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她的額頭已經(jīng)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墒欠借喨徊挥X，低著頭使勁兒夾棋子。

    陸無硯站在一旁，勉強壓下心里的不忍。

    傍晚的時候，入醫(yī)匆匆趕回來。她將帶回來的小藥箱打開，取出一捆卷在一起的沉香色錦布。錦布展開，里面卻是細如發(fā)絲的根根銀針。

    “瑾枝，會很疼，你要忍一忍?！标憻o硯把方瑾枝抱在懷里，將她的小腦袋扭過來，摁在胸口。

    他忍不住輕聲又加了一句：“別看?！?/br>
    方瑾枝有些疑惑。她的那兩根手指頭明明已經(jīng)不知道疼了呀！直到陸無硯將她的袖子擼起來，她才隱隱明白可能真的會疼……

    細如發(fā)絲的銀針一根根刺她的小臂、手腕、手背以及手指頭。

    很疼，真的很疼。

    等到一個時辰以后，入醫(yī)將她手上的近百銀針盡數(shù)拔去。陸無硯把方瑾枝埋在他胸口的小臉抬起來，她白皙的小臉蛋上早就淚水漣漣。小姑娘埋臉在他懷里哭成了淚人兒，可竟是一句疼都沒喊。

    陸無硯低下頭，凝望著方瑾枝，說：“如果瑾枝想讓自己的手和以前一樣靈活，那么以后每一日都要練習彈琴、撿棋子，還要忍受銀針刺入的疼痛。咱們瑾枝怕不怕疼？”

    方瑾枝狠狠吸了吸鼻子，撒謊說：“我不疼，一點都不疼！”

    “嗯，不疼?！标憻o硯苦笑，小心翼翼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抹去。

    她的小臂和整個右手都紅了一大片，手指上更是微微發(fā)腫。怎么能不疼呢？不管她疼不疼，總有人比她還疼。別說是陸無硯，就連一旁的入醫(yī)和入烹都心疼得不得了。

    才多大點的孩子。

    入烹忙彎著腰，笑著哄她：“今天可做了好幾道表姑娘喜歡吃的菜哦！”

    “有奶汁魚片嗎？”方瑾枝立馬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入烹。

    “有有有，不僅有奶汁魚片，還有繡球乾貝、甜合錦和核桃酪呢！”入烹忙笑著說。

    方瑾枝舔了一下嘴唇，已經(jīng)等不及了。

    陸無硯格外囑咐了入烹每日多做一些方瑾枝愛吃的東西。很快，入烹就將七八道精致的菜肴端上來，全部都是方瑾枝喜歡吃的東西。

    方瑾枝的目光先是落在奶汁魚片上，她用左手拿起勺子剛想伸手，又將手縮了回來。她猶豫了一瞬，把勺子換到右手，小心翼翼地吃。

    陸無硯看不過去了，說：“平日做的練習已經(jīng)足夠了，用膳的時候不需要再這般辛苦了。”

    “不辛苦的！”方瑾枝忙說，“三哥哥，你看！我的拇指和食指又沒有事兒！”

    陸無硯別開臉，不忍心再去看她。

    等到方瑾枝吃完了晚膳，她纏到陸無硯的膝上，親昵地去拉他的手，“三哥哥，那把琴送給我了是不是？我……”

    剩下的半句，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卻是沒有說出來。

    瞧她這個小樣子，陸無硯如何不懂？

    她這是想帶回她自己的小院，晚上也要練習。

    他舍不得她辛苦，卻也不能阻止。陸無硯有些艱難地點頭，勉強笑著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fā)，說：“好，這把琴你先拿回去用。過幾日，三哥哥再給你一把小一點的?！?/br>
    “謝謝三哥哥！”方瑾枝彎著一雙月牙眼，甜甜的笑。她的嘴角現(xiàn)出一對淺淺的梨渦，使得她整張小臉又添了幾分甜美。

    陸無硯卻有一絲錯愕。

    他的小姑娘瘦了。

    別看她現(xiàn)在笑得甜美，想必一個人的時候一定偷偷抹過眼淚。

    陸無硯喉間滾了一滾，將千言萬語壓下去。

    瑾枝，快點長大。有太多的情衷想要對你說。太想用另一個身份給你依靠，讓你肆無忌憚地難過。

    “三哥哥，你不要總是皺著眉頭?！狈借μ痤^來，望著陸無硯的眼睛。她探出小手，一點一點去抹平陸無硯蹙起的眉心。

    “我知道三哥哥對我好，你在擔心我?？墒俏也灰銚?，我挺好的呀，我也能好好照顧自己的！等我長大了還能照顧你呢！”她揚著小下巴，露出驕傲的小模樣來。

    陸無硯不由笑出來，他把方瑾枝從懷里拎出來，放在一旁。笑著說：“回去吧！”

    “嗯！”方瑾枝開心地抱起她的琴。

    一旁的入醫(yī)看見了，忙從她手里接過來，說：“哪里用得著表姑娘抱著，奴婢來！”

    方瑾枝小跑到門口，又轉(zhuǎn)過身來對陸無硯揮手，“三哥哥，我明天再來！”

    “好?！标憻o硯含笑點頭。

    等到方瑾枝小小的身影逐漸在視線里消失不見，陸無硯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慢慢染上一抹冰寒。

    “那兩個人還活著嗎？”陸無硯開口，冷冷的聲音里帶著一股陰暗森然之意。

    入烹曉得陸無硯問的是入針和入線，入烹忙說：“還、還活著……”

    “那就活著吧，”陸無硯的嘴角勾出一抹陰冷的笑，“讓入刑用最厲的刑罰伺候，讓她們兩個生不如死?！?/br>
    入烹雙肩一抖，忙低著頭小聲應(yīng)“是”。

    陸無硯揮袖，將桌子上棋碗里的黑白棋子盡數(shù)打翻。無數(shù)黑白棋子灑落一地，相互碰撞著，發(fā)出一陣“嘩嘩”的清脆聲響。

    就像什么東西碎了，碎了個徹底。

    他起身，獨自走向閣樓的頂樓。見他來了，頂樓無數(shù)的白鴿子飛過來，他走到哪里，便環(huán)繞在哪里。

    陸無硯隨手抓了一只白鴿，將早就準備好的信札綁在它的腳上。然后一揚手，白鴿子高高飛起，在半空盤桓了一陣，振翅高飛，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又抓了一只白鴿，在它的腿上綁上信札。一個接一個，十多只白鴿從溫國公府飛出，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去。

    陸無硯的垂鞘院不許下人隨意進出，即使是他不在溫國公府中的那段日子，方瑾枝就算跑來也不許她的丫鬟跟進來，只讓她們送她到了院口便回去，到了時辰再來接她。

    她從院子里出來，阿星和阿月果然已經(jīng)在那兒等著了。

    入醫(yī)將懷里的琴交給阿星，看著方瑾枝走遠才回去。

    方瑾枝甜甜地跟入醫(yī)道了謝，才回去。一路上，阿星和阿月有些稀奇的發(fā)現(xiàn)她們的小主子好像心情不錯，嘴角竟是一直勾著一抹笑。

    方瑾枝回去以后，直接將琴安放在了她自己的寢屋。屏退了下人以后，才將她閂上。

    她小跑著去取了鑰匙，把床邊的大箱子打開。箱子的蓋子剛剛掀起來，平平和安安就從箱子里爬出來。拉著方瑾枝到床邊坐下，去看她的手。

    如今兩個小姑娘不僅走路平穩(wěn)，而且還能小跑起來。只是可惜，只有方瑾枝在的時候才能從箱子里出來，走一走，悄聲小跑。

    “jiejie……”兩個小姑娘去捧方瑾枝的右手，見上面紅紅的，甚至有一點腫。平平立刻紅了眼眶，更愛哭一點的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