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書院門口緩緩?fù)Ｏ?，已有人侯在大門處領(lǐng)他們進去。

    “二位這邊請?！鄙碇逅{布衣的書童在前頭帶路，一路沿著回廊往西北方向走去。正巧一陣微風(fēng)從回廊竄過，帶來一陣花草香氣。腳下的青石板路被清掃得十分干凈，少許落葉飄落在地，很是別致。

    不遠(yuǎn)處的一處空曠地帶應(yīng)是訓(xùn)練場，有學(xué)生正在練習(xí)武術(shù)還有射術(shù)，隱隱有笑聲傳來，朝氣蓬勃?？磥眢P山書院并不一味追求悶頭死讀書，而是注重文武兼?zhèn)洌幸桓苯训纳碥|對于科考很有幫助。要知道科考之路艱苦，甚至在考試當(dāng)日有許多學(xué)子受不住困苦的環(huán)境以及巨大的壓力而當(dāng)場倒下的。

    春娘環(huán)顧了一圈，覺得書院環(huán)境甚好且學(xué)術(shù)氛圍甚濃，勞逸結(jié)合又不至于太過清苦。兼之幾位夫子都是當(dāng)世大儒，桃李遍布全國各地。若是能在驪山書院順利就讀，涵之的求學(xué)之途必定會順坦不少。

    走了有半刻鐘帶路的書童回身對他們說，“前方再拐一個彎便到了。”

    “無妨，辛苦小先生了。”郁涵之柔聲回話，又轉(zhuǎn)身問春娘，“走了許久，可累了？不若你在這回廊坐上片刻，等我出來尋你。”

    “尚可，無須顧慮我，繼續(xù)走便是?！彪m則走了一會子，她是有些微微喘，但也并非堅持不住，因而春娘拒絕了他。實則她也還是想去看一看書院的情況，這樣她能安心一些。

    “好，我扶著你?！焙畬⑹稚斐鲎屗鲋媒枰话蚜Α?/br>
    書童在前頭看他們二人互動，不由打趣，“賢伉儷感情真好?！?/br>
    春娘聞言瞬間紅了臉，連忙要將手抽回，“我們并不…”郁涵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隔著衣衫安撫地拍了她兩下，“還請小先生繼續(xù)帶路?！?/br>
    書童以為她是因自己打趣而害羞，掩嘴偷笑兩聲便又回身繼續(xù)前行。

    郁涵之見她還在輕輕掙扎，臉龐似是蒙上一層粉霜，心間微微發(fā)癢，湊近她說，“時間不早，若是遲了怕山長不虞呢，故而我才未與那書童多說，想必夫人不會怪罪涵之吧？”

    聽聞他如此說，春娘也顧不上多想，腳下加快步子有若生風(fēng)，“言之有理，豈有讓夫子久等的道理？”

    見她這般急切，郁涵之心間旖旎的心思盡數(shù)散去，見她全然未察覺微微有些失落。只是思及她是為了自己而著急，這樣一想又有些安慰。

    總而言之，她心里是有他的罷。

    這樣就足夠了。

    各懷著心思，幾人便到了一片屋宇之前，此處樓閣相望，山水相融，風(fēng)水極佳令人身處其中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書童將春娘引入客廳，“夫人可在此處稍稍歇息片刻，我領(lǐng)公子去里頭尋山長?！?/br>
    “有勞了?！贝耗镄χ蛩乐x，書童本就心覺她生得貌美明眸皓齒，此時粲然一笑，更讓小書童不敢與之對視，紅著臉將郁涵之引去別處。

    春娘沒有在意，倒是跟在身側(cè)的郁涵之看到這一幕心里酸酸的，真想把她藏起來，誰也看不到才好。

    所幸小書童未曾給他太多胡思亂想的時間，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書童示意他止步，“我去請山長，麻煩您稍后。”

    山長收到了于言銘的回帖很是興奮，他早有聽聞國公府家的小公子調(diào)任至江城下邊任縣長一職。只是他事務(wù)纏身且相距不算近，因而二人今日才算相見。

    若說山長為何如此情緒高漲，其中便有一段淵源，山長年少時家境貧寒，承恩與老國公爺即于言銘的祖父，因他欣賞資助山長才能順利完成學(xué)業(yè)并取得佳績，如今成一方大儒。

    而于言銘也曾在他手下學(xué)習(xí)過一段時日，堪稱師徒，因而山長于他關(guān)系還算親近。

    “縣令爺來了，有失遠(yuǎn)迎，吾真是失禮?！鄙介L迎上前去。

    “山長真是折煞學(xué)生了，學(xué)生給山長請安了。”于言銘行一大禮，對于這位老師，他甚是尊敬。

    “快起快起，老夫豈敢受縣令爺之禮?！饼R安如頑童一般，愛與學(xué)生玩笑戲耍。

    “近來老國公爺可還安康？”他最關(guān)心的便是老國公爺。

    “他老人家身體康健，正周游各地呢，時常傳回些書信便算報過平安了?！?/br>
    山長很是羨慕，“他老人家還是如此灑脫呢?！?/br>
    二人一問一答，圍繞著老國公爺竟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般，兩人敘舊了好一會兒才說到正事。

    “聽聞大人近來在籌備造紙坊？”山長對這一舉措很是感興趣，且若是紙張大量出產(chǎn)，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特特是對于讀書人，擁有幾刀品質(zhì)極佳的紙，那是奢望。

    “是?！庇谘糟懪c他說了造紙坊的進度以及計劃展望，讓山長大人激動萬分，興奮之處差點一蹦而起，連連讓于言銘第一批出紙便送上一半來書院。

    縣令爺偏開臉去，“老師，第一批紙我打算奉于圣上?！?/br>
    山長的話語戛然而止，表情僵在臉上，“咳，是該獻于圣上沒錯。只是這凡是第一批總會有缺陷，若是奉上，乃是大大的不敬。不若先讓老師為你先用上一用，端看是否品質(zhì)上佳。萬無一失方可去獻給圣上哪。”

    于言銘被他這一番長篇大論堵在那兒，一時無語，其實他也不過逗逗老師罷了，誰知他竟如此反應(yīng)激烈。

    山長見他無言妥協(xié)，十分滿足地捋直自己的美髯，甚是得意。還待再與學(xué)生交待些什么，此時門外傳來門童的聲音，“山長，之前與您說過的學(xué)生來了，在書室等您去考核?！?/br>
    “知曉了，馬上來?！鄙介L意猶未盡，面帶憾色對于言銘道，“吾先失陪?！?/br>
    “無礙，老師只管去忙。”于言銘又問，“可是郁家的那位公子？”

    “咦，你怎會知？”

    “這郁府少爺方才尋回，早聽聞他近來在尋書院。那造紙之術(shù)便是郁府的沈夫人所授?！庇谘糟懙?。

    “果真？”山長眼睛一亮，心中已對郁府少爺好感倍加?！翱蠈⑦@等寶貴的術(shù)法傳授，真乃巾幗也?！?/br>
    “只是，學(xué)生還有一事求于老師，還望成全?！庇谘糟懸荒樥\懇。

    “哦？何事？”

    于言銘湊于他耳邊輕聲訴說，山長眉頭一皺，似是不大同意?！斑@怕是不妥罷？”

    “為了那造紙之術(shù)，還望先生成全?！庇谘糟懽錾弦灰尽?/br>
    山長連連避開，“罷罷，我先去看過這學(xué)生再說其他?！?/br>
    “有勞先生?！?/br>
    山長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轉(zhuǎn)身出了屋子。于言銘坐在小幾面前，輕啜一口茶水，目探遠(yuǎn)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