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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了?!?/br> 我自然是曉得他中箭了,從我跨入臨春坊的第一步,從他裹著紗布的身子便瞧了出來。 我道:“的確是中箭了,有何奇怪?” 玉鶯跺腳蹙眉喊道:“那可是毒......” 王衛(wèi)忠迅疾伸手將玉鶯嘴捂住,左右暗瞟。 毒?莫非是毒箭? 府邸人多嘴雜,高翔定是不想讓人知道,才有意瞞我。 我邊走邊道:“快隨我去金桂宮一敘?!?/br> 來到南宮門前,王衛(wèi)忠拔劍一揮將鐵鎖砍下。 我與眾人遂一路進了金桂宮,掩上宮門后,我急忙問道:“大將軍傷勢如何,究竟是什么毒?” 王衛(wèi)忠這才道來,原來那日三軍匯于安昌門下,三面夾圍匈奴大軍,高翔身先士卒,沖在了頭一個。主帥沖鋒陷陣,我軍士氣大振,強忍著連日的疲憊,揮刃斬敵。 就在一路追至外城當陽門下,匈奴單于烏拉斯臺見大勢已去,只好且戰(zhàn)且退,潰敗出城。 高翔欲上馬去追,不料匈奴左谷蠡王斗哲忽然蹬馬回首,突施冷箭。高翔躲避不及,胸膛中了一箭,應聲落馬。幸好我軍士兵及時感到,將高翔圍攏起來,殺退匈奴。 回府邸叫來了隨軍醫(yī)官,查驗一番,并未覺得有何異樣。過了幾日,高翔身上起了些紅疹,也只當是整日捂在錦褥里悶熱所致,也未太在意。直到這幾日,高翔時常腹痛,偶有腹瀉,這才引起重視。遂又招來隨軍醫(yī)官,仍不得要領。只說可能是中了毒,到底中了何種毒,卻又說不上。 一眾醫(yī)官眼下正聚集在琨華堂研究對策。不過,查究毒性,研制解藥,耗時巨費,且未必有十全把握制得出來。 我雙手猛搖王衛(wèi)忠,催道:“可有進展?” 王衛(wèi)忠垂目搖頭,輕嘆一聲。 原以為他只是中了一箭,竟不想是中了毒箭。方才還故作輕松地與我說話,不肯透露半句。 我終是知道為何他方才如此疲倦,我小憩的兩個時辰里,他定是未闔過眼,一直在看我。 他怕——他怕他若是一闔眼,就再也醒不過來。 他怕——他怕他若是一闔眼,就再也看不見我。 王衛(wèi)忠唯唯道:“大將軍有令,此事不宜聲張,匈奴大軍尚未退卻,切要嚴守消息,以免影響軍中士氣。” 我未理會王衛(wèi)忠,便廣袖怒拂,越過他出了金桂宮,朝琨華堂跑去。 琨華堂外亦有衛(wèi)兵把守,見我前來,面有猶豫,雙腿橫步且收,似在糾結該不該讓我進去。 我雙手奮力撥開擋在我身前的兩名衛(wèi)兵,只聽身后有一名衛(wèi)兵道:“王妃,大將軍有令......” “住嘴,退下!”我頭也不回,怒然咆哮一句,漠然往琨華堂里走。 推開宮門,一股濃郁的草藥味撲面而來,一眾醫(yī)官見了我放下手中活計,正欲下跪。 我揮袖攔道:“免禮,有何進展,速速道來?!?/br> 為首的一名醫(yī)官上前,拱手道:“回稟王妃,下官方才查了醫(yī)書,確有記載此毒?!?/br> 我肅然道:“那還不快快研制解藥,替大將軍趕緊醫(yī)治?!?/br> 那醫(yī)官面有難色,垂眉斂目,似有吞吐。 我拂袖道:“有何難言之隱,盡管道來?!?/br> 醫(yī)官道:“醫(yī)書記載,此毒為‘一品紅’?!?/br> 一品紅?這不是花木嗎?以前在丞相府的時候,園子里也種過此花,并未覺察有何毒性。 我怒而橫袖揮案,喝道:“大膽!一品紅哪來的毒,莫不是你等無能,隨便找個由頭來誆本王妃?!?/br> 眾醫(yī)官齊齊下跪,為首醫(yī)官辯道:“一品紅是為尋常花木,想必王妃也見過??赏蹂兴恢?,此花莖中含有白乳,若是平常手上沾著了,也無異常??商热暨M入血液,便是劇毒。起先只是身上起些疹子,皮膚紅癢,并無大礙;若不及時醫(yī)治,毒性蔓延靜脈,便會腹痛難忍,狂瀉不止;待到毒入心肺,便會呼吸不暢,窒悶而死?!?/br> 我抓著醫(yī)官的衣襟,將他揪了過來,催問道:“既知其毒,必曉醫(yī)理,還不快去將毒給解了?” 那醫(yī)官瑟瑟發(fā)抖,惶惶道:“醫(yī)理已曉,解毒也并非難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還不從速道來?”我心急如焚,朝他吼去。 醫(yī)官道:“要解‘一品紅’之毒,其實簡單得很,只是這藥引有些難求?!?/br> 我道:“是何藥引?” 醫(yī)官回稟道:“梔子花實?!?/br> 梔子花?這尋?;ú荼榈囟际?,一路從京都到姑臧,漫山遍野都是梔子花。 可獨獨這姑臧城,地處西北,風干沙烈,連桂樹都栽不活,莫要說這梔子花了。 醫(yī)官道:“眼下最近的梔子花在京都郊外,離姑臧遙遙千里,只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br> 我松開醫(yī)官,黯然垂目,轉身背去,眼眶里隱忍多時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勉強正聲問道:“大將軍還有多少時日?” 只聽得醫(yī)官說還有半月左右,再遲怕是撐不過了。 姑臧到京郊打個來回,至少一月多。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二十日左右。 我默然跨出琨華堂,茫然無際地行走。 早知今日,在來姑臧的路上,我便多采些梔子花果實了。 若是那樣,何來今日之憂? 未曾料到,這尋常得很的一品紅,竟有如此毒性。而同樣是遍地花開的梔子果實,竟是醫(yī)治“一品紅”之毒的靈丹妙藥。 高翔,你就如這梔子花一般,平日里與我常伴左右,我卻將你視若無睹。今日方知珍惜,你卻即將離我而去。 我這是要去哪里尋梔子花?。?/br> ☆、第五十章 真恨不得將這幫庸醫(yī)統(tǒng)統(tǒng)問責處死,倘若早一些發(fā)覺異常,何至于拖到今時今日,可眼下還要靠他們?yōu)楦呦柩兄平馑帯?/br> 不覺間,踱至永壽宮,宮門幽閉,牌匾蒙塵。我推開宮門,靡靡細塵抖落下來,我捂嘴揮袖朝里走去。 紅榴孤芳珠,土崩殘枝出;游廊風飛揚,彌塵漫天舞。白玉石井枯,風華阡陌路;遙思舊年景,今朝盛不復。 連當日在府邸盛極一時的永壽宮,也變得如此孤寂落寞,我垂目深深哀嘆。 這石榴花,是當年趙嫚最喜愛的,想必是她的下人為她照料至今,尚不至與其他花草一般凋零。 趙嫚曾說過,她就是這石榴樹,有一顆堅硬的果實,誰要是惹到了她,她就用這石榴把人家砸退。還有一身漂亮的石榴花裙,但凡世間男子,無一不垂涎,定都會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今想來,足是令人惋惜。 趙嫚的石榴花裙再是惹眼,只單單套不住高翔的心。而那顆堅硬的果實,一旦擲出去,勢必玉石俱焚。 如今的武威侯府,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