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替罪
下午,余伍照看孩子,顧孟去見環(huán)兒。 “我見到管家時,他說那酒要送給大夫人?!贝蠓蛉嗽豪锏难诀叻績?nèi),環(huán)兒坐在床上,面色仍顯憔悴。“我想大夫人不喝酒,送去不如拿了來?!?/br> “當時周圍可有旁人?”顧孟低聲詢問。 “……沒有”環(huán)兒蹙眉回憶“昨日午間,我收拾完去廚房送盤子,回來路上遇上管家,周圍不曾見旁人。” “有無其他異常之處?”顧孟又問。 “這……”環(huán)兒垂下頭,細細思索。 “等等,我記起了!晚些時候,紀忠來過一趟,問三夫人可用了那酒,說是白管家派他問的,若喝得好回頭再送?!?/br> “爺,酒有什么不對么?”環(huán)兒小心翼翼地看向顧孟“與那火有關?” 顧孟搖搖頭?!澳阆葎e聲張?!?/br> 環(huán)兒情緒激動起來“若此事兒不是意外,請爺一定要查清楚,為三夫人與少爺做主?!?/br> “昨夜要不是爺回來及時……怕是……怕是……”她哽咽著再說不下去,但顧孟卻知曉那后半句是什么,他要沒有趕回來,恐怕三人都會葬身火海。 顧孟深吸一口氣,壓下因這個設想產(chǎn)生的心悸。“放心,若真是人為,我定不會放過?!?/br> …… 翌日清晨,顧孟再次把人召去堂屋。 “白管家,還有什么要說的?爺給你個機會?!?/br> 中年男人被兩個家仆按于地上,大呼冤枉,白巧云在一邊由丫鬟攙著,幾乎哭暈過去。 “冤枉?”顧孟反問“可你的徒弟紀忠說看見你半夜?jié)撨M主院縱火?!?/br> “怎么會!”白管家大驚失色,下意識偏頭去找紀忠,卻發(fā)現(xiàn)人群里并沒有徒弟的影子。 “不,不可能?!卑坠芗易鲑\心虛,此時已經(jīng)慌了?!八趺磿?/br> 自己明明已經(jīng)千萬小心,竟還被看到了,白管家顧不得回想細節(jié),腦子里僅剩一個念頭,不能認,絕不能認下?!盃?,您明察,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火不是你放的?還是門不是你栓的?”顧孟目光幽深,無形中增添一份壓迫。 白盛海咬咬牙,事已如此,只有把一切都推到旁人身上。 “不是,是紀忠!是紀忠自己厭惡三夫人,要害了他,不是我!”怪不得他,要怪就怪小徒弟看見不該看的。 “那你既知道他要害三夫人,為何知情不報?”顧孟淡淡問。 “我……”白管家頭上冒汗,眼珠亂轉(zhuǎn)。 “現(xiàn)在說清楚,此事尚有余地?!鳖櫭系皖^摩挲指間的扳指,也不催促。 “是……我知道……但是紀忠威脅我……他……他說要是我不與他合謀,他便把我……把我私自挪用銀子的事情告訴您?!币粋€下人能威脅管家什么,為撇清自己與縱火無關,白盛海只能曝光其他秘密?!盃?,我家老幺身子弱,靠藥吊著命,所以我才一時鬼迷心竅,挪了銀子,往后再不敢了?!?/br> 這老東西好算計,挪銀子事兒小,傷人害命事兒大。顧孟垂下眼,掩去眸中嫌惡?!芭灿勉y子之事暫且放一放,管家在顧宅這么多年,忠心耿耿,我也不愿相信你會縱火殺人。” “但包庇亦屬重罪,除非你將知道的原原本本說清楚,以抵消之前的過錯?!鳖櫭峡跉馑蓜?,透露出要放人一碼的意思。 “爺您大人大量!我這就說!這就說!”白盛海抓著活命機會不敢錯過。 他將故意等在環(huán)兒的必經(jīng)之路,把摻合迷藥的酒使計謀送出,又趁夜黑進主院點火栓門等事都招了。但他的話里,紀忠才是罪魁禍首,而他唯一做的便是受紀忠指示送酒。 “爺!他是看三夫人活著,您又回來了,怕事情暴露,就全部冤枉到小的頭上?!?/br> 聽事情和猜想差不多,顧孟心中有數(shù)了?!凹o忠竟如此心腸歹毒,想來也是不會輕易認罪的,不如喊他上來,與管家當面對質(zhì)?!?/br> “四福,去把紀忠叫來。”顧孟沒給管家反應的機會,對著身側(cè)一個下人命令。 “是?!彼母艘宦暎呕琶γε艹鋈ソ腥?。聽到這樣駭人的內(nèi)幕,下人們魂都要嚇沒了。 “爺……”白盛海緊張起來。 不一會兒,外面走進兩個年輕仆從,一個是紀忠,一個是他同屋的連生。 “師傅,您怎么了?”紀忠先是被滿滿一屋子人嚇了一跳,又驚訝地看著自己師傅跪在地上。 顧孟向按著白盛海的下人使了眼色,示意把他嘴巴捂上?!皢鑶鑶琛瓎鑶琛?/br> “紀忠,我問你,前天晚上著火時,你人在何處?” “晚上?自然在房里?!奔o忠見大家都瞧著他,更加摸不著頭腦。 “哦?那你中途可出來過,見過誰?”顧孟繼續(xù)詢問。 “見過誰?”紀忠搖頭,遲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連生?!俺ミB生,沒有其他人?!?/br> “后來著火,連生喊醒我救火。”顧家下人房是兩人住一間,他和連生同住。 連生是個瘦弱白凈的小伙子,靦腆不愛說話,但人勤快又老實。 “爺,我作證,紀忠前晚一直在屋中未出門?!边B生心思細,看到這陣仗,知道有古怪。 顧孟點頭,側(cè)身看向白盛海。 白盛海虛脫地坐在地上,明白過來。他以為紀忠對顧孟說看見他放火,才冒險把事情經(jīng)過說出,推給紀忠,卻不想紀忠什么也沒看到,是顧孟在懷疑他。 “爺,爺,我沒說謊,是他,是紀忠放的火!”白盛海瘋狂掙開捂住他嘴巴的下人,垂死掙扎般大聲嚎叫。 紀忠懵了,他怔愣地看著自己的師傅,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前夜走水并非意外,你師傅說,是你恨三夫人,放的火。”顧孟解釋道。 “……” “你說他害三夫人,他為何要害!”紀忠還陷在被師傅指認的震驚中,沒緩過神,一旁的連生先急了,這縱火害人可是大罪! “他……”白盛海眼里爬滿血絲,恐懼讓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八f三夫人身為男子卻勾引二爺,鮮廉寡恥,有違天道……就是他!他見不得男子相好之事,所以要殺了三夫人!” “呵!”平日說話都輕聲細語的連生,此時一反常態(tài),滿面通紅地大聲與白管家辯論“你說他看不慣男子相好,才恨上三夫人,要害他?” “對!”白盛海一口咬定。 “紀忠根本不會說這話!”連生氣得哆嗦,比自己被人污蔑殺人還激動。 “他便是說了!你怎知他沒說過!爺!您明察!”白盛海仍在不停嚷著。 “你!” “我說的沒有一句假話,紀忠親口對我說的!” “好!你既然非用臟水潑人……我也不怕叫大家看笑話……”連生抖著手解開衣服最上面兩顆扣子,拉大衣領,露出一小片白生生的胸膛,那皮膚上點點暗紅色的淤痕,格外醒目。 有經(jīng)驗的人一看就懂是什么。 直到這時紀忠才像清醒了,他一把拉過連生,雙手扯上他領子,將人往身后拽。 廳中眾人不知該作何反應,今日刺激太多,但誰也沒想過顧家除顧孟,居然還有好龍陽的。 連生掙脫他的手,松松攏住衣襟,看著顧孟“爺,您瞧,那晚我和紀忠一直在一起,他怎么會有時間去放火,況且他都……” 連生咬咬牙,避開周圍熟人們探究好奇的目光,繼續(xù)道“他都同我睡過,又怎么會像白管家說的,看不慣男子相好,要害三夫人。” 顧孟亦沒料到會引出這一臺大戲,眼下不好再裝下去,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湊在一處的兩人,清清嗓子,“白管家,你聽見了?” 白管家如同被人掐住喉嚨,這下真是說不出話了,他做夢也想不到,他徒弟喜歡男人。 “你們,去搜搜白管家屋里,看看有沒有留下什么證據(jù)?!鳖櫭鲜种噶藥讉€下人?!皩α?,搜完再去趟二夫人房間?!?/br> 從頭到尾一言未發(fā)的二夫人,在聽到要搜房時,瞬間面白如紙,腿一軟險些跪倒。 酒是白盛海備的,可藥卻是她找人買的,她不曾想顧孟突然回來,沒用完的藥尚未扔掉,都放在梳妝盒底。這一搜,必然牽連出她。 “爺!您饒了我父親,他也是一時糊涂!”她撲上去跪著抱住顧孟的腿。 轉(zhuǎn)而又面向白管家哭道“爹,爹您就認了吧……爺寬宏大量,求求他,會放您一條生路的?!?/br> 白盛海眼睛木然地盯著地,仿佛聽不到女兒的哭喊。 完了……一切全完了。 美人梨花帶雨,一張俏麗嬌美的臉蛋滿是淚水,有下人不忍心想去扶,她卻不愿意起身。然而從始至終,顧孟一眼都沒施舍給這個他曾經(jīng)寵愛的妾室。 一柱香時間過去,下人們帶著從白盛海房中搜到的酒,和白巧云梳妝盒里的藥回來了。 顧孟把藥重重甩在地上,不再壓抑自己的脾氣?!澳銈兏概咝哪c,連人性命都敢害!之前爺念你們侍奉多年,一再容忍,你們卻仍不知足,真當爺多仁厚?” “呵”大約是絕望了,白巧云停下哭泣,她怨憤地盯著面前無情的丈夫,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譏笑。“您也知道我侍奉您多年,我從十七便跟了您,足足伺候三載才被納進顧家,可他呢!” “他一個男人!憑什么跟我爭跟我比!”白巧云恨毒了那個搶走顧孟寵愛的人,她不管不顧地咒罵著。“不!他根本不算男人!就是個不要臉的娼妓!千人騎萬人cao的婊子!” 顧孟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余伍是他的人,他怎么說都可以,但白巧云有什么資格? “把白盛海押去官府,這個瘋婦堵上嘴,扔進柴房!” “嗚嗚嗚……” 一場鬧劇在白巧云被拖出去后暫時結(jié)束。 顧孟捏著眉心,盤算后一步。 “爺……”管文秀輕輕走到他身后。 “你方才看見了,還有什么好說的。”他回過頭。 管文秀嘆息一聲“可孩子尚小……” 她以為顧孟沒有直接將白巧云送至官府,也是念這份舊情。 “我另有打算?!鳖櫭喜淮蛩阃忉專⑽⒉[起眼?!按耸率蔷?,以后在顧家留著的,該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br> “是”管文秀笑笑,知顧孟在提醒她?!耙院蠖]人敢在您眼皮子底下起壞心思?!?/br> “那再好不過?!鳖櫭腺澰S地看了她一眼,雖然他不夠愛這個女人,但只要管文秀不自找麻煩,顧孟不會動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