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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聽過的。”。 阿莼輕輕嘆了口氣,眼睫低垂:“當時皇后娘娘抽到的是牡丹簽,我的芙蓉簽,后面注的是‘自飲一杯,牡丹陪飲一杯’?!?。 “若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暗喻,只怕這簽文說的就是,走入末路之時皇后與我作陪吧?!彼竦剜f,“今日又有‘三春過后諸芳盡’的說法……三春,還真是三個春天呢?!?/br> 她怕得發(fā)抖,我只有緊緊抱住她,不住向她保證,什么事情也不會發(fā)生,我定會保她平安。她埋在我懷里,悄無聲息地哭著,我心里也是無措恐慌,懷里的珍寶抱得再緊,仿佛也會轉瞬失去。 愛若指間沙,此間滋味,終身難忘。 那天過后,我就再沒見過她那樣的失態(tài)。她表現(xiàn)得泰然而自信,仿佛無所畏懼,像是那天發(fā)生的事情全部都是我的幻覺。雍正十二年開始,她也逐漸忙起來,熹貴妃徹底失勢,皇額娘精力不濟,常常就把宮務統(tǒng)統(tǒng)交給她管。 我和她在燈下一同清算賬冊、商討宮務,也是難得的溫馨時光。 —— 到雍正十三年的時候,我再回想起來,才明白阿莼當時的意思。 雍正十三年七月,父皇慣例地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那時他數(shù)次把重臣叫進來,說“爾等當盡心輔佐太子”,也數(shù)次向我強調(diào),當不忘祖先、不忘國本。 我和他都清楚,他的壽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但當?shù)朗總兓胤A“天子還有十年壽數(shù)”的時候,父皇還是露出了欣喜快慰的笑容。很多次,我都擔心父皇會向我尋求長生延壽的法子,但好在此等事情從未出現(xiàn)。 我和他都戴著面具生活,彼此明白對方更深層的秘密,卻從來不說破。 許是不敢,許是不忍。 父皇有他身為帝王的尊嚴,這種高傲讓他不能向著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太子作出企求之語。更何況,他對我不是沒有不放心和防備,我不僅僅是他的兒子,不僅僅是他的太子,不僅僅是愛新覺羅弘暉,更是修道之人,更是翻手天覆手地的人物。 當時他立我為太子,有六分是因為對我滿意,有一兩分是對弘歷的不滿,剩余的只怕就是因為,若是弘歷登基,他彈壓不住背后有龐大勢力的我吧。父皇擔憂帝國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動亂。 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也是一位有肚量的帝王。 圣祖爺在面對掌控力量、可能傾覆皇權的八皇子的時候,選擇把他徹底摧毀。而父皇在面對我的時候,卻選擇了引導和栽培。 八月十五的中秋宴會舉辦得很是喜慶和盛大。為恭賀父皇痊愈之喜,皇額娘親自cao持宴會,里里外外滴水不漏,尚在京中的幾位公主全都來參宴,席上還坐著牙牙學語的圓明園阿哥弘瞻?;始译y得這么人員齊備。 阿莼竟然道了一聲養(yǎng)病臥床就不來了,皇額娘有點不高興,父皇卻沒說什么,反而很寬容地讓人揀幾道菜給阿莼拿過去,又賜了幾件寶物。席上人人暗自駭異,后宮嬪妃們卻眉眼往來,暗自好笑——宣貴妃久不侍寢,可不是什么秘密。 再受寵又如何,還不是虛架子?;屎竽锬锊攀钦嬗懈5?,看太子殿下多么孝順。 宴席后,父皇一反常態(tài)地去了皇額娘宮中。我忍耐不住地跑到阿莼的鏤月開云去,瞧見滿堂華彩中,淡綠裙裳的阿莼坐在鋼琴旁,低首寂寞地彈著琴。 世外仙姝寂寞林。 其實這樣的句子,是很符合她的。 我壓抑不住滿腔的愛慕,向她求了婚。 “阿莼,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我的皇后。我發(fā)誓,此生絕不相疑,亦絕不相棄。愛你護你,如寶如珠?!?。 我們會有很漫長、很漫長的一生,我們會看很多很多的風景,飲遍生命之杯中歡樂的美酒。你要信我,而我會愛你,永遠。 把你的心給我一部分,把我的整個都拿去。 那一天的天氣特別好,亂花飛絮里,明月圓滿,桂花香甜,我看見星光,映在阿莼的眼睛里。 我伸出手,想抱住她,想拉住她,想吻她。 然而只是空落落地伸著,我給你選擇的自由,但命運知道,你注定是我的。 阿莼卻只是轉過身不看我。 “我不能。弘暉,我要死了?!?。 “陛下就快要駕崩了,我會殉葬……這是三年前就定好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雍正十年到雍正十三年,三春過后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這詩說得很精確…… 牡丹舉酒作陪,送阿莼上路,這也是很精確…… 正常人遇到這種第六感的事情,都嚇死了。 劫數(shù) 弘暉篇 第四十四章。 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br> 我急匆匆到了養(yǎng)心殿,殿中一片昏黑,門戶緊閉,四周有打更的太監(jiān)拖著悠長的聲音往前走,我走進去關緊門扉,拿出湘水鏡仔細回溯起來。 陛下艱難地說:“把你一人放在這世上,朕終究是不放心,誰來照顧你呢?還不如帶著你走,總歸是朕一人費心罷了……”。 阿莼跪在地上,說“宮妃明莼,自愿為陛下身殉,心甘情愿,并無怨懟?!?/br> 阿莼淚如珠落,含悲說道:“修短有數(shù)兮,不足較也;生而如夢兮,死者覺也……”離她不遠的窗口,帷幕被風吹得微皺。她的手指也把裙角抓得起皺,顯出她內(nèi)心極度的激烈動蕩。 陛下問:“弘暉和弘歷,誰好?”。 阿莼決然說:“弘暉?!薄?/br> 遠處的宮殿里,蠟炬紅搖,近處的花園里,寶香沁透。我坐在黑暗中,看著波紋一樣漾開的景象,聽著因為時空遙遠總顯得空洞的聲音,撐著額頭久久無法回神。 人說小悲可言,大悲無聲。 一直想保護的人,你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是她在保護你。那一刻感到的哀痛自責,簡直難以用言語描繪。 我在殿中直坐到半夜才走出去,腦中一遍遍回放的,是我見過阿莼的一幕幕。我想起方才我愕然地追問她:“怎么會有這種事?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我也可及時設法——” 阿莼始終背對著我,這時候緩慢地搖了搖頭,掀開簾子走進去了。 我急得要死,一時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去挽回大勢——而唯一能告訴我真相的人,竟然閉上內(nèi)室的門就不再出來!。 我拿著湘水境到正大光明殿去回溯時間,反復查看雍正十年的每一個片段,但是一無所獲。后來想起來雍正十年時我見過的阿莼最失態(tài)的一幕,便是我剛從西北回來時見她當眾哭泣。 因為心里總不快活的緣故,她也是時??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