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好心，你不是心存故意羞辱我。”謝柔嘉說道，看著方子元，“那我可以為你跳舞。只是。你敢看嗎？”

    可以跳舞，你敢看嗎？

    這話什么意思？

    殿內(nèi)的人都愣了下。

    “你敢跳我有什么不敢看的？”方子元說道。

    “因?yàn)槿绻阈拇鎼阂猓拇娌痪匆次孜?。你就?huì)被懲罰?！敝x柔嘉看著他說道，“你還敢看嗎？”

    什么鬼??！

    方子元一怔，心里罵了聲娘。

    騙小孩呢？

    “怎么不敢看啊?！憋@榮公主先開口了，冷笑一聲?！霸趯m里看個(gè)巫舞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南朝張麗華專攻巫舞。至今教坊還傳承呢。”

    南朝陳后主的寵妃張麗華，常常以祀神的名義歌舞，深的皇帝喜看。

    這是把謝家巫舞比作后宮寵妃，比適才的開玩笑更為過分。

    殿內(nèi)的人紛紛驚駭。太后皇后也勃然變色。

    “顯榮，放肆！”太后豎眉喝道，“跪下！”

    “娘娘。你是要我給您跪下，我就跪。要是因?yàn)槲疫@句話說錯(cuò)了，而對(duì)別人下跪，顯榮不跪！”顯榮公主說道。

    “顯榮大膽！”皇后也急了，起身喝道。

    顯榮公主還沒說話，謝柔嘉已經(jīng)一轉(zhuǎn)身拂袖。

    “好，我今日就讓公主看一看，謝家的巫舞跟張麗華的巫舞有何不同?！彼f道。

    “要準(zhǔn)備什么？”顯榮公主問道，看著那轉(zhuǎn)過身的女孩子，“在哪里？鼓樂要什么？”

    謝柔嘉回頭看她一眼。

    “什么都不用準(zhǔn)備，只是舞而已?！彼f道，說這話抬起手擊掌一拍，腰身長(zhǎng)甩。

    擊掌聲一下一下，隨著肩背腰身晃動(dòng)。

    開始了？

    這就開始了？

    沒有換上華麗的舞服，沒有鼓樂作伴，甚至沒有清場(chǎng)。

    殿內(nèi)的人或坐或站，有公主們有太醫(yī)們有內(nèi)侍，有的低頭，有的垂手，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在木然發(fā)呆。

    就在這種情況下，那女孩子就開始跳舞了。

    她頓足踏地，甩肩轉(zhuǎn)腰，擺臂擊掌。

    沒有鼓樂相和，沒有歌聲相伴，只有清脆的擊掌聲，腳步踏地的咚聲。

    嘈雜低語漸漸小去，所有人的視線落在這個(gè)女孩子身上，神情愕然。

    怎么看這場(chǎng)面都有些滑稽。

    “你meimei也會(huì)跳舞？我還以為只有大小姐會(huì)跳呢?！?/br>
    謝柔惠耳邊有人問道。

    “我們都會(huì)跳，都要學(xué)的，家里的姐妹都要學(xué)的?！敝x柔惠擠出一絲笑說道。

    “那她跳的很好？”那公主問道，看著場(chǎng)中躍動(dòng)的女孩子，那簡(jiǎn)單的肢體搖動(dòng)，簡(jiǎn)單的緩慢的沒有任何技巧的腳步移動(dòng)，哪里有半點(diǎn)舞蹈的樣子。

    謝柔惠沒有說話。

    何止跳的好，她還跳了三月三，引來了風(fēng)雨雷異象。

    但是這種異象不是因?yàn)槿氯蠹绬幔?/br>
    還有上一次給祖母的大儺，那都是有告有求，有巫歌有儀仗有鼓樂，有請(qǐng)神所以才降神。

    可是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只有舞，只有舞又能怎么樣？

    在巴蜀那些民眾會(huì)僅僅因?yàn)槟銙熘x的姓氏就能癲狂，但在這里這些人可不會(huì)。

    她這是想干什么？

    瘋了嗎？賭氣嗎？這能跳出什么來？

    顯榮公主也從愕然中回過神，看著面前跳動(dòng)的女孩子。

    “真是可憐?！彼吐曊f道。

    方子元嘎嘎笑了。

    “跳的這樣難看啊，早知道就不問了。”他說道。

    還有幾個(gè)年紀(jì)小的公主干脆笑嘻嘻的拍手學(xué)著謝柔嘉的動(dòng)作。

    坐在上位的皇后嘴邊浮現(xiàn)笑意。

    “這小姑娘還真是脾氣大?！彼f道，“這就開始了，娘娘，讓這些人避讓一下吧，至少給她騰出跳舞的地方。”

    太后嗯了聲，帶著幾分無奈搖搖頭，才要張口，另一邊的東平郡王開口了。

    “不用，娘娘，小姑娘自己清場(chǎng)呢。”他含笑說道。

    自己清場(chǎng)？

    太后和皇后看過去。見那女孩子正一步一步的倒退而行，在她的前方幾個(gè)小公主亦步亦趨的跟隨。

    小公主們笑著跟著那女孩子旋轉(zhuǎn)，下一刻卻見那女孩子又到了另一邊，穿梭在兩個(gè)內(nèi)侍之間，左擺右擺，內(nèi)侍隨著她的擺動(dòng)挪動(dòng)。

    腳步踏踏，掌聲頓頓。橫奔豎跳。轉(zhuǎn)眼間殿內(nèi)果然空出一片。

    “大家又不是沒有眼色，不用開口說，自然會(huì)給她讓出地方?！被屎笳f道?！耙仓挥凶釉惋@榮兩個(gè)還在賭氣。”

    方子元和顯榮公主都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沒有退開的意思。

    謝柔嘉搖搖晃晃，一步一頓向他們走過來。

    不就是踏歌嘛，這種舞看得多了。

    方子元心里說道。而且她跳的也不好看。

    不好看嗎？

    眼前的女孩子身形搖曳，眉眼如絲。

    不……

    方子元心神一頓。

    好看。好看。

    女孩子手臂搖晃，遮擋著半面，一步一步的后退，左搖右擺。露出俏麗的笑。

    方子元也跟著笑起來。

    有什好笑的，顯榮公主看著方子元露出笑，哼了聲。看向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的腳步一頓。似乎被她嚇到了。

    顯榮公主抬起頭挺直了脊背，對(duì)她怒目而視。

    女孩子腳步慢慢的再起，一頓一揚(yáng)，一頓一樣，雙手在左右交換擊打，她的神情也漸漸肅然。

    土歸土，水歸壑，蟲勿作，草木有澤。

    巫來南山，上古神傳，今我出行，且退且避。

    手臂旋轉(zhuǎn)，腰身同轉(zhuǎn)，裙角飛揚(yáng)，殿中似乎風(fēng)起云涌，顯榮公主只覺得眼前的人陡然懸空。

    風(fēng)開路，雷作鳴，獸為護(hù)，鬼為奴。

    一步一進(jìn)，一進(jìn)一躍，踢腿踏歌，頓頓有聲。

    退！退！退！

    顯榮公主呼吸急促，緊緊攥住了手，只覺得風(fēng)吹雷鳴，視線也變得昏昏，四周似乎都是山黑壓壓的聚集過來，山間還有烏云盤旋。

    耳邊的一聲雷一聲鼓，脆脆咚咚，擊打著她的心。

    跪！跪！跪！

    眼前似乎有山墜來，顯榮公主一聲低呼，渾身發(fā)麻，噗通跪下。

    這噗通的聲音讓方子元不由哆嗦一下，抬頭看適才那個(gè)美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gè)巨人。

    方子元瞪大眼，看著面前如山高的大漢。

    他抬腳，落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