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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衍閉上嘴,但沒有離開,他就這樣和林淡秾一塊坐在冰涼涼的石階上,和她一塊看月亮、吹冷風(fēng)。 天地寂靜一片,不知過了多久,打更人開始敲梆子。 “咚——咚!咚!咚!”更人喊道:“平安無事咯!” “咚——咚!咚!咚!”他又敲一遍, “平、安、無、事、咯!” 林淡秾終于忍不住了,眼瞼相合,兩頰一片濕涼。 第38章 林淡秾落淚無聲, 陳衍發(fā)現(xiàn)后動了手指卻不敢伸出去, 無措至極。他眼看著她一滴淚滾落到腮邊, 卻不敢?guī)蛯Ψ绞萌ィ纹渎淙雺m泥。更不敢出聲去擾她,因他記得林淡秾說要“安靜”。 在最難過的時候,還讓人應(yīng)付自己、忍耐情緒, 是一件極不道德的事情。陳衍知道這個道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林淡秾淚終于風(fēng)干。她哭了很久,眼周泛紅泛白水腫起來,眼白滿布血絲,鼻子也紅了一片。她膚色本就白皙, 愈發(fā)顯出那不自然的三處來。 她努力抽泣一聲,吸了吸鼻子, 眼睛又疼又干,流不出淚來了。悲傷仿佛還如影隨形, 但身體已經(jīng)跟不上情緒,是累了。她哭了一夜,吹了一夜, 想了一夜。 而此刻月亮已經(jīng)走到了西邊,離天亮不遠(yuǎn)了。 這是林淡秾第一次私自出府,也是在古代熬得第一個夜。徹夜未眠,她渾身熱燙, 大腦疲倦又清醒。 她側(cè)頭看了一下陳衍, 不敢相信對方居然真的一句話也沒說, 就這么陪她坐了一夜。咬斷唇上干裂的死皮,林淡秾舔了一下傷口品味著舌間的血腥氣,忽然道:“何必呢?” 陳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林淡秾已自顧自說下去:“你這又是何必呢,難道就這么喜歡嗎?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到最后也未必能如你所愿。”她的目光落在陳衍身上,飄忽輕遠(yuǎn)。 陳衍心一顫:“我不知道……” 林淡秾呵的一笑,她這表情做得太用力,又滾下了兩滴眼淚,但她竟然渾然不在意:“我以為你會篤定地說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br> “恩,我不知道?!标愌苷Z帶迷茫,一切與他記憶里完全不同。一步錯,步步錯,命運刻在他腦海里卻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他清晰地能描摹出未來的那個林淡秾,因為那一切刻骨銘心都跨過時光鐫在他掌心,刻在他腦?!?/br> 但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是年輕時候的林淡秾,兩者大相徑庭。也許是因為經(jīng)歷得所以些年紀(jì)大一些,記憶里的林淡秾性格要溫柔淡定許多,但憂愁幾乎要刻到骨子里,心事也幾乎都悶在心里。而面前的林淡秾大喜大悲大怒皆有,一樣憂愁卻乖張尖銳、憤世嫉俗。同一個靈魂,卻是不一樣的。對方無時無刻不再強調(diào)著這種不同,要他明白,要他知道,要他放棄。 陳衍抿了抿唇:“那你相信嗎?” 林淡秾:“嗯?” 陳衍看著她:“我知道你說的問題,但我自己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前世是真,但今生也是真?!?/br> 他也跟著熬了一夜,紅了兩只眼睛,兩人一樣的紅眼一樣的倦容,干瞪著互相看,誰都想說服對方,讓對方明白,但偏偏兩個人都不明白。 林淡秾一哂,心平氣和,或者說是心灰意懶,她談起前事來:“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其實心里不是沒有觸動。甚至看你莫名其妙地情深,心里也不是不歡喜?!?/br> 陳衍心漏一拍,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聽林淡秾繼續(xù)說道:“但很快便覺得沒什么意思,你是拿影子比劃著人,這樣怪沒意思的。你大約對我真的很熟悉,人也很好,但我就是不得勁?!?/br> 她話都說盡了,陳衍還能說什么。 林淡秾道:“我說一千道一萬,只怕也不能講清楚,也未必能說動你。您是皇帝,我沒有辦法,但我想你知道你也動搖不了我的想法。所以,我們還是走著瞧著看著吧。”看看最后是誰先罷手,誰從了對方。她最后一句說的太狠、太直白,陳衍慘白著一張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能強天下人,卻只對她無計可施,于是只能應(yīng)她:“好。” 兩人對視一眼,心里都知道。他們都堅定自己的心意,也知對方的堅定,于是只能無奈嘆息。 但,誰能退,誰愿退? …… 天蒙蒙發(fā)亮,陳衍看了看時辰,講了最后一句叮囑:“接下來有一些事要做,未必再能有閑。我給你留了護衛(wèi),他們會保護你……不論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們?!?/br> 林淡秾不去看他,知道自己是做不了主了,戲謔道:“那我豈不是…”她想了想,竟想到了四個字來形容:“為所欲為?” 說完又覺好笑,于是就笑出聲來。 陳衍一愣,見對方笑竟也笑:“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br> 林淡秾嘆息:“她竟蔭庇我如此?!?/br> 陳衍努力解釋,卻又無力反駁道:“不,哎,是……” 林淡秾充耳不聞,坐回石階,天邊已經(jīng)現(xiàn)了熹微。 陳衍知道時辰到了,他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于是只能離開。他離開后,就只剩下林淡秾一個人,她呆坐了許久,又想了許多心事,終是熬到了天亮。而天一亮,就要開始cao辦吳氏的喪事。 吳姨娘的喪儀從簡,林淡秾無法久不回府而不驚動任何人,于是只能略過守靈直接入殮出殯。她和南山都是深閨中人更沒有cao辦喪事的經(jīng)驗,好在天亮以后院里的人知悉一句話沒說就都來幫忙。林淡秾十分感謝,便讓南山分了些辛苦錢給來幫忙的人。 于娘子和林淡秾解釋道:“院子里的人都是背井離鄉(xiāng)、在京畿無親無故的。況不知道哪日人就沒了,所以總得找人給抬到棺材里去,一個院子的,總得幫襯些。姑娘不必不好意思,吳大姐也是院里的人,我們怎能撂下手不理她?你這給了錢反倒讓我們難做?!绷值屓淝檎x,便不提錢銀,只是請所有人吃了頓飯菜,以作酬謝。 林淡秾自己扒拉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吳氏已經(jīng)入棺,放在院子中間,只等下午吉時封棺入葬。林淡秾扶著棺木,又憶起自己和吳氏短暫的相聚。明明血緣最親卻只有開始和終了時一聚,是緣分太淺了。也因此,她竟然連生母的名字、籍貫沒來得及問,到后來要寫排位時竟只能寫林吳氏。 她依稀記得,在幼時,只聽到一連串的吳姨娘,吳氏;只有過幾次曾聽到林父喚過吳氏的小名,似乎是藍(lán)?但十幾年前的一過耳,終究是記不得了。林淡秾摩挲著手下的木頭,還在回憶,試圖喚醒自己稀薄的印象。 院中的小孩吃好了飯,都在玩鬧。林淡秾余光瞥見一童子十分特殊,別人在嬉戲,他竟然一人蹲在旁邊畫畫。那少年個子干瘦得厲害,蹲在地上拿著樹枝劃線,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