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慢慢走遠了，于小溪把那兩盒糕點和粗布拿了起來夾在腋下，拖拉著大幾碼的鞋子，揣著碗晃晃悠悠去了東大街。

    于小溪把糕點分給了手底下那十幾個豆丁兵，粗布和錢袋里那點碎銀子給了街尾成衣鋪，買了兩身衣服和兩雙鞋。

    他哼著曲回了破廟，從井里打了涼水，洗了澡，換上新衣服和新鞋。于小溪拿了塊布，把自己不多的東西一包，從破敗的佛像座下的一條縫里摳出了自己的那點私房錢，打好結(jié)，回到了大街上。

    早有豆丁兵過來稟報了楚九的住處，在一個醫(yī)館二樓，房錢是替大夫幫客人針灸推拿。

    于小溪去時，楚九已經(jīng)準(zhǔn)備休息了。

    于小溪懶得走門，直接從二樓窗戶翻了進去。

    楚九劍已出鞘，看到于小溪后，愣了愣，把劍收了回去。

    于小溪跪下磕了頭，喜滋滋喊道：“大哥?！?/br>
    楚九疑惑道：“我不是你大哥，你找我有事嗎？”

    “拿了你的東西，就是你的小弟了。反正我無父無母無親無戚，大哥你管我口飯吃就好！”

    楚九看了于小溪一會，見他不像在惡作劇，無奈地笑了下。

    “我也學(xué)過一點點武功，見著大哥這樣的俠客就心生仰慕！大哥你不收我，我就只能回去當(dāng)小乞丐了。”于小溪可憐兮兮道。

    楚九道：“你想學(xué)武？”

    “不是想，是已經(jīng)學(xué)了，就是學(xué)了一點皮毛！”于小溪食指拇指捏在一起搓了搓，笑嘻嘻道。

    楚九猶豫了會，道：“跟著我學(xué)武，是要吃苦的?！?/br>
    “我不怕吃苦！大哥這是答應(yīng)了嗎？”于小溪驚喜道。

    楚九點點頭，于小溪便起來，把小包袱往旁邊桌子上一放，道：“那好，我叫于小溪，大哥你叫什么？”

    “楚九，你喊我九哥就好?！?/br>
    “那你喊我小溪就好，我是從溪里飄來的?！?/br>
    于小溪往床邊一坐，晃著腿看著楚九。

    楚九有些無措地站了會，道：“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我不餓。九哥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嗎？”

    “恩，打算去江南看看?！背爬蠈嵉?。

    江南洞庭湖一帶正在鬧水匪，三個月后楚九就是在那里一戰(zhàn)成名的。

    “太好了，我還沒去過江南呢！”于小溪樂道，“江南好玩嗎？跟咱這風(fēng)景是不是差很多？”

    “我也不曉得，沒有去過。我?guī)熌锸墙先?，說那里景色美得像水墨畫一樣。”楚九笑道。

    楚九出去燒了熱水來，先讓于小溪洗了腳，然后自己才洗了。于小溪看著楚九忙進忙出，等到楚九躺到床上時，才道：“九哥，你真好欺負。”

    “我?guī)煾敢部傔@么說?！背艖涯畹溃八先思易叩臅r候，特不放心我。”

    楚九師父死前，叮囑楚九趕緊回青寧城同林芳成親，好有個人能管管他，省的楚九到處被人坑。

    楚九想到林芳，面上一黯，不再說話了。

    “不過沒關(guān)系，你碰到了我。我從小在街上混，什么人沒見過。有我罩著你，誰也欺負不了你！”于小溪拍了下胸脯道。

    楚九就笑笑，于小溪又道：“咱們什么時候走？”

    “要先攢點路費，半個月后吧?！?/br>
    于小溪道：“不用半個月，我有錢，咱們一路賺一路走，明天就出發(fā)！”

    “我怎么能用你的錢！”楚九皺眉道。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于小溪爽快道，他當(dāng)了不到七年的大將軍兼福王，兵書沒讀幾本，規(guī)矩沒學(xué)多少，獨斷專行的毛病倒越來越嚴(yán)重了，“就這么定了，明天出發(fā)！咱們先去買點干糧，再買匹馬！睡覺！”

    于小溪看著漸行漸遠的城門，把胳膊放在腦后，靠在楚九的背上。

    他買的馬也算是匹良駒，脾氣不好，摔斷了兩個主人的腿后，被拉到集市賤賣許久也無人肯買。若是于小溪再晚去一會，這馬怕就已經(jīng)要被拉去殺了吃rou了。

    于小溪在塞外時，什么烈馬沒有見過，野馬王都被他給馴服了。

    于小溪翻身上馬，馬立刻便劇烈地嘶鳴、顛簸起來，看得一旁的楚九一身冷汗，差一點就出手點暈了那馬。

    于小溪馴好了馬，和賣馬的人磨了會嘴皮，以一兩銀子的價格成交了。于小溪給馬騎了個威風(fēng)凜凜的名字——大將軍，那馬似是聽得懂人語般，對這個名字很滿意的樣子。

    他們花了一上午，購置了新的馬具、干糧等物，于小溪的錢花的七七八八，讓楚九愧疚得很。

    “都是九哥沒用。”

    “哦，還好啦，錢的事以后你不用cao心，有我呢！”

    楚九瞇起眼看了他一會，道：“你不是想去坑蒙拐騙賭博耍賴吧？”

    于小溪嘿嘿一笑：“哪能呢，那樣下九流的手段怎么能體現(xiàn)出你于小爺?shù)哪苣?！?/br>
    楚九再問，于小溪就故作高深不說，楚九只當(dāng)小孩子愛吹牛好高騖遠，便笑笑不再多問。

    白云散去，日頭正毒，楚九從馬鞍側(cè)面拿出斗笠，反手輕輕一拋，那斗笠就穩(wěn)穩(wěn)蓋在于小溪的臉上。

    于小溪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顛簸中入睡，他的一個副將還能一邊騎馬認路一邊睜著眼睡覺，這個絕活于小溪一直沒有學(xué)會，還一度認為是那個副將在騙他。

    楚九聽到背后于小溪氣息平緩，曉得他已經(jīng)睡著了，便放慢了速度，低頭尋那平坦的地方走。

    官道上車轍眾多，坑洼遍地。據(jù)說皇帝已經(jīng)下令重整南北官道，先從洛陽城外四條大道修起，也不曉得什么時候能修到這來。

    于小溪醒來時，已經(jīng)是申時了，太陽都要偏西了。

    他只覺得口干舌燥，從懷里摸出被曬得熱乎乎的水囊喝了口水，然后遞到楚九腦袋邊上。楚九接過來，喝了一口，道：“餓了嗎？”

    于小溪左右瞅瞅，見旁邊有一處高地還算平坦干凈，道：“餓了，歇會弄點吃的吧！”

    楚九牽著大將軍去高地下茂盛處吃草，一轉(zhuǎn)頭就看于小溪撒著歡地往旁邊林子里鉆，邊鉆邊吩咐楚九去撿柴生火。

    楚九見那林子并不深，想也沒什么野獸，便低頭在附近收了一堆枯木雜草團來，點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