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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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天之后,一連數(shù)日,李代嘉每天都去鳳鸞殿求見母后。 但他每次都只能看到一扇緊閉的大門,和一臉憔悴的煙籠。 煙籠的神色好無奈,一遍又一遍勸道:“小殿下,您真的不用再來了。若是娘娘想見您,自然會派人傳話?!?/br> 李代嘉卻更是固執(zhí),一遍又一遍反駁道:“說不準(zhǔn)母后今天就想見我了呢,我自己走過來,倒省得你們來回跑了?!?/br> 煙籠輕嘆一聲,無言地看著李代嘉,眼神顯得格外不忍。 不,不,你不要嘆氣,不要這樣看著我。 母后沒有放棄我,母后絕對不會放棄我…… 我是她唯一的兒子,我必須相信她…… 我必須相信我自己…… 李代嘉不敢與煙籠對視,轉(zhuǎn)過身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一日,李代嘉猶疑許久,終于還是去了鳳鸞殿。 誰料這一回,他竟然連煙籠都沒有見著。 皇后娘娘的另一位貼身侍女寒水,神色倦倦地出來打發(fā)六皇子。 李代嘉不喜歡寒水,不喜歡她這副臉色青白、有氣無力的模樣。哪怕她穿戴得再怎么珠光寶氣,也像是孤魂野鬼,沒有半點生氣。 如果母后真的生病了,說不定就是被寒水傳染了病氣。 李代嘉心煩意亂地想著,不,母后的病是心病,她唯一的心病就是我,我竟然還反過來埋怨寒水,這般怨天尤人,難怪父皇不愿意選我…… 寒水微微一福身子,低聲道:“小殿下,您又來了。” 李代嘉勉強(qiáng)打起精神,問道:“煙籠去哪兒了?” 寒水半瞇眼睛,說道:“哦,原來小殿下是來看煙籠jiejie的?!?/br> 李代嘉剛要反駁,卻聽寒水續(xù)道:“煙籠jiejie不在呢,娘娘差她去城外玉虛觀了,恐怕宵禁前才能回來?!?/br> “什么?”李代嘉愣了愣,“玉虛觀?母后要燒香么?” 寒水硬邦邦答道:“娘娘久病不愈,心情郁結(jié),想去玉虛觀小住幾日,修行道法,排遣愁緒?!?/br> 李代嘉心里一涼,高聲喊道:“不可能!母后怎么可能出家?絕不可能!你走開,讓我進(jìn)去,我要見母后!” 幾個年老的宮人一涌而上。 趙搏揚神色一凜,手握唐刀,拇指一推刀柄,三寸刀刃立即閃出銀鞘。 只見寒光冷冷,宮人們腳步一頓,不再對李代嘉動手,卻也沒有散開,而是嚴(yán)密地將李代嘉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許他靠近鳳鸞殿半步。 李代嘉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寒水立在廊下,雙手?jǐn)n在袖子里,淡淡說道:“皇后鳳駕即將遷移道觀,我等本就忙得不可開交。小殿下,您可別再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 李代嘉怒道:“我不信!就算母后真的要走……她是六宮之主,鳳儀天下,難道父皇就能放她走嗎?” 寒水冷冷說道:“瞧您說的,皇后娘娘不過去小住幾日,又不是要出家。六宮事務(wù),還有其他妃子娘娘協(xié)助cao持,皇后娘娘實在是太累了……”說到這里,輕輕嘆了一口氣,“娘娘自進(jìn)宮以來就沒有享受過片刻安寧,一直折騰啊,折騰啊……到了最后,卻落得兩手空空,愁緒滿懷?!?/br> 李代嘉心中一酸,帶著哭腔喚道:“母后,母后……是孩兒錯了,都怪孩兒無能……求你不要不見我,求你不要拋下我……” 寒水轉(zhuǎn)過身去,低聲說道:“娘娘已經(jīng)打定主意,小殿下不要再白費力氣。您也為娘娘的鳳體著想。一連數(shù)十年都悶在這禁宮之中,誰能受得了?”說罷,便徑直離開。 四周的宮人們齊聲喊道:“恭送小殿下——” 走了……走了……母后真的要走了…… 李代嘉使勁兒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咬緊牙關(guān),抬起頭,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鳳鸞殿。 趙搏揚收起唐刀,匆匆跟上。 宮中道路修整得平直坦蕩,李代嘉此時卻走得格外艱難,他身形搖晃,步履蹣跚,竟像是丟了魂兒一般。 趙搏揚伸手去扶李代嘉,卻被他一巴掌甩開。 趙搏揚手上一痛,心里也跟著一揪一揪地疼。 小龍……我的小龍…… 這世上怎么會有人舍得讓你難過? 你這么好,我真想不明白…… 趙搏揚寸步不離地跟在李代嘉身后。 李代嘉沒有去云月居,沒有去書苑,沒有去騎射場,只是如孤魂野鬼般,在禁宮中飄然而行。 他神色苦楚,淚珠瑩瑩,薄薄的眼皮泛起脆弱的紅色,一對粉嫩的嘴唇失神分開。 偶爾有宮人迎面走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六皇子的模樣,就立即調(diào)轉(zhuǎn)腳步,急匆匆去了別的地方。 李代嘉已經(jīng)看不到他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雙目無神,失魂落魄,只是走著,走著…… 趙搏揚始終跟在李代嘉身后。 當(dāng)李代嘉終于停住腳步時,趙搏揚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是一座朱紅色的端莊宮室,門匾上寫著兩個字——“東宮”。 李代嘉深深凝望著那兩個字,默默念著:“太子……太子……” 趙搏揚略作遲疑,上前搭住李代嘉的肩膀。 卻覺得小龍的肩膀好瘦弱,小龍整個人都顯得空蕩蕩的,好像是一捧即將隨風(fēng)飄散的灰燼。 李代嘉癡癡望著東宮。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渾身一震,回過頭,可憐兮兮地說道:“趙搏揚,我該怎么辦?母后不要我了呀……” 趙搏揚低頭看李代嘉那對濕漉漉淚盈盈的眼睛,搖了搖頭,意思是“不會的”。 李代嘉仰頭看著趙搏揚,語無倫次地說道:“母后走了……都是因為……因為父皇沒有選我……我心里好難受,好想跟母后說話……但母后……她恐怕比我還難受……” 忽然間,李代嘉又笑了,笑得好凄楚,好可憐。 “母后走了,我該怎么辦呢?舅舅不喜歡我,哥哥們都當(dāng)我是小孩子,父皇遲遲不許我上朝參政……我該怎么辦呢?” 趙搏揚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李代嘉不知他這是什么意思,是無能為力,還是無言以對?不禁失望說道:“唉,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如果敵人就站在我們眼前,我就叫你一刀砍了他的腦袋,多么痛快!但是,我們的敵人……唉,就算你砍了他的腦袋,還有二哥、三哥、四哥和五哥,我是排行最后的兒子啊,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輪不到我?!?/br> 趙搏揚環(huán)顧四周,見四周無人,便偷偷伸出右手,輕輕握住李代嘉的雙手。 小龍的手好冰,又好軟,十指纖纖,柔弱無骨,宛如冷玉,叫人舍不得放開。 李代嘉看,趙搏揚一只手就抱住了他的雙手,忽然覺得自己好弱小,好委屈,哭喪著小臉說道:“罷了,罷了……我還能怎么辦呢?還不是得待在宮里熬日子。我總不能也學(xué)母后去做道士吧……” 是的,以后……以后只有我自己了。 以后的路,我自己走……自己走…… 仲春已過。 初夏時節(jié),皇后朱氏動身前往城外玉虛觀修行,只帶了寥寥幾名侍女跟隨。 皇帝贊賞皇后為國祈福,稱其道德圓滿,特特賞賜玉如意一柄。 許是皇后用心則靈,今年融雪以來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子民和樂,天下太平,四海清晏。 于是,圣上又派太子下江南巡視,專職體察民情,督導(dǎo)政務(wù)。 國家儲君親臨視察,江南各道府連枝通氣,上下官員齊齊收拾整頓,準(zhǔn)備接待太子圣駕。 太子首度出巡,東宮中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過是忙中有序,井井有條。 二皇子等人都已各自與太子李真尚告別。饒是李代嘉再不愿意踏入東宮,也不能例外。 這一天,用過午膳不久,李代嘉便換了一身湖藍(lán)色錦袍,脖子里系著絲緞汗巾,腰里掛著香囊佩玉,坐著小馬車來到了東宮。 如今,太子李真尚不僅每日都要上朝,還不忘去書苑和騎射場,十分勤勉。 李代嘉與他碰過不少回面,但人多眼雜,他又沒有心思聊天,每次都是匆匆點頭,擦肩而過就是了。 仔細(xì)算起來,自從李真尚當(dāng)上太子之后,這還是李代嘉第一次來找他,心情復(fù)雜,無需多言。 下了馬車,便有太監(jiān)引路。 李代嘉跟在太監(jiān)身后,一路低著腦袋,看也不看那塊“東宮”匾額,但走進(jìn)宮室之內(nèi),他忽然又心生懊悔,只怨自己氣量狹小,實非君子。 四處打量,看見宮中角落處堆放著不少整裝待發(fā)的行李,再想到真尚哥哥不久就要動身去江南了,于是心情更加郁郁。 來到內(nèi)室門前,太監(jiān)敲了敲門,隨即默立一旁。 李代嘉整頓精神,又囑咐趙搏揚在外等候,然后擠出一個笑容,推門進(jìn)了室內(nèi)。 一陣輕柔歌聲縹緲而來。 李代嘉循聲望去,卻見廊外楊柳依依,池塘如鏡,廊下日光和煦,清風(fēng)習(xí)習(xí),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婦盤腿坐在竹榻之上。 她面對池塘,柔聲歌唱,懷里抱著一個宮裝女童,臉頰粉嫩,正閉著眼睛打瞌睡。 這少婦便是太子妃許氏。 許氏懷里的女童,便是太子的小女兒銀雯公主。 竹榻旁邊還擺著一張書案,小世子正趴在案上寫文章,太子李真尚則拿著一卷書在旁閱覽,時不時指點一二句,儀態(tài)瀟灑,神情愜意。 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模樣,就好似畫卷一般。 李代嘉心頭一酸,笑容也變得勉強(qiáng)起來。 母后從來沒給我唱過歌……父皇從來沒指點過我的文章……他們總是那么忙……那么忙…… 小世子聽到聲響,抬起腦袋,脆生生地喊道:“六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