但他還是克制住了。 “還有你那個朋友張?zhí)熹?,到底是什么來頭?!”駱杰繼續(xù)質(zhì)問:“那時候你去北京消失了好幾個月,是不是都跟他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章弘不明白駱杰怎么會知道張?zhí)熹恋氖?,他察覺這次一定是有人在算計他,而且十有八九是李祚軒。 不過事到如今,他很想說算計得好。 這一算計,把他這段日子的躊躇不決全部擊毀了——什么婚姻、女人、孩子,全部見鬼去吧——他和駱瑜的婚姻如此脆弱,上百天的相處,僅這一次,僅一個周睿寧,就足夠破裂了,孰輕孰重,此刻心里高下立見。 就算是跟一個傻子又怎么樣,至少是過著他覺得自在的日子。 “我和張?zhí)熹梁茉缇驼J識了,做過的事不少,事實大概跟您聽說的差不多,”章弘道:“我對欺騙了您女兒的感情道歉,也愿意用金錢補償?!?/br> 聽他承認得坦然,駱杰震驚了:“你這……” 章弘猜到駱杰想說什么,無非是不要臉、人渣這樣的狠話。他沒有看對方,也沒有看駱瑜怨恨的眼神,只覺得此刻靈魂出竅,不想聽見任何人的聲音。 一整個上午他都在和父女兩商量離婚協(xié)定,與其說是他要商量,不如說是后者一直在財產(chǎn)的問題上爭論不定。按照駱杰的說法,章弘所有的財產(chǎn),包括在普陀區(qū)那套房產(chǎn),都應屬夫妻共有,所以分財產(chǎn)時也要把這一部分計算在內(nèi),這顯然是章弘不愿意的。 這其中又牽扯到買房資產(chǎn)是婚前個人財產(chǎn)還是婚后財產(chǎn)的問題,三言兩語更說不清楚了。 一個早上,雖然雙方講話都沒有聲嘶力竭,但幾個來回下來也心力交瘁。 “今天不把這事解決,拖下去也沒什么好處?!瘪樈苣樕植缓每矗骸叭绻荒苓_成協(xié)定,我們只能法庭上見?!?/br> 章弘攥緊手上的煙,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