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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親,便是權臣獻給圣上的舞姬,一個從未入得圣上之眼的女子。在蕭鈺出生后不久,權臣謀逆, 被圣上賜死,舞姬不敢茍活,亦在宮中自盡身亡。 而蕭鈺的母親, 聽聞,是一位溫柔美麗的女子。 蕭鈺的溫柔性子,秀美容色,大抵便是繼承了他的母親。 可她當年, 就是在未央宮中,最清冷的清苑中離去的。 也正是如此,蕭鈺一出生,便注定不為皇室所容。 此刻,蕭鈺他跪在廢棄的清苑前,目光深深,烏發(fā)如漆,不知望向何處。 仿佛透著這些廢棄的冷院,便能看到母親當年的模樣。 蘇菀學著他的模樣,也跪了下來,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發(fā)出了“噠”清脆的響聲。 蕭鈺垂眸,忽竟笑了。 “我母親生前告訴照顧我的奶母,希望我能遠離皇室的紛爭,一生順遂?!笔掆暱戳丝刺K菀,復又轉過頭去,沉默了片刻,“可這一世,我卻只能不孝了?!?/br> “不孝?”蘇菀歪了歪頭,很是不解:“據(jù)我所知,你年年來此祭拜,何來不孝之說?” 蕭鈺頓了頓,很認真的道:“不能達成母親夙愿,是為不孝?!?/br> 蘇菀還是不理解,眨了眨眼,仿佛在反復揣測著人類奇怪的想法。 最后卻又不得不放棄了。 蕭鈺看著她如斯可愛的一面,卻沒有說話了,反倒是極溫柔地笑了笑。 “你不必明白?!?/br> 少女這個模樣,就好似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如此天真,如此無邪,懵懵懂懂就闖進他的世界里,再也尋不到出去的路了。 落到他的眼里,只覺得素年冷清的未央宮都有了生機。 他算計了父皇,算計了太子,卻從未算計得了她。 就連,她懷的是什么心思,她是否還惦記著他的長兄,他都看不透。 不知,母妃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感到欣慰。 蕭鈺拾起地面上的酒樽,將最后一滴抿進了自己的唇中。 風已起了,蘇菀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只露出一張玉雪粉嫩的臉頰來。 蕭鈺看了看清苑的方向,最終,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他不由伸出手,修長的手指穿過了她的軟發(fā),整理著她被風吹亂的兜帽。 暮光落到他的肩上,仿佛一道美玉靜默的雕塑。 蘇菀笑了,點點頭。 回未央宮的路上,她走在前面,他就跟在后面。 扈從上前,替蕭鈺攏了攏肩上的大氅,神情頗有些不解,低聲道:“今日娘娘祭日,為何殿下這么早便離開了?!?/br> 蕭鈺沉默了一忽兒,繼而淡淡道:“我忽然有點擔心,母親會怪我任性?!?/br> 扈從想了一會兒,“奴才覺著不是,按娘娘的額性子,無論殿下如何,娘娘定會支持的?!?/br> “殿下您還記得么,娘娘曾經(jīng)說過,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您能得到最想要的東西。” 蕭鈺輕聲道:“我今日來,便是想讓母親知道,那件東西,我似乎已尋到了?!?/br> 扈從笑著低頭,“如此,奴才便恭祝殿下了。” 圣意下來的時候,正是蕭鈺的生辰。 未央宮中人雖是不多,然而卻都是忠心之輩。 他身為皇子,宮中雖無人記得他的生辰,卻倒也不會有人借機為難。 而此番,太極殿的大監(jiān)來了,道:圣意已下,三皇子無罪,賜兵權,以撫慰之。 ——陛下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還要給皇后衛(wèi)氏一個交代。 與此同時,他卻也意識到,若是繼續(xù)放縱衛(wèi)氏與太子,遭反噬的便是蕭家的皇權。 左右這蕭鈺也是一枚棋子,不若用他,來制衡一下權傾朝野的東宮。 饒是如此,陛下也并未重責東宮,只令他交出近日的監(jiān)國之權便是。 可誰都明白,這大抵,意味著圣上削弱東宮權力的一個開始。 太子聽罷,怒氣沖沖,提劍入了未央宮。無論內(nèi)侍如何勸解,都無用。 他本飲了酒,意識皆是模糊的。 從小到大,第一次在父皇那兒遭此大挫,太子行事早已非常人可度量。 內(nèi)侍阻攔不及,慌慌張張想到一計策,稟明了太子妃,一同去了椒房殿尋皇后。 借著月色,太子俊美的臉上全是凜然的寒意,還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醉態(tài)。 未央宮的宮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唯有蕭鈺,神色毫無變化,甚至連表面上的臣服都無。 “蕭鈺,你的本事倒不小啊,孤的東西,你也敢搶。” 他上前一步,臉色冰白,尋不到一絲高傲,素日藏著的狠戾卻一覽無余。 而反觀蕭鈺,神色仍舊是淡如冰雪,面容如玉。 若說心計,蕭鈺未必差過蕭旦半分,而唯一不同的是,蕭鈺的面容永遠如斯純良。 遠遠看過去,旁人只會感慨,好一位長身玉立,溫文爾雅的公子。 就連他的生身父親,幾乎也被他蒙蔽。 此時,蕭鈺柔和的目光掠過竹簡上的文書,如瀲滟月色一般,自始自終,卻不曾看蕭鈺一眼。 “夜已三更,長兄不休息,到我這兒來所為何事。” 太子身形一頓,冷道:“三弟,你心知肚明,我來此處干什么,東宮的內(nèi)侍已替我走過一遭,卻被你給攔了下來?!?/br> “難道——”蕭鈺溫柔地笑了笑,繼而轉向他:“是因近日父皇奪了東宮之權的圣旨。” “父皇的心思,確不是我可以猜度的?!彼p聲道。 接著,他的目光轉向了不遠處的東暖閣,看見那處的燈火已熄了,才略略安下心來。 蕭旦一字一句道:“并不只是如此,幾日前,孤的東宮丟了一只從小養(yǎng)到大的狐貍?!?/br> “孤伸念之,又聽人說,他們曾見過,孤的狐貍在你這兒出現(xiàn),是真的么。” 恰在此時,東暖閣傳出一聲細微的叫聲。 ——這絕不是人會發(fā)出的。 對蕭旦而言,這聲音如此熟悉,幾乎就在昨日出現(xiàn)過。 他身形一頓,疾步向東暖閣的方向走去。 “長兄。”蕭鈺猝然伸手,攔了他的劍。 蕭鈺的眉眼仍舊是溫柔?!伴L兄應當是忘了,這兒是未央宮?!?/br> “再者,那只狐貍,是臣弟所救,與長兄有何關系?!?/br> 蕭旦霍然出劍,欲用堅韌劈開身前擋路的蕭鈺。 在他的印象中,蕭鈺一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 “夠了!” 忽然,就在此時,一道道明麗的宮燈映入眾人眼簾,他們回身一望,正是皇后與太子妃的鑾駕,浩浩蕩蕩出現(xiàn)在宮門前。 皇后徑直走到蕭旦身前,仍是端莊高貴,神情卻頗為嚴厲,“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br> “難道你父皇的旨意,還不能讓你清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