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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金桂宮的桂樹和這永壽宮的石榴花,其余的都因無人打理,枯死凋零。我推開正殿宮門,發(fā)現(xiàn)里頭的家具與四年前一模一樣,未有絲毫改變。 只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積灰。 一陣徐風(fēng)拂來,案上的灰塵漫天飛散,一張紙也隨風(fēng)飄起,我揮手抓來,定睛一瞧,眼眶驀然濕潤。 “木有千枝,枝唯木生”,八個字赫然在目。 這字跡不似趙嫚所寫,想必是永壽宮的下人為趙嫚代書,聊表心中思念與不舍。 我踏至案前,筆墨俱在,也顧不得臟亂,坐在椅上,提筆便在案上的白紙上書來。 那筆似有千斤重?fù)?dān),令我提筆之手顫抖不已,勉強(qiáng)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方才穩(wěn)住。 每書一畫,心情便沉重一分。玉珠滴落在白紙的一隅,迅速蔓延開來。打濕處,隱隱覷見趙嫚當(dāng)年的臉龐,似在朝我微笑。 趙嫚,我陸雪妍今生無用,不能替你照顧好高翔。如今他命在旦夕,我卻什么也做不得。 當(dāng)年在你墳前,我信誓旦旦與你保證,定將高翔服侍得妥妥帖帖。 今日,我食言了。 這些年來,我從未好好照顧過他。反而,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我。 因為我,高翔才會進(jìn)京為我爹爹平反。 因為我,高翔才會被卷入太子黨爭。 因為我,高翔才會與建斌水火不容。 匈奴突然大兵壓境,定是與建斌脫不了干系。也正因如此,高翔才會身中劇毒,命懸一線。 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我而起。 當(dāng)年,我若是未來姑臧投奔高翔,留在京都被建彰的人所殺?;蛟S,這一切都會不同。 夕陽已去,皓月當(dāng)空,光華不在,日不復(fù)返。 如今大悟,可事已至此,俱是枉然。說什么都已經(jīng)遲了,太遲了。 我仔細(xì)端詳自己書寫的那八個字,終于明白趙嫚當(dāng)年書寫時的心情。 “木有千枝,枝唯木生”,原本這只是趙嫚的多舛命運(yùn)。不曾想到,今日的我,也重蹈當(dāng)年趙嫚敷著,且比她還陷得更深。 我的一生,也將和這八個字緊緊地系在一起。高翔就是那顆擎天巨木,而我則是這巨木中的一根樹枝。 一旦巨木轟然倒下,那么,我也將隨他一起掩埋在無盡的風(fēng)沙之中。 道義、正統(tǒng)、蒼生,這些一直以來我所信仰的東西。如今看來,統(tǒng)統(tǒng)都是浮云。 誰做皇帝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是不是個好皇帝又有什么關(guān)系?百姓是樂是苦又與我何干? 丞相遺女、武威侯王妃、宜莊夫人,這些皆是虛名。 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只是一個我所愛男人的妻子,還有什么比我夫君的命來得更重要的? 那些大義,就留給世人去遵循罷。我只要我的夫君活著,好好的活著。 不,一定有辦法的,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我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地看著高翔離我而去。 毒箭是斗哲射出來的,烏拉斯臺一定有解藥。我是大將軍的王妃,倘若我拿自己的性命去換解藥,或許他會同意也未必。 反正高翔若是死了,我活著還有何意義,倒不如以命相搏,許有一線生機(jī)。 只要能救活高翔,我陸雪妍此生無憾。 長江飛逝流,青山巍千秋;燕過無痕處,紅墻扶綠柳。舉目眺雎鳩,成雙結(jié)好逑;倩影偎伊人,田間笑牽牛。 原本心中的希冀,是多么地美好。如今,恐怕是再也不可能實現(xiàn)了。 正恍神間,玉鶯推門而入,道:“王妃,你可尋得我好苦,原來是在這兒?!?/br> 我忙偏過頭去,拂袖暗拭眼淚,轉(zhuǎn)身問道:“何事?” 玉鶯環(huán)視四周,將宮門合上,湊到我身前,低聲道:“適才我聽隨軍醫(yī)官說了,大將軍中了‘一品紅’的毒,眼下獨缺梔子實做藥引?!?/br> 我雙目陡睜,急急抓住她雙肩,拼命搖她,催問道:“你可有法子?” 玉鶯蹙眉撅嘴,道:“眼下已派人去尋了,只是......只是不曉得趕不趕得及。” 我還當(dāng)是玉鶯有好辦法,原只是聽說得知高翔中了“一品紅”的毒,害我空歡喜一場。這些,我適才在琨華堂就已知曉了。我頹然松開雙臂,依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玉鶯伸手欲要拿過案上我所寫的字,我忙雙臂盤住,壓在身下,抬頭道:“你先出去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玉鶯松開手,黯然垂頭離去。 忽而想到,我以命去換解藥,為防匈奴人耍詐,總要有人替我把解藥拿回,交給高翔。 我忙伸手喊道:“等等?!?/br> 玉鶯剛跨出門檻,聽到我喊她,便折回我身前,道:“王妃還有何吩咐?” 玉鶯聽了我的計劃,登時一驚,連連擺手勸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使得又如何?使不得又如何?”我怒而站起,拍案喝道,“難道眼下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玉鶯默而不語,埋頭佇立一側(cè),只默默聳肩躊躇。 我心意已決,不等玉鶯同意,便吩咐她道:“我去匈奴大營找他們單于換解藥,你在外頭找個隱蔽之處藏著。他們?nèi)羰峭猓冶銜腥撕澳氵^去,你把解藥帶回去給高翔便是。我若去了一個時辰,還未有人傳你進(jìn)營,你便獨自回去。不論成與不成,別人問起我的行蹤,你只道不知就好,萬萬不可說我被扣押在匈奴大營,萬要切記?!?/br> 玉鶯還是不依,道:“怎可讓王妃以身犯險,奴婢愿代王妃去求解藥?!?/br> 我搖頭道:“你怎還自稱奴婢,莫要再妄自菲薄。我是大將軍的妻子,身份顯貴。只有我去,才有可能換得解藥。” 玉鶯跪在我面前,昂首道:“王妃不可魯莽,即便真是換回了解藥,大將軍也定是不忍?!?/br> “忍也好,不忍也罷。此事我心意已決,莫再徒辯?!蔽覍⒂聱L扶起,替她拍去裙袂的灰塵,道,“玉鶯,算是我求你了,可好?” 玉鶯立時慌亂,道:“沒有王妃,玉鶯哪里來的今日風(fēng)華。王妃大恩,玉鶯謹(jǐn)記在心,沒齒難忘。王妃心有決斷,玉鶯必誓死相從?!?/br> 此一去,定是要瞞著所有人。否則,怕是連當(dāng)陽門都是出不去的。玉鶯肯舍命伴我左右,我心中感激不已,扶著她肩膀的雙臂直顫悠。 玉鶯道:“我等如何出得去?我夫君早已把各處城門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br> 臨春坊的金塌下有xue道,直通幽谷。我細(xì)細(xì)回想,極力從記憶中搜尋那片山谷的方位,又從襟前掏出輿圖,定目詳看,終是被我看出究竟。 姑臧城西處有一座山脈,輿圖上標(biāo)為姑臧山,是為祁連山一脈。外凸內(nèi)凹,呈蓮花狀。 想必正是當(dāng)年王衛(wèi)忠cao練兵士的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