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

    向陽向善向?qū)W，人之常情，王孫匹夫皆如是。南山與魏春看了一月，陪了一月, 沒有一天不膽戰(zhàn)心驚，擔(dān)心事情敗露被林府主人知曉；也沒有一天不在陪林淡秾一起努力, 一起在看到成果時歡欣鼓舞……

    最妙的是, 這一月來林府風(fēng)平浪靜, 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

    魏春做著繡活，想到這里撲哧一聲笑出來。南山和林淡秾看過來，不知她一個人在樂些什么，還越想越開心。魏春停了手，隨意將針戳到布里，說話還帶著笑：“小姐、南山，我一想到到現(xiàn)在林府還沒人發(fā)現(xiàn)就忍不住想笑?！边@樣一起偷偷做“壞事”的日子，她竟感覺還不賴，甚至覺得有些有趣。

    南山與她恰恰相反，但這些心事她只悶在心里不說出來惹人煩憂。故而聞言只是眉眼彎彎，只是笑意不達(dá)眼底。

    她很擔(dān)心她家小姐……

    只是她家小姐倒沒那么擔(dān)心她自己，聽魏春講來竟然笑得最開懷。林淡秾雖然行事小心謹(jǐn)慎，卻并非畏懼人知曉。她早已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不透風(fēng)的墻，再小心謹(jǐn)慎，也不過早一刻晚一刻。她希望那一天能晚一點(diǎn)到來，但不代表畏懼它到來，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便會承受一切好的、壞的結(jié)果。

    她唯一在意的、可能會受她牽連的南山與魏春都是簽的活契，不能隨意打罵。贖身的錢銀林淡秾早已為她們備足，倘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讓她們自贖己身便可避過風(fēng)波。

    林家若要罰也不過主罰她林淡秾一人，而她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以畏懼的。

    魏春與南山并不知林淡秾這番思量，她們是想與自家小姐共進(jìn)退的。忠心為主，前路無畏。魏春湊到南山身邊，嘻嘻笑鬧，打趣道：“倘若我們細(xì)心細(xì)心再細(xì)心，也許南山j(luò)iejie就可以少cao些心事了。瞧這些天她愁的，臉上細(xì)紋都多了許多?！?/br>
    南山睨了她一眼，假作拍打。魏春慌忙躲開，滿屋子亂竄，大嚎大叫：“哎呀哎呀，打人了打人了，南山打魏春了！小姐快救命！”

    南山佯怒：“你這個壞丫頭，碰都沒碰著你呢！”

    魏春跑到林淡秾這邊，林淡秾驀地將書合上，站起身來將左手放在桌上，寬袖一片青綠綿延。

    魏春未察覺什么不對扯著她的衣袖，義正言辭地對南山說：“若真打到那才不得了了，南山j(luò)iejie手勁那么大，我這樣水做的人兒如何經(jīng)受得住她那樣的錘擊。”

    她唱念做打俱佳，那一句“水做的人兒”更是說得蜿蜒纏綿，南山又氣又笑：“這話都說得出來，你羞也不羞?！?/br>
    “不羞不羞，都是實(shí)話?！?/br>
    魏春言畢，林南二人都忍不住笑了。被她這一鬧，這間屋子的氛圍都流動了起來，南山唇邊的細(xì)紋都化成了笑紋。

    林淡秾右手輕掩了唇，左手卻始終沒有離開桌子。

    南山收拾收拾手里的活，道：“我看天色快大亮了，廚房應(yīng)該有火了，我過去拿朝食吧。”

    今日輪空不去末條巷，但因最近一月都起得很早，一時不能改過習(xí)慣。三人一大早就醒了，便聚在林淡秾的屋子里各干各事，一塊等著林府開火。

    如今天色幾乎要大亮，南山便想去拿早飯了。

    林淡秾叫了魏春：“春兒，你和南山一塊去吧?！蔽捍翰灰捎兴?，與南山一道去了。

    兩人背影消失在門前，林淡秾才漸漸移開放在桌上的左手，目光落下去——

    書是明顯合不上的樣子，邊沿都留著極大的空隙。而被夾著的，是好幾張信紙折在一起。

    林淡將它慢慢拿起，太陽升了起來陽光落到她的臉龐上，帶來些許暖意，解封了她的手指。在燒了半個月的信后，終于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今天燒了信封，卻留下了信紙，斟酌半天要不要看。

    而猶豫了一個清晨，林淡秾對自己說：“你都留下了，不就是想看一看嗎？看一看就看一看，要是不好看就燒了?！?/br>
    只是這一看便忍不住發(fā)笑，越想越好笑。

    她以為陳衍每天給她寫信是寫的什么，每天都是那么厚的一坨，不想竟是生平。

    皇帝言行都有史官記錄，是為起居注，這是王朝修史的資料。而這起居注在皇帝生時是不能外傳的，連皇帝也不能翻閱，唯有記錄的官員知曉。

    陳衍意識到了自己原先設(shè)想的可能太美好了，但事已至此、時光不能再復(fù)還，便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他覺得或許進(jìn)展該放慢一些，讓兩人互相了解一些彼此。但他最近實(shí)在太忙、得不到空閑，想來想去便只能趁著有空，自己回憶自己的過往事跡寫生平給她看。

    他是初涉□□，又一路坎坷，如今已是一頭亂麻，抓著哪根線便想摸著下去，許能通到林淡秾的心里。

    不知道第一封是從什么時候?qū)懫饋淼?，林淡秾看的這一封已經(jīng)寫到了成年，但年紀(jì)還不大。她看了幾句便看懂了，已是太子觀政的時候。接的上回、上上回都被她燒了，但只看這一章回便知道這是一個寫的不怎么樣的、干巴巴的自傳故事。陳衍是沒寫過這樣的東西、又不能問人，于是甘露殿夜里時常燈火長明，皇帝靜心屏氣回憶自己的舊事，然后再寫下來講給自己的心上人聽。

    但他實(shí)在是沒有講故事的天賦，自傳寫得像奏折。開頭寫事起還干巴巴地不知如何用語，只大致講自己年紀(jì)到了、學(xué)問也差不多就從皇命，進(jìn)宣政殿觀政。等到寫到觀政便真如魚得水，陳衍大約是文思泉涌，將自己早年有印象的幾件事情全都寫了進(jìn)去，連幾個大臣的發(fā)言也能記下個大概。

    等一切結(jié)束，他才寫道：“初入朝，多觀少言。因與所學(xué)相印，頗多不同，心中茫然。然為君不能露怯，故心驚面不驚。是夜，帝趾親臨，贊我有王風(fēng)，能不露聲色?！?/br>
    他大約也知道自己前面寫得都太正經(jīng)，到最后努力講了個趣事，以博觀者一笑。

    林淡秾胸腔一顫，紙頁也跟著發(fā)出細(xì)嗦聲響，蓋住那一聲幾不可聞的氣音。

    她放平嘴角，心道：這真是個再冷不過的笑話了。

    第41章

    南山與魏春提著朝食回來的時候, 那支被吹熄的蠟燭又被點(diǎn)燃，本就已經(jīng)被燒得只剩下點(diǎn)尾巴卻還在拼命掙扎。旁邊的火盆里, 它的火苗裹挾著新的燃物燒了個痛快, 但很快就都都成了灰燼。

    “小姐, 你在燒什么？”魏春放下籃, 掀開布拿出一碟饅頭并三碟小菜，里面鋪了寫織物以保溫，拿出來放著還是熱氣騰騰的。南山慢魏春一步，進(jìn)了屋放下東西, 和魏春一道布菜。

    林淡秾道：“一些沒有用的東西?！蔽捍褐划?dāng)是林淡秾近日備課用過的廢紙，這種毀尸滅跡的事情這個月已經(jīng)做得不少了，只是……

    “小姐, 你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