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浮夢洞庭波兮木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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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未央夜。 沉沉更鼓急,漸漸人聲絕。 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被妖物們侮辱、凌虐、踐踏過的旃檀,眼睫上沾滿白濁,面無血色透出灰敗的白,胸膛間偶爾一二下的起伏證明了它的主人氣息猶在。樂無憂處理完一地尸首,俯下身,聆聽旃檀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心跳漸漸氣息均勻呼吸平順。 半夜過去,旃檀的靈海中已經吸取足夠支撐起筑基的精氣,若不是樂無憂施針封住他的天臺靈識,他早已能清醒地開始修煉。樂無憂看著猶在昏迷的旃檀,忍不住遐想,如果美人醒來,看到經歷過一番yin亂的自身,他會怎么想? 樂無憂計算好“夢海潮”藥性發(fā)作的時間,旃檀的夢境……應該正在妙處……他很好奇,旃檀的夢境中到底會是誰的獨角戲,抑或是,所有人……都會有各自的位置? 床帳中的旃檀,美得像是一幅畫,燭火微明,仙君的面孔在朦朧中有種珠玉般的清潤之美,配著被凌虐后懵懂而倉皇的神情,雪白的身體在幽光下猶如初冬新雪,猶如丹青圣手寥寥數筆描摹在蒼穹間簡約而清爽的筆觸。 樂無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地觀賞著帳中美人。 “我的旃檀,我的神只……你的夢里,可曾有我的一分位置?” 他喃喃自語,并俯下身,聽見旃檀心跳已經趨向均勻,夢中的呻吟聲甘甜幽美,仿佛是珠宮貝闕的鐘鼓饌玉間,最芬芳馥郁的那一個吻。 樂無憂狡黠一笑,試圖催動內息,進入旃檀的夢境中。 他擅長岐黃之道,并不擅長強行催動內息通靈,也只能勉強一試,試圖潛入旃檀最渴望的甜美幻想中。 “旃檀,你的幻夢究竟如何,能否讓我一窺其果?” 一試,不可。 二試,不可。 三試,依舊不可。 旃檀的夢境像是被鎖在七重寶匣中的稀世遺珍,無人知曉,亦無法知曉。 樂無憂咬牙切齒,只能眼睜睜看著旃檀的臉上浮現(xiàn)出曖昧的笑容。 白發(fā)青年實在忍不住遐想,旃檀到底會夢到何方神圣? 洞庭波…… 旃檀在天魔大戰(zhàn)后,第一次覺得心中如此愜意。他仿佛是卸下心中所有隱秘與渴望,又回到了最不可得的童年。 孩提時的無憂無慮去而復返,洞庭龍宮中白錦爛漫、瓊苞堆雪,珊瑚玉樹,靜影沉壁,滾滾碧波,靄靄浮光,中有洞庭龍君,眉目入畫,是銀霞通徹的天人之姿,意氣風發(fā),靈秀高潔。 那時的他尚且只是一只游弋在龍宮珊瑚叢的小鯉魚,無名無姓,整日在八百里洞庭的湖光山色間玩耍嬉戲,他生來就無父無母無名無姓,唯有一個據說曾經到過云夢澤的蓮藕精和自己作伴。 蓮藕精告訴他,云夢大旱,自己漫游到荒澤之中,好心把一只無父無母的小鯉魚撿回洞庭。 他沒有幼年時的任何記憶,全然聽信蓮藕精的描述,相信自己是來自云夢澤的一只錦鯉。 蓮藕精很得意,炫耀說,到底還是洞庭風水養(yǎng)人,過于枯瘦到接近死去的小鯉魚,在洞庭波的滋潤下,變成了光彩照人的小錦鯉,周身肌膚白皙柔嫩…… 烤來吃一定很好吃。 他一呵氣變作人間孩童,拖著尚不能完全化形的身體,光著腳丫,追打嬉皮笑臉的蓮藕精。 蝦兵蟹將提醒他們,閉關一百年的洞庭龍君今日出關,不可喧嘩不可打鬧。 蓮藕精要帶他走,他偏偏孩童興起,偷偷溜到洞庭龍宮的角落里。于萬蕊參差的光華間偶爾瞥見洞庭龍君凜然不可冒犯的風姿,從此心心念念,奉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他的失態(tài)招來旁人注意,很快便被人提溜到洞庭龍君面前。 他見龍君天然一派親近之感,倒也不懼生。 洞庭君見了他,也不惱怒被人冒犯,反而眉眼端方間待人和善,熟稔之后更是把他的原身放在手心賞玩。 “小鯉魚,你叫什么名字?” 他搖頭。 “你父母不曾為你起名字嗎?” 他點頭,又搖頭。 “無父無母……那我給起一個名字好不好?” 他再點頭,洞庭龍君的眼睛里波光流轉,是他渴望的親近。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河沙世界,在你的身上聞到了甘露法雨,我賜你名字‘旃檀’,可好?” 他只知道點頭稱好。 龍君拈花一笑,“如此……我們便約定好,旃檀要以后常來我的龍宮玩鬧?!?/br> 豈止是常來,他從此便住在了洞庭龍宮中,龍君喜靜,孤身一人在湖底修行,不許旁人俗物打擾,旃檀以為對方一定十分寂寞,總是在對方身邊游弋戲耍,時日一久,他沾染上仙人的靈氣,成功在對方面前化身人形。 “這么快?” 他聽見對方的喃喃自語,小心翼翼打量自己,從頭到腳,他模仿著對方風姿玉立的人身化成人形,卻始終學得不像,粼粼水鏡中,顯出一張陌生少年的臉,與龍君有三四分相似,卻又不能十分相像。 人間俗語怎么說,畫虎不成反類犬? “龍君……我的樣子……” “好看,真是三十三天的仙人品貌?!倍赐埦焓謸崦?,露出一個欣慰至極的笑容,“我見宮中有仙氣繚繞,還以為是哪一方天宮的仙子大駕光臨,原來是旃檀你在修煉,你的資質當真不錯,這短短的時日中便能得此境界。” 龍君的笑容里似有若無,內容復雜到令旃檀難以捉摸:“只是你化身之時催動了四方靈氣,陣仗太大,恐怕不如便會有檢點仙督到此察看?!?/br> 生靈得到天地間靈秀之氣的滋養(yǎng),得以證道有所修為,本來就是一樁美事,待負責巡查檢點的仙子確認過便算是入了仙門,之后勤加修煉,說不定有一日可以位列仙班。 旃檀小心翼翼地歡喜。 “是不是……以后就有資格站在龍君面前為您分憂。” 他沒有什么浩大磅礴的理想,只想著能在八百里洞庭中為洞庭龍君點香灑掃,做一個勤懇而可靠的侍從。 龍君卻笑:“旃檀啊旃檀,你此生難道就這點微末志向,你既然能站在此處,難道當真不要更多嗎,便是六欲天上的天宮仙境,說不定有朝一日也會為你臣服?!?/br> 旃檀原本以為龍君只是客套,卻不想不日便一語成箴。 沉寂百年的洞庭龍宮,忽然迎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來人肯定不是各地巡檢的仙督,他一路黑袍遮身,只在龍君面前才取下斗篷,露出真容。 旃檀不敢貿然上前,只是遠遠躲在珊瑚樹邊暗中偷窺。 玉樹臨風尚不能形容對方的端雅英姿,用風流瀟灑之言又顯得有幾分浮浪,氣宇軒昂則過于銳利,總之旃檀在心中堆砌詞藻,只覺得不能形容出對方的半分風姿。 旃檀曾以為洞庭龍君是世間絕代,如今見了來人,方知自己孤陋寡聞。 來人站在洞庭龍君面前,惜字如金,洞庭龍君倒是熱情到反常,難得說親道熱。 “我就知道你會來。” “你不應該。” “摩夷天君是覺得我這次又是何處不得體了?”龍君眼波一轉,“東寰,我答應你的事,我可是做到了?!?/br> “我從未強求與你。” “可是萬物有靈,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留那個孩子一條性命,我何不成人之美,也為自己攢些福報?!?/br> 對方許久不曾回應,到最后聲色沉靜,只吐出兩個簡單的音節(jié):“多謝。” “你該如何感謝我?”龍君坐在珊瑚叢中,露出一截灑金的龍尾,姿態(tài)曼妙到不可思議,仔細一觀,才能發(fā)現(xiàn)龍尾上有一道殘缺的痕跡,似乎曾經受過重傷。 “……”名叫“東寰”的來人沉默不語。 “你和赤焰……”洞庭龍君拔下發(fā)髻間的白玉簪,沿著東寰眉眼間的肌膚輕輕撩撥,“哥哥,你若是真心感激我替你遮掩,不妨也像當年同赤焰一樣,贈我……” 遮掩?遮掩什么?旃檀想聽的更清楚,一腳踩空,撲通一聲滾出珊瑚堆中。 旃檀舉止窘迫而慌張,甚至不敢抬頭多看來人一眼。 不得體,不用旁人教導,他自己都明白,他在兩位仙人面前,猶如一個不堪入目的跳梁小丑。 對方卻比想象中更加和藹,一雙芙蓉素手,握住他在塵埃中滾過的羽鱗,還有聲音,并非如容貌般凜然不可冒犯,反而溫潤如玉柔情似水。 “你有沒有受傷?” 他低頭不敢直視那位名叫東寰的仙人,只是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對方。 洞庭龍君眼睛一眨,直接呼喚旃檀:“旃檀,過來。” 像是炫耀又像是挑釁,旃檀被洞庭龍君安置在膝頭,姿態(tài)親密仿佛是有血緣關系的親生父子。 “哥哥若是無意,不如將旃檀留在洞庭,陪我度過這囚徒般的漫漫春秋,讓這孩子替您慰勞慰勞我,也是極好的?!?/br> “不可。”東寰斬釘截鐵地否決洞庭龍君的提議,“他……既然活下來了,我自然要帶他回摩夷天。” “去哪個沉悶到無聊的地方做什么?”洞庭龍君難得露出一臉不屑,“摩夷天君你會教導孩子嘛?可別到時候沒看管好將他隨手一扔,一不小心就從誅仙臺上掉下去魂飛魄散了?!?/br> 洞庭君言外之意,復雜到令年幼的旃檀無法理解,他只知道若是鯉魚修煉度劫,需要魚躍龍門方可成功入身金鱗池,一旦失敗,又是下一個五百年的漫長光陰。 可是他不需要了。 他被來客直接帶進修道之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六欲天上,成為眾人眼中冷傲不可親近的摩夷天君之子,旁人不知道他的來龍去脈,紛紛傳聞他是摩夷天君與某位女仙珠胎暗結的產物,請洞庭龍君托養(yǎng)五百年,如今靈力漸長修成人身,被摩夷天君接回摩夷天宮,還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鯉魚躍龍門,他不僅成為真龍,更是直接躍進仙門,一蹴而就。 只是個中況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東寰已有明媒正娶的道侶——據說曾經是摩夷天宮中最為美麗的無塵仙子。夫婦二人結為道侶生下唯一的孩子蒙維之后,無塵仙子便搬去離宮幽居,靜心修煉,力求飛升到色天之中,再也不過問俗物與雜事。 至于東寰,他如今修行的是無情道,唯有煉化到無情無欲的地步才能得證大道飛升上清,雖然將旃檀接回膝下?lián)狃B(yǎng),看他的眼神卻極為冷淡,莫說是父子,便是陌生人都嫌冰冷。 倒是蒙維星君,他與其父東寰的相貌如出一轍,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翻版東寰,但是性情卻不知道繼承了誰的血脈,活潑開朗豪橫颯爽。旃檀初來之時處處留意步步小心,唯恐被人在背后說些閑言碎語惹得父親不快。蒙維卻不以為意,遇到一個年歲稍長的小伙伴極為歡喜,帶著名義上的兄長四處玩鬧。即便被東寰發(fā)現(xiàn)了,蒙維湊到東寰膝下,甜甜地叫上一聲“爹”,東寰頓時冰雪消融,只是淺淺教訓幾句。 旃檀跟在弟弟身后,只敢尊一聲“君父”,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一次宴會上隨著蒙維對飲了幾杯,才敢借著酒興,小心翼翼地叫了東寰一聲“爹”。 東寰微醉,看了旃檀一眼,笑著應下了。 旃檀心中歡喜萬分,連一直小心緊蹙的眉頭都舒展開來,那一派日和風暖亂點碎紅山杏發(fā)的陽春美色落在一旁落座的蒙維眼中,勝過十方世界三千紅塵。 東寰的修行如今已經入臻化境,每逢百年便會閉關一次,周期不定,平日對兩個孩子的功課教養(yǎng)全部交給仆從,只是例行對蒙維有所考校,而對旃檀不管不問,外人見摩夷天君明顯偏愛幼子,自然也跟白頂紅,不免低看旃檀。 旃檀心思細膩,自然能體會到旁人的區(qū)別對待,只是蒙維凡事竭力維護他,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樣令他十分動容,時日一久,雖然仍然能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卻也能做到置若罔聞,只是一心修習道法,希望有朝一日自己道行精進也能得到父親東寰的青眼相加。 和蒙維一樣,被目無下塵的父君當作骨rou血親來看待。 蒙維卻沒有多想,他總是在面見天君之時叫上旃檀隨行,只是因為自己恨不得能與這位個性溫柔的兄長時時親近,父親待他管教甚嚴,下人對他畢恭畢敬,唯有這位被人私下稱為“私生子”的兄長對他和顏悅色,又不卑不亢,更加之一張明眸皓齒傾城之姿的靈秀容貌,蒙維只恨不得能將旃檀用靈鐵為鏈,鎖在自己的寢宮中,學著人間話本里的登徒浪子,在那具清麗曼妙的身體上好生受用一番。 當然,這等驚世駭俗的想法,蒙維自然是不敢放縱自己被他人所知,若不是因為“兄弟”的名義,他無法與旃檀相遇,但正因為是“兄弟”的名義,他也失去了與旃檀纏綿悱惻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旃檀投向東寰的眼神中,越發(fā)膨脹的渴望與慕戀。 旃檀不知道的是,在他含情脈脈望向東寰之時,蒙維那雙充斥著無數霸道與跋扈的眼睛里,卻時不時閃過一絲絲憂傷,和不為人知的陰郁。 又到了考校功課的日子,恰好還是旃檀一千歲的生辰,旃檀早已準備好談玄論道的文章,預備討得東寰歡心。雖然別人稱他一聲殿下,但是旃檀一直只不過是東寰受人所托養(yǎng)在膝下,畢竟東寰看蒙維的眼神,和看自己時的截然不同,而且他依稀記得洞庭龍宮中的舊事,當日龍君與東寰所言,似乎自己的身世并不為東寰所喜,他甚至有種隱隱約約的期盼,期望自己并不是東寰的親生骨rou。 你若是我的親生父親,為何對我如此冷淡。 你若是不喜歡我,何必將我從洞庭水底帶來天上。 旃檀不知道自己對東寰是何時生出了不該有的那份思慕與渴望,只知道自己平時可以不在乎穿戴,但是出現(xiàn)在東寰面前時一定要衣冠整齊,平時可以與蒙維打鬧成一團,但是在東寰面前他一定是一個稱職得體的兄長,他內心所有的期期艾艾,只為東寰隨口而出的一句夸獎。 那份名義上的父子倫常,是旃檀不敢逾越的天塹。 旃檀眼中時而火焰時而海水的波瀾,落在從旁圍觀的蒙維眼里,只讓蒙維內心酸澀,尤其是他看到旃檀難得興高采烈,換著各式衣裳裝飾自己,還不停詢問他的意見,心中更是無限憤懣,卻強撐自己勉強苦笑。 “兄長你姿容無雙,穿什么都好看……”聲音幾不可聞,更有秘而不宣的心思在心中無聲吶喊:你若是不穿衣服,恐怕才是最美的。 旃檀總以為蒙維還是當初那個一心與自己玩鬧的麒麟童,他那雙溫柔的橫波目中,盡是無限的信任與關切。 “今日畢竟是面見父君之日,總是希望自己不會在君父有失體統(tǒng),我見父君最喜歡天水碧……” 令旃檀沒有想到的是,蒙維卻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 “哥哥……旃檀……”蒙維用力抱住那藏在廣袖寬袍中有些溫熱的軀體,將旃檀死死禁錮在自己的懷抱里,口中卻可憐兮兮地說道:“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哥哥,哥哥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旃檀不疑有他,耐心勸慰道:“這是自然,哥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br> 蒙維抱得更緊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有力的懷抱微微顫抖,嘴唇都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周邊翻出泛著粉色的蒼白。內心中那些無法言說的情愫令他在察覺自己的感情后從迷惘到不安,再到彌漫的占有欲,引發(fā)少年人的躁動不安,唯有此刻旃檀真實而溫暖的身體能夠稍微平息自己的如焚似火。 旃檀彼時渾然不知弟弟的心思,他順從地擁抱著懷中露出麒麟角的蒙維,那雙古井般幽深的眼眸深處終于掀起一絲絲漣漪。他作為一個被名義上的“父親”冷淡相對的孩子,時時刻刻都恨不得能像蒙維一樣,得到親密無間的天倫之樂,他低頭看了一眼磕在自己肩膀上的蒙維,與東寰如出一轍的眉眼,更鋒利也更赤忱,卻終于不是東寰。 無法成為治愈自己心中意難平的那一味藥。 直到宮人來報,摩夷天君召見二子考校課業(yè)和修行,他們才不得不分開。 聽到別人口中吐出命令的時候,蒙維愣了很久,在宮人的再三催促下,方才遲緩地松開自己的懷抱,露出旃檀已經布滿褶皺的衣袍。 旃檀沒有責怪弟弟的魯莽,他自己動手整了整衣衫,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事如春夢了無痕。 而懷抱是真實的,卻又不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春夢。 東寰端坐在摩夷天宮之中,通過殿中所陳列的乾坤鏡,將所發(fā)生的一切一覽無余。 他坐在御座之上,神態(tài)無波,宛如一尊玉像,周身圍繞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冷之氣,另有神閑氣定的安適之處。 乾坤鏡可以通覽摩夷天宮中各處各事,他足不出戶,就可以通過乾坤鏡將摩夷天宮中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盡收眼底。 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起簾帳,透過窗欞間的花紋,吹進東寰心中。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蒙維命中注定的情劫……到底還是來了…… 東寰仰頭而望,越過層層疊疊的蘭宮桂殿貝闕珠宮,頭頂是一碧如洗的萬里長空,仿佛一眼望過去便是蒼茫無垠的天地盡頭。 摩夷天,六欲天之首,其上更有色天,遠離食、色表相之欲的色天,雖無欲,卻仍有形、有相、有質,尚不能未脫離質礙之身。 東寰站在云端之巔,一聲長嘆,自己心魔仍在,尚且不能做到離情斷欲,又怎么能苛求不到一千歲的蒙維超越自己之前六千年都無法達到的境界。 一千年前的對話,仍然新鮮到歷歷在目的刻骨銘心。 “如果這孩子今后會成為我的劫數,甚至我孩子的劫數,那么我此時此刻立刻結果了他的性命,是不是就會避開這個劫數?” “癡兒……你命數中既然有此劫數,不是他也會是別人,即便你現(xiàn)在殺了他,你自己手中沾了洗不干凈的殺孽,今后渡劫之時只會更加艱難,而且你怎么不知道……”對方聲音刻意壓低,左手向天意有所指,“天上的那位閑來無聊,再造一個更大的劫數為你預備好?!?/br> “他有病,那個瘋子……”東寰握緊在廣袖中的拳頭格格作響。 “假如這孩子真的是九天真龍托身,本身命數不凡不可肆意窺測,亦是能經受住九天之上風興云蒸的凜冽嚴寒,到底是福緣還是劫數,可能全憑你的一念之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種簡單的道理你也該明白?!?/br> “你的意思是……?”東寰眼睛一亮。 “揚長避短見招拆招?!睂Ψ铰冻鲆唤劂y白色的蛇身,優(yōu)哉游哉地滑出東寰的視線,“究竟能不能把赤焰那個任性狂妄到聽不進人話的家伙從魔界拉回來,說不定還要倚仗這個剛剛成型的嬰孩?!?/br> 東寰不屑道:“就憑這個小玩意?” “噓?!睂Ψ奖Ьo懷中嬰孩,裝模作樣捂上嬰孩耳朵,“小孩子那么可愛,怎么能隨隨便便叫人家小玩意,要叫小寶貝心肝兒rou小甜心小可愛?!?/br> “惡心……”平素端雅典范的摩夷天君一個白眼,竟也翻得別有風致。 摩夷天宮。 距離色界之境最近之地,亦是欲界六天中最為貴重堂皇之處。青云作龍鳳雕甍、紫晶織成帷幕繡榻、碧樹珊瑚建成玉棟高梁,更別說摩夷天宮素來追求修行之人平等到無敵我高低,如時雨化之者。云在青天水在瓶的無得道寡道之境已經是欲界六天中人人向往的所在。 旃檀與蒙維站在殿外,恭謹而溫順地等候東寰的召見。 今日天君出關,為慶此事,萬花盛開流光溢彩,兄弟二人身邊皆是皆是簌簌花海,一對白玉似的的美人站在翻涌的粉浪中,周身是落英繽紛花堆錦簇,便是李太白所言紫藤掛云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的畫境也比之不及。 “哥哥?!泵删S忍不住想要握住哥哥的手。 旃檀微伸廣袖,不露痕跡地制止住蒙維任性的舉動,“維兒不要撒嬌?!?/br> 兩人的低聲絮語,碎在風中,轉瞬即逝。他們彼時尚且沉醉在如花似錦的夢境中,并不知道造物主早已織就完畢他們未來的宿命。 紫晶繡榻上,東寰大袖一揮,命令擲地有聲金聲玉振。 “讓那兩個小畜生,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本尊滾進來?!?/br> 所謂語言魅力,便是等侍從傳令下去,已經變成“天君請公子們入殿?!?/br> 一聽到詔令,旃檀松開了蒙維的手,雙目明亮姿態(tài)端雅地走入他的向往中。 旃檀渾身上下,最像東寰的地方便是眉眼,瞳色是一模一樣的深,一層秾艷的紫,包裹住內里一點漆黑的墨,只是東寰的眼睛里是讓人一眼看不透的冷,無邊無際的寒意,而旃檀是書案上的墨,是筆間的一點脈脈含情。 東寰坐在凌駕眾生之上的王座中,瞇著眼睛觀察身前的兩個孩子,根據蛛絲馬跡的線索,他們三個將會是命中注定的互為劫數。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一絲絲的不悅、為難、乃至厭惡,他必須是得體、高傲、尊貴、是高處勝寒萬籟俱寂的王者,是一個高貴端莊不可侵犯的剪影,是一輪懸掛在天際灑下一身清光的明月。他尚且來不及調整到微妙的狀態(tài),性情遠比他想象中更加活潑的蒙維飛鳥入懷般撲向了自己的父親。 蒙維的真身是一只麒麟,捉虎擒蛟麟角鳳距天然一派活潑性情,比之麒麟,更像一只振翅的鳳凰。 蒙維出生之初其實頗為孱弱,據說差點都保不住,東寰一直將他養(yǎng)在深宮之中唯恐蒙維在與他人的接觸時察言觀色多憂多慮耗廢心神,又為了排遣蒙維的寂寞,四處搜羅三十三天中的瑰寶奇珍奇葩異卉供他賞玩。最后因為蒙維一句“我想要一個和我一起玩耍的哥哥”,更是將不知何時流落在外的旃檀接回摩夷天宮,當一個稱職的玩伴。 但是蒙維對旃檀的喜愛,已經超過了東寰容忍的界限。 蒙維站在東寰對面,周身都散發(fā)著明媚而充滿光澤的自信,一雙流光溢彩如山間朝暮的眼睛中靈氣十足,投過來的視線里充滿信任和躍動。 蒙維并不知道,他和旃檀將會迎來一次命運的轉折。 樂無憂費盡心思,甚至不惜以自身的修為做籌碼催動離魂之術,終于在大半天之后成功進入到旃檀的夢境中,得以共情,他猶如附骨之疽,成為旃檀眉眼間的一縷寂靜無聲的幽魂,跟隨旃檀之眼目睹隨后所發(fā)生的一切。 “夢海潮”的藥效發(fā)作后,會讓受用者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最想見的人,最想做的事,樂無憂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旃檀的夢境,不放過夢境中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遇見的人,他近乎瘋狂的獨占欲發(fā)作,只想知道究竟是誰,能在旃檀心中占有最刻骨的那一處角落。 果然見到見摩夷天宮,那一片沉郁的紫,和熟悉的聲音。 “所以,此番渡劫不需再去人間下界歷練,而只是煉化魍魎獸?” 蒙維不可置信的將自己父親的命令重復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