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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杵著的背,他的頭那樣低著,背卻一直挺直挺直的,突兀得很。整個長街兩面墻上的青灰,都好像籠罩在楚九的背上,沉沉地壓著他,好像想試試能不能把他壓垮。 楚九離開了青寧城沒多久,于小溪的家人找了過來。 于小溪好好的青寧一霸沒能繼續(xù)當(dāng)下去,稀里糊涂地進(jìn)了王府,成了他們家失蹤多年的小世子。 福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活了四十歲,一輩子里有二十三年是在邊疆戰(zhàn)場的刀光劍影中度過的。 福王死后,皇帝本來想把第六子出繼給福王,結(jié)果福王的王妃愣是從遙遠(yuǎn)的青寧城把于小溪給翻了出來,帶到洛陽城認(rèn)了親。 于小溪的娘是王妃的一個陪嫁侍女,當(dāng)年王妃鬼迷心竅下,讓人把剛出生的于小溪扔了,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那侍女一個傷心沒了,福王回來后,看愛妾長子都死了,難過了許久。 王妃多年沒有懷孕,等到福王死了,才曉得自己當(dāng)年做了怎樣一件蠢事,急急火火地把于小溪找了回來。于小溪臉型像娘,五官像爹,繼承了皇家標(biāo)志性的薄嘴唇,皇帝一見他,就曉得這是自己的親侄子。 于小溪莫名其妙成了新任福王,在被打包送去邊關(guān)的時候,才曉得皇帝為啥那么痛快地認(rèn)下了自己。 邊疆五萬大軍嘩變了,他們都是前福王的兵,福王莫名橫死,有人說是皇帝嫌弟弟功高震主毒殺了他,還要殺了福王麾下的兵。 于小溪身后站著不到二十個侍衛(wèi),前面是雄赳赳氣昂昂的五萬大軍?;实鄣闹家?,是讓他壓下嘩變,能殺就殺,不能殺就分而化之,先殺領(lǐng)頭的,再把下面的人分到各個地方軍里。 于小溪心一橫,亮出身份,把領(lǐng)頭的兩個將軍騙到陣前,自己佯裝敘舊,騎馬上前就是兩刀。那倆將軍一直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少年手上。 于小溪看著地上的尸體,咧嘴一笑。那一笑,頗有福王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 他就這么接手了五萬大軍,親手殺了剩下十個領(lǐng)頭鬧事的人,然后留了里面五千人的福王親兵,其他人則依著皇命,分成五批送去各地。 彼時塞外突厥人、烏云人、吐蕃人趁著福王橫死,占了絲綢商路上最重要的七座城池,并且開始進(jìn)攻大周的附屬國姑墨國。 皇上便讓于小溪帶著那五千人奔馳一千里去救援姑墨國,沒給錢沒給糧沒給裝備,只下了一道無法違抗的圣旨。 于小溪一路搶劫商隊到了姑墨,帶著五千人在五萬敵軍里殺進(jìn)殺出,成功地打退了三方聯(lián)軍。然后于小溪以姑墨為據(jù)點,逐漸收復(fù)失去的城池,最后形成了東起玉門關(guān)、西至大宛國共計二十五國七十三城池的勢力范圍。 他此時手下的兵,已經(jīng)暴漲至三萬人,而且各個都悍勇無比,兇殘得連當(dāng)時被稱作魔鬼后裔的突厥人都聞聲膽寒。 于小溪一路帶兵打至突厥、烏云人的老家,把他們搶來的財寶、人、畜又都搶了回來。他不收西域諸城一分錢,只要求他們提供人和馬。 西域諸國對他們又敬又怕,大周的皇帝和大臣們都覺得于小溪是比他爹更棘手的人。 新皇帝繼任后幾次三番下旨讓于小溪回京面圣,于小溪都以塞外戰(zhàn)事吃緊為由拒絕了。 于小溪二十一歲那年,又見到了楚九。 楚九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在墨山山腳下的小城墨城住了下來,給人推拿看病賺錢。 那小女孩是楚九亡妻所生,爹不曉得是誰。 沒錯,楚九當(dāng)了接盤俠,娶了一個大肚子的孕婦,成了整個江湖的笑話。 于小溪看著楚九拉著那小丫頭的手,慢吞吞地在街上走著,心里突然生出了一點羨慕來。 他羨慕的不是楚九,他羨慕的,是那個被人輕輕拉著、溫柔對待的小丫頭。 于老爹和老乞丐死后,沒人再真心地待過他。 半年后,于小溪死于副將啟斌手上。啟斌的哥哥啟浩一年前為保護(hù)于小溪而死,于小溪便把他唯一的家人啟斌接到身邊當(dāng)了副將。 啟斌認(rèn)定了哥哥是被于小溪害死,拿了王妃和太傅的錢,給于小溪下了劇毒斷腸草。 于小溪看著啟斌,他還有余力殺掉這個人。 啟斌驚恐地看著于小溪,在訝異這個人怎么吃了這樣的劇毒卻還能站著不倒下。 于小溪突然覺得累了。他殺的人太多了,因他而死的人更多。 他累了。 于小溪倒在地上,揚起的微塵在陽光下飛舞著。 ☆、第九世(2) 于小溪把一個銅板扔到了碗里,看它滴溜溜滴溜溜地打著轉(zhuǎn)。 他手上使了巧勁,那銅板轉(zhuǎn)了足足有四五十圈,才慢慢地停下、歪倒了。 有人慢慢走了過來,他的腳步很輕,縱然是在這樣沉重的心情下。這是常年練習(xí)的結(jié)果,此人輕功很好,對全身上下肌rou的控制也極佳,讓他的雙腳一直處在弓形狀態(tài),隨時可以向任何方向以極快的速度跑、跳出去。 于小溪歪著頭看著楚九走過來,此時的楚九看起來還很年輕,不像在墨鎮(zhèn)中已顯了疲態(tài)、老態(tài)的樣子。幾年江湖蹉跎時光,讓一個不善言談的青年變得沉默寡言,讓一個還算意氣風(fēng)發(fā)的俠客變得落拓潦倒。 只是他的背,一直都挺得那樣的直,讓人很想試試,能不能把它給壓彎了。 楚九半蹲下來,將手上的東西放到于小溪跟前。于小溪伸出一只手,輕輕壓在楚九的手上。 楚九愣了一下,他抬頭看著于小溪,上下掃了一眼,目光停在他光著的、滿是厚繭、臟兮兮的腳上。 楚九脫下鞋,用另一只手整齊地把它們放在于小溪的跟前。 于小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穿上了楚九的鞋,依然沒有抬手。 楚九摸出錢袋,放到于小溪的碗里。見于小溪還不抬手,楚九只好沖他笑笑:“小兄弟,我沒別的值錢的東西了。你總不會要我光膀子吧?!?/br> 于小溪的眼睛瞄到了楚九背后,他背著的那柄細(xì)劍上。那劍名寒光,曾經(jīng)因為楚九單挑了洞庭湖十八匪而聞名天下,名列兵器榜第七位。后來也因著楚九被一系列的□□所累,在兵器榜只呆了不到兩月便被抹去了名字。 “這我不能給你?!背艤芈暤?,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