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親王，有被雍國利用的資格。那日與你重逢，我既感激上蒼將你又帶到我身邊，又微怨它為何讓你踏入紅塵，受世事侵?jǐn)_。后來我知曉了你是雍國公主，我便立即決意要娶你。世事險(xiǎn)惡，而你既然不得已出了山、入了局，我斷不能讓你孤身在其中掙扎。我是一定要娶你的，我會保護(hù)你，也斷不能容忍你嫁與別人?！?/br>
    “阿輝，”他雙手按在我肩上，認(rèn)真看我：“我會幫你們雍國。若要報(bào)答，你就把這一生都托給我，留在我身邊?！?/br>
    雖然我不滿他之前與少曦像交易一般談?wù)撆c我的婚事，但他這一番直白的心意袒露，令我心神震蕩，禁不住點(diǎn)了頭。

    蕭朔似如釋重負(fù)地笑起來，眼中光彩似能照人，攜了我手道：“走，咱們?nèi)コ灶D好吃的?！?/br>
    *****

    晚間，少曦一改數(shù)日沉默，與我秉燭長談。

    她慢慢繡著手中喜帕：“待景王將一切安排好，你便以鎮(zhèn)國公主的名號嫁去。咱們雍國王室已然傾覆，無權(quán)無勢還有性命之憂，景王以報(bào)答昔日恩情為由娶你，雖然得不了什么助力，卻能博得個(gè)重情重義的好名聲。如今魏國皇帝疏于朝政，太子平庸狹隘，景王若得此名望，或許并不比他與高門望族聯(lián)姻的效果差。因此你不必覺得虧欠他許多，免得入了王府矮人一截。”

    燈影下，我看著她容光不再的臉，難過道：“那你呢？我頂了你鎮(zhèn)國公主的名號，可是我自己的印鑒我根本記不得樣子，更沒法畫出圖案來，這樣就沒法將南華公主的名號換給你了。”

    少曦手中活計(jì)不停，搖頭苦笑道：“這都什么情形了，你還在意這個(gè)？咱們寧雍王室如今好似喪家之犬，若不是景王想娶你，這公主的名號非但不是尊貴，而會惹來災(zāi)禍。再說，若南華公主出現(xiàn)，豈不是要依約嫁給翎王？如此一來，景王再娶鎮(zhèn)國公主，魏國皇室便要娶兩個(gè)雍國公主，不合慣例，那你與景王的婚事就不成了。”

    我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那你以后怎么辦？我聽說，那洛豐平，他……”

    少曦停下針線，語氣仍是平靜：“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shí)各自飛，何況我與他還不是夫妻。如今岐人占了秣陵，我雍國大半國土已并入岐國，聽景王的人說，洛家已帶頭承認(rèn)了岐人派去的定陵王。”

    我無意一瞥，發(fā)現(xiàn)她將頂針捏得緊緊，手間已滲出血跡，驚叫一聲，急急去掰她手。

    她突然聲音顫抖恨道：“王兄戰(zhàn)敗得蹊蹺，真相尚未得知，可是我知道這其中有我的錯！那洛豐平，便是我讓王兄帶著去出征的！”

    其實(shí)她不說，我也覺著不對，容燁身隕沙場，那洛豐平隨王出征，卻好好地回到了秣陵，還順利與別人定了親事。

    她繼續(xù)恨聲道：“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執(zhí)意著迷洛豐平，母后才為我定下與洛家的親事，以致洛家能在朝中一手遮天！秣陵陷落，直到岐人打進(jìn)王宮我們才發(fā)現(xiàn)，必是有人牢牢封鎖了消息，想將我們困死在深宮中?！?/br>
    有這個(gè)能耐的，除了溫氏便是洛家。

    少曦渾身篩糠一樣地抖著，眼淚大片大片落在那大紅喜帕上：“是我看錯了人，我看錯了他?！?/br>
    我盡力找些說辭來安慰她，她只無力地靠著我流淚。

    沒多久，她努力平靜下來，將那喜帕丟到一邊：“瞧我不小心，這帕子沾了眼淚，不能給你用了，明日我重新繡一條?！?/br>
    轉(zhuǎn)身摸摸我頭發(fā)：“我因一己私念犯下大錯，國破家亡，如今我以死謝罪已是毫無益處，只能以余生贖罪。丹輝，你已舍命救了我，拼力尋到我，如今又為了雍國嫁與景王，你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剩下的事情，便由我來承擔(dān)。”

    我臉上微燙，想告訴她我同意嫁與景王并非全是為了雍國，她已嘆道：“景王，或許并非你的良配……只是眼下別無他法，他如此看重你，前路又有誰人能看清，你只要好好生活……我惟愿你清醒些，別輕易交付了自己的真心，保護(hù)好自己最重要。”

    我紅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

    ☆、踏春

    過了正月，我向蕭朔借了兩匹馬，與李達(dá)趕去衛(wèi)登，將佩茹的墓修繕一番，并代少曦祭拜。來去路上，我探了探李達(dá)的口風(fēng)，回到首陽便張羅起他與錦良姑姑的婚事來。

    因在流亡，只能一切從簡。外院收拾出來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廂房，用來做他們的新房；定下良辰吉日，在院中舉行了簡短的儀式。

    錦良姑姑一身紅衣坐在鏡前，笑得分外燦爛。

    我凝視鏡中她不再年輕的容顏，微微心酸。

    少曦嫌我手笨，自己拿了梳子給錦良姑姑梳發(fā)。錦良姑姑慌忙推辭道：“使不得，殿下折煞奴婢了?！?/br>
    少曦將她按在妝臺前，一手挽起她頭發(fā)：“從前許多年，都是我和我母后為了一己之私耽誤了你們?？蛇@一路來，若非你們不計(jì)前嫌護(hù)著我，我早已死了許多回。如今寧雍王室寄人籬下一無所有，我雖愧悔卻無以回報(bào)，只能替你梳回頭而已。”

    我瞧著氣氛沉重起來，便調(diào)笑道：“就該如此，少曦最是挑剔，從前不是嫌我鬢發(fā)不齊就是冠帶不正。光說不練假把式，如今便要瞧瞧她自己動手能梳出什么花樣來。”

    她們都被逗得笑起來，少曦便啐我一口：“野丫頭?！?/br>
    我托腮坐在旁邊笑著，眼睛看著錦良姑姑的幾綹白發(fā)。

    少曦已巧妙用梳子將那白發(fā)藏進(jìn)發(fā)髻中，隨口說道：“從前佩茹梳的發(fā)式最是無可挑剔…”她忽覺不妥，便岔開話題：“對了，你可知道入詩如今在那榮王府中過的如何？若今天她能來，便更好了?！?/br>
    我寬慰她：“那榮王雖然風(fēng)流成性，對待女眷倒還不錯。我與入詩見面時(shí)，她氣色尚可，當(dāng)日我已囑咐她，如榮王問起，便說我是秣陵的富戶人家。入詩向來忠心，不會透露我們身份的?！?/br>
    少曦點(diǎn)頭：“這一路生死患難，我自是信得過她?！?/br>
    樂非的兩個(gè)手下及院中的下人拉著李達(dá)灌酒，李達(dá)豪爽，來者不拒，喝得滿面紅光，只是一個(gè)勁呵呵笑著。

    待夜深人靜，少曦站在門廊下，涼涼嘆道：“昔日我寧雍王室何等富貴，如今貼身下人成婚，卻只能窩在這個(gè)不屬于我們的小小院落里?！?/br>
    我不說話，只與她一道，靜靜望著天上那輪明月。

    過了幾日，李達(dá)與錦良姑姑一道向我辭別。

    他們已向少曦請命，潛回雍國尋找枳兒與荔兒下落，并打探雍國國內(nèi)境況。

    我心中不忍，他們煎熬半生，如今剛剛成婚，沒享幾日安樂，便又要涉險(xiǎn)?？晌乙仓来耸轮陵P(guān)重要，決不可托與外人，眼下少曦唯有他們可用。

    錦良姑姑見我愧疚之色，向我微行一禮道：“公主不必如此。奴婢