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撥弄火苗的樹枝，陸霄當時這樣說到。

    靳蕭然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周邊友局的同伴，我們也失去聯(lián)系了，是要盡快回A城，重新把我們這些人和友方做好對接工作。”

    孟剛遲疑了一下?！瓣憇ir，他們派出來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風波鬧得太大，現(xiàn)在，恐怕一個人突圍也不容易?！?/br>
    駱承川沒有講話，看著篝火搖動的樣子。

    陸霄說：“怕什么。不還有你們。”我一個倒下了，不還有你們。

    軸轉(zhuǎn)的烤rou停了下來，駱承川抬眼，“我?guī)湍銕е麄?。野外生存，恰好是我強項。?/br>
    現(xiàn)場一片靜默。

    陸霄起身，開始動身。

    楊蔓就是在這時刷得一下站起來的?！拔?。”她唇一勾，“找不到巢xue，再多的人手，都是送人頭?！?/br>
    所有人抬眸看她。

    她盯著陸霄的背影，“我不在你們編內(nèi)，跟你們不是一伙的。你們繼續(xù)感動中國，我不參與。”言畢，轉(zhuǎn)身，往另一邊走。

    風馳電掣，一掌按在了她的肩上，她吃痛，頭也不回，但知道按住她的人是誰?！盎疖嚿洗饝脑?，不算數(shù)了？”那人問。

    楊蔓忍著痛，故意笑：“陸大警官都說我是小混混不良少女那一掛的，不良少女又怎么會守信用呢？”

    “楊蔓……”威脅般的咬牙切齒。

    一聲輕笑，帶著頑抗，“要么?！彼f：“你帶一隊人回來，繼續(xù)找死。要么，我用這張最保險的臉混到他們里面去。你該知道的，陸霄。我身上有和他們一樣的味道。”一樣最底層的味道，是臥底的最佳通行證。

    “我會贏的?！彼赞o鑿鑿。

    陸霄的手掌硬生生在她的肩頭握出了青筋，她痛得無知無覺，反倒是他肩膀先一垮，舒出了一口長氣。

    手掌松開，他問：“楊蔓，這不是為國捐軀。你不怕嗎？”死就死了，她連戶口都沒有，或許無從表彰。

    楊蔓悄無聲息地咬了一下唇，倏一下握緊拳頭，按在大腿側(cè)部。

    她得承認。

    怕得要死。

    倏然，她轉(zhuǎn)頭，干涸的唇在陸霄唇上一碰。“若死了，這就當祭品?！?/br>
    陸霄看著她，她眨眨眼。

    又說：“不過我會爭氣，活著回來?！币驗椴幌朐僖娔愎蛟谟忠粋€木牌前，一夜到天明?？v然，你可能不愛我。

    她換了種語氣，嬉笑怒罵般：“畢竟，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陸大警官，我喜歡你，是要活著追你的那種喜歡?！?/br>
    陸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洵郁的影子。

    她拉著他的手說：“我跟你講啊，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可是從小立志要做女俠的，這樣的機會求之不得?！?/br>
    “我會活著回來的，畢竟我還要跟你生小蘿卜?！编?。當年她說，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們的孩子小名就要叫小蘿卜。是她認準了他的意思。

    陸霄偏過臉去，“不準去。”

    他掏出手銬，把人銬住?！耙欢〞懈玫霓k法的?！?/br>
    “我會活著回來的，畢竟我還要跟你生小蘿卜?！?/br>
    “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的?！?/br>
    “我會活著回來的，畢竟我還要跟你生小蘿卜?！?/br>
    “陸霄?！弊厝?，楊蔓這次沒有鬧。

    陸霄轉(zhuǎn)過臉來，把兔rou塞她嘴里。

    她咕噥著，頓了一下，笑了：“你比我還幼稚。不過……我很開心?！?/br>
    因為被關(guān)心，所以唇畔會笑。

    楊蔓就著月光打量陸霄的下頜，她決意表現(xiàn)得更討人厭一點，這樣，等她晚上偷溜走的時候，他就能少費點心。

    她真沒什么遠大理想，只不過，若這回她不能成功的話，恐怕，呂靜就一輩子住在惡夢里了。

    那一碗粥的情誼，于人而言微不足道，但楊蔓永遠記得——那天舉目無親傷痕累累的人是誰，送粥閑聊給她溫暖的人又是誰。

    她聽過一句話，叫死有輕如鴻毛，又有重如泰山。她兩樣都不稀罕，因為十九年來，她想的只有活著，但若是白活，連心里的執(zhí)拗都沒有，那就是具尸體。

    她不喜歡。

    她想她也有堅持的東西，比如改變生活現(xiàn)狀，比如為呂靜掙公道，比如——

    她看看身側(cè)一臉肅穆的男人，

    興許長大只是一瞬間，

    從呂靜開始，到此時此刻。

    楊蔓嘶出一口氣，眼神從火堆邊的人臉上繞了一圈，突然問正前方的孟剛：“你干這行多少年了？”

    “七年?！?/br>
    她沉吟點點頭，又問，“為那些不相干的人把命都丟了，值嗎？”

    孟剛實誠：“沒想過值不值，就想過能不能干。有機會，有能力，就能干。”

    “突然覺得你們是標桿?！睏盥πΑ！昂孟窀銈冊谝黄穑湍芡洭F(xiàn)實真正的模樣。有一腔熱血。我該早遇到你們的。”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奔贡惩鶚渖弦豢?，她仰頭之間，望見淺淺月色。

    人性里那一抹的善，妙如這一夜的月華。

    來時她只想著如何給呂靜出氣。

    這時不禁想：

    能為數(shù)以千計的被拐者出氣，或許這一趟來得才值。

    人若有人教便能更容易為善。

    教她的人來了，她就好好學。

    ·

    駱承川吃過了晚飯，坐在樹蔭下。

    罅隙的月光落下來，一線銀白落在他掌心的耳飾上。

    他想，小狼狗叫人活著回來的方式可真是特別。

    吶，東西留你那了。回來得還我。

    他記得她跳下窗臺聽命逃離的樣子，利落地不像話。若不是手中的耳飾提點，倒真像個沒良心的。

    “怎么會沒良心呢?！彼吐曌哉Z。“那家伙像小狼狗，狼狗可是最衷心的存在?！?/br>
    唇畔，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就那么上翹了。

    孟剛過來，覷一眼，打趣，“駱專家，這是定情信物呢？”

    風馳電掣那么一收，駱承川抬起眼來。“你怎么不在那邊跟他們一起商量？”

    “商量?！泵蟿偼纫环牛繕涓缮?，席地一坐，“剛我們不都商量完畢了嗎？待會兒夜深了，陸sir就趁夜色走。我們兵分兩路，從那邊——”手一指，孟剛繼續(xù)：“從那邊往南，去山城警局的方向。報告詳情?！ィ槍＜?，那是定情信物吧。”孟剛還沒忘了這茬。彼時他也不知道，薛渺渺此時此刻就在山城警局，更不知道，他們所有人正巧打了一個時間差。

    夜風從人的脖頸里細細吹過，駱承川想了想，給出答案：“一條挺聽話的狼狗送的。”

    “狼狗？我看像是女人的耳環(huán)呀?！瓕α?，我們謬姐就有各種各樣的耳環(huán)，特別有氣質(zhì)?！?/br>
    謬姐。

    說到薛渺渺，孟剛流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不禁呢喃：“不知道她怎么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