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對錢正軒用這樣親昵的口吻說過話。

    果然從小養(yǎng)大的孩子，還是有感情的嗎？

    可是正軒才是他的親骨rou，他怎么能對別人親近過正軒。

    錢元恒傻乎乎看著秦檸掙脫他的手臂，不怎么高興地走到一邊賞花。

    “阿檸，怎么了？”

    你怎么就忽然生氣了？

    秦檸低聲道：“阿恒，你和三皇子，感情很好嗎，還是說那孩子比正軒還懂事？”

    她進(jìn)宮這幾天，宮里頭梁貴妃沈淑妃二皇子都來挑釁過，唯有那位三皇子，人影都不見一個，看來和二皇子也不是一樣的人，難怪錢元恒喜歡呢。

    “錢溶？”錢元恒想了想，“他和正軒當(dāng)然是沒法比的，若不是他爹的緣故，朕也不會怎么理會他?！?/br>
    三皇子畢竟和二皇子不一樣，二皇子現(xiàn)在全靠淑妃一系的恩情支撐，可是三皇子的爹，不僅僅有恩，他和錢元恒還有兄弟之情。

    所以在宮里，二皇子恩情大于天，更有底氣折騰，三皇子底牌多，跟錢元恒更親近一點(diǎn)，這些年雙方才能勢均力敵，彼此寸步不讓。

    “可是我怎么覺得，你對他那么親呢？”

    真的很像是不爭氣的兒子和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當(dāng)年她繼母生的弟弟學(xué)了壞習(xí)氣，秦舉人也是這種口氣，雖然憤怒，卻是擋不住的親昵。

    秦檸一直都是聽話懂事的乖女兒，她有時候也很羨慕弟弟能夠和爹爹撒嬌。

    可是不僅她自己不能，就連正軒年少輕狂撒個嬌的權(quán)利，也被她教沒了，早知道，就不把正軒教這么好了，讓他也做個不懂事的孩子，好好感受一下父愛。

    錢元恒失笑，搖頭道：“阿檸，別人家的孩子，再怎么親熱也是別人家的，自己的兒子，我就是天天不理他，他也是我兒子，孰近孰遠(yuǎn)，這有什么分不清的?！?/br>
    秦檸轉(zhuǎn)頭看他，賭氣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對別人。”

    哪怕只是個小孩兒，可是他不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憑什么享受你的寵愛？你已經(jīng)寵了他十幾年，欠的債也該還完了。

    錢元恒卻道：“阿檸，我欠江海一條命，我欠他一個父親?！?/br>
    他不覺得自己欠梁鈺什么，該做的他都做了，可是三皇子，是因為他才生下來就沒爹的，江海若不是因救他而死，三皇子本該生下來就被親生疼愛一生的。

    “那你還欠正軒一個爹呢。”秦檸語氣尖銳，“正軒十幾年來都沒爹，三皇子他這十幾年雖然沒有親爹，可是你待他如同親生的，你還欠他什么?！?/br>
    你明明欠正軒更多，你憑什么對別人比對正軒好，我不稀罕你的皇位，我只想要我的夫君，我兒子的爹。

    我要我的兒子能夠享受到父親獨(dú)一無二的愛，而不是和一個陌生人分享父親。

    錢元恒怔了怔，情緒也低落下來，他錯過了錢正軒全部的成長過程，那個rou團(tuán)子長成玉樹臨風(fēng)的少年，整整十五年，數(shù)千個日日夜夜，錢正軒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

    甚至于，他的父親，和死了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他還不如三皇子，至少三皇子一直以為他是錢元恒親生的，以為自己有父有母，生活安逸無憂。

    錢元恒嗓子里仿佛哽著什么東西：“阿檸，天底下，沒有人比你和正軒重要。”

    錢溶是江海的兒子，所以他對待這個孩子寬容親近，可就算是江海本尊在眼前，1也比不上阿檸一根手指頭。

    秦檸幽幽道：“我心里真的很不平，我不是好人，實(shí)在看不下去有人霸占我兒子的東西，誰都不行?！?/br>
    錢元恒是錢正軒的父親，也只能是錢正軒的父親。

    錢元恒只道：“阿檸，我自然不會讓人欺負(fù)正軒的?！?/br>
    他知道，不管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都將這萬里江山視作囊中之物，念在先人的恩情上，他不會對這些人趕盡殺絕，該報的恩他會去報，可是他不會拿錢正軒的東西去做人情。

    也不會有人，得到比他自己的兒子更多的東西。

    他拉住秦檸的手，“你這些年來一直帶著爹娘的靈位，使二老能夠含笑九泉，我想著，岳父雖然仙逝，但也該追封。”

    秦檸搖搖頭，苦澀地閉上眼。

    “不用了，秦末和秦檬早就沒有音訊了，現(xiàn)在也不知道長成了什么樣，萬一再回來了打著我爹的名頭招搖撞騙，那我才是真對不起他老人家?！?/br>
    繼母淺薄粗俗，就是活下來了，養(yǎng)育的子女只怕十之八、九都隨了她，可若是追封了秦舉人，又豈能不讓秦舉人的兒子繼承爵位家業(yè)。

    秦舉人，也不是那等在意虛名的人。

    一陣清風(fēng)吹過，帶來絲絲涼意，秦檸捂住嘴咳了兩聲。

    錢元恒變了臉色，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惱恨道：“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身體不好，我們先回宮。”

    早該找太醫(yī)來給她看病的，結(jié)果這兩天被喜悅沖昏了頭，什么玩意都想不起來。

    這要是耽誤了阿檸的病情，他就打死自己算了。

    拉著秦檸回了承乾宮，錢元恒幾乎是草木皆兵，“把窗戶都關(guān)上，生個火盆過來，去叫太醫(yī)，太醫(yī)院當(dāng)值的都叫過來?！?/br>
    秦檸好笑地拉住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手，無奈道：“哪有那么弱，這個天生火盆，別人還以為我是個要死了的病秧子呢?！?/br>
    “呸呸呸，瞎說什么！”錢元恒不開心道：“你才不會死，總該我死在你前面的?！?/br>
    他的阿檸還沒有享過福，一定會長命百歲，后半輩子安樂無憂的。

    第17章 玉指纖纖

    秦檸將臉貼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半晌道：“不，我不想再聽人說你死了。”

    那樣的日子太苦了，一想到她愛的人再也見不到面，就寧愿死的人自己，不必再苦苦煎熬。

    很多年前，若不是看著懷中嗷嗷待哺的錢正軒，那樣艱難的情形，秦檸可能已經(jīng)跟著他去了，她沒辦法再一次感受這種苦楚。

    錢元恒心里酸澀無比。

    他只聽見自己的聲音溫柔如水：“好，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br>
    就算是死了，我也在奈何橋上等著你，絕不喝那碗忘情絕愛的孟婆湯。

    若是你走在我前頭，便等一等我，我很快就會來找你。

    錢元恒很多年來一直陷在一個想不開的圈子里，總會想為什么當(dāng)年在大葉鄉(xiāng)沒有直接跟著秦檸死了，明明活著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的事情都只覺得索然無味。

    為了他手下的將士們嗎？可是那些人也全是為了利益而來，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shí)意的擁戴他。

    若是為了這江山社稷，可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小的義軍頭領(lǐng)，壯麗的河山遙不可及。

    或許，便是為了在很多年后，再與他的阿檸重逢。

    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了會有這一天，于是他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