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指他的手，扁了下嘴。“你不洗手？”

    他晃晃沒受傷的那手， “用的這只。不過， 你給我重新上藥吧?！?/br>
    “哼?！?/br>
    氣話是哼出來了。念及他的傷， 她還是給他換了藥。那條舊繃帶，她只拆了個(gè)結(jié)， 命令他扔到垃圾桶去。

    晏玉扔完回來， 彎眼而笑，“你就碰了一下，都洗這么久。將來我往你身體里灌， 你想怎么辦？再讓我給你摳出來？”

    她不回答。

    在她輕蔑的眼神中， 他回房換衣服。

    兩人出門， 去了粵式茶樓。

    席間，晏玉問荊覓玉想不想去哪兒玩。

    她搖頭。悶嗒嗒的烏云聳著臉，她只想窩家里。

    之后，晏玉接了一個(gè)電話——來自李雙英。他慣常的輕浮調(diào)子，“小媽，才過了一個(gè)月，你就要甩掉于家小女兒了？”

    “不會又在我的前女朋友中，挑選兒媳吧？”

    聊了沒幾句，“行了，我回一趟?！彼袛嗔穗娫挕?/br>
    晏玉燒著開水，“我明天回蕪陰?！?/br>
    荊覓玉怔了怔，“哦?！?/br>
    “過兩天再回來。”他捕捉到她瞬間的失神，“舍不得我？”

    她橫他一眼，“你好好休息，把手養(yǎng)好，別到處跑了?！?/br>
    “傷沒事了?！?/br>
    “你去看看醫(yī)生吧。刀傷怕發(fā)炎，不是小事?！?/br>
    “都能自由活動。”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巴砩暇筒鹂噹Я?。”

    見他這不上心的樣子，荊覓玉撂下狠話，“我不喜歡有疤的?！?/br>
    這時(shí)，水燒開了。

    晏玉沖茶，“好，一定不留疤?！?/br>
    她本來想對他瞪眼的，卻沒繃住，忍不住笑了起來?！澳阏媸?，自己的身體，自己不關(guān)照著?！?/br>
    晏玉把服務(wù)員呈上來的籠子往她那邊放，“這不留給你關(guān)照么?！?/br>
    荊覓玉吃完一塊蘿卜糕，“哎，你整日里說這些胡話，是真心的？”

    “原來你一直以為我開玩笑？”

    她夾起了蝦餃，“我們認(rèn)識沒多久，你就把一夜情梢在嘴邊，哪里有真心？”

    晏玉執(zhí)起小小的功夫茶杯，“那就換成多夜情吧?！?/br>
    “你這就是小雞的印隨行為。因?yàn)槲揖攘四?，所以死皮賴臉地湊上來?！?/br>
    “你這么分析，也有些道理。”吸引是一道無形的力量。換成另一個(gè)比她美，比她嬌，但不叫荊覓玉的女人，他就沒興趣了。

    她歪頭望他，“你交往那么多，有沒有哪一任讓你特別難忘？”

    “遇上了認(rèn)得出來。沒見到，我都想不起有誰了?！闭f到這，還是刁爭柯厲害，竟然能把那些女人整理成冊。

    荊覓玉撇起唇，“腐爛的人生?！?/br>
    他抬眸。

    室外雨霧紛飛，茶樓色調(diào)厚重。她上衣漂染的幾片橙紅山水，在灰白成片的風(fēng)景中，稱得上鮮艷了。

    他揚(yáng)眉笑起來。“人生是荒唐無聊，不過，沒爛到徹底。”

    ----

    星期日，晏玉去蕪陰。

    走的那天早上，他給她匯報(bào)行程。

    很公式化的感覺。

    她也僅是：「嗯?！?、「好。」

    星期二，他回到北秀，想約她見面。但她從星期一開始，晚上都要加班。

    葛婧之和葛山桃的經(jīng)營理念有所不同。葛山桃不露鋒芒，葛婧之大張聲勢。這段時(shí)間，碧鴉犀推廣多，且密。

    星期四晚上，忙到將近九點(diǎn)。

    荊覓玉和一個(gè)女同事叫了一份果飲外賣。

    其他同事都說，過了九點(diǎn)，就得控制飲食。

    荊覓玉和女同事不好當(dāng)著其他同事面吃吃喝喝，于是躲到角落里。

    荊覓玉不談生活，和同事間的話題也是圍繞萬港、碧鴉犀。

    “累啊?！迸屡踔t茶，在厚層奶油上啜了幾下，“死命在記憶中摳葛山桃的印象。我那篇文案，被媚姐退了六次了?！?/br>
    荊覓玉攪拌著奶蓋茶，“要求那么高嗎？”

    “葛婧之想把碧鴉犀當(dāng)做品牌打出去。”女同事是舊團(tuán)隊(duì)的一員，對碧鴉犀的過往比較了解。

    “難道以前不是？”

    女同事說：“過去以產(chǎn)品為主?，F(xiàn)在要推品牌，造人設(shè)?！?/br>
    荊覓玉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也有好幾項(xiàng)工作待展開?！?/br>
    女同事把吸管上下移動，戳著奶油，“人設(shè)要突出幾個(gè)標(biāo)簽。白手起家，女性創(chuàng)業(yè)，行內(nèi)佼佼者?！?/br>
    荊覓玉笑笑，“勵(lì)志人生?！?/br>
    女同事把剩余的奶油攪勻，“媚姐說我寫得太假了，那我瞎編的，能不假嘛。”女同事自己先笑了下，側(cè)頭看著荊覓玉，“葛山桃創(chuàng)業(yè)初期，談生意都直接扔金磚的，這和白手起家根本不沾邊嘛?！?/br>
    荊覓玉神色僵了兩秒，“金磚？”

    “啊?！迸聣旱吐曇?，“三公斤的金磚，一塊就一百萬。她有好幾塊呢。90年代，這多大筆錢，她想怎么創(chuàng)業(yè)都成啊。”

    荊覓玉握著奶茶的掌心濕潤起來，可能是杯上的水珠，也可能是冒出的冷汗。

    女同事還在說：“也確實(shí)嚇人。不拿現(xiàn)錢直接扔黃金?！?/br>
    荊覓玉力持鎮(zhèn)定，“碧鴉犀起始資金這么雄厚，葛家家境很好吧？”

    “這就不知道了。葛山桃我見過一回，個(gè)性很強(qiáng)勢?！迸驴吹疥惷娜阆蚪锹淅锿^來，拿起奶茶杯，“走了，媚姐在用眼神暗示我們要工作了?！?/br>
    荊覓玉回到座位，靜不下心。

    外婆說過，荊山之玉和金磚藏在一起。但……葛山桃的金磚，只是巧合吧？

    正在渾沌時(shí)，聽見陳媚茹說，“北秀要開古董文物的綜藝節(jié)目，碧鴉犀拿到了獨(dú)家冠名權(quán)，葛總打算辦一場古董慈善會。大家挖掘挖掘，有什么素材能炒作熱度?！?/br>
    荊覓玉去碧鴉犀開會時(shí)，聽葛婧之說過這綜藝。她在媒體群里也見過。群里有人提到一個(gè)相關(guān)素材。但她頭疼，想不起來。

    “我在群里聽過一個(gè)?！币晃荒型抡玖似饋?，和陳媚茹說道：“蕪陰屠山，媚姐聽過沒？”

    荊覓玉的腦袋泛起了疼。很久沒有這么疼過了。她一手撐著太陽xue，另一手輕輕揉著。稍稍緩和之后，她咬著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男同事：“這座屠山，在蕪陰當(dāng)?shù)爻鲞^好多新聞。以前有野豬咬人，出了事?！?/br>
    荊覓玉背脊一麻，幾縷陰風(fēng)從她的腰椎鉆進(jìn)來。

    男同事：“死了一個(gè)男人，挺慘。被女朋友設(shè)計(jì)當(dāng)了誘餌?！?/br>
    陰風(fēng)尖銳地往各個(gè)方向飛，荊覓玉全身上下都疼起來了。

    男同事：“絞豬行動過后，那里慢慢發(fā)展起來。今年年初，名氣響了，還要打造旅游景點(diǎn)呢?！?/br>
    “哦？什么樣的名氣？”陳媚茹一手扶住荊覓玉的辦公桌隔斷，稍稍斜著身子，興味地看男同事。她的影子落在荊覓玉的桌面上，形成一個(gè)淡淡的橢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